《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虽然,父妈妈说凭他们的工资,省吃俭用,两年就会还清债务了,可是,两年的日子是多么漫长,何况,我和水澄、水渊还都在读书。每天,我都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父母的生活,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们是怎样把日子一点点推向未来的。
  回想着往事,不觉有泪。倪捷担心地问我,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
  你会错吗,独行侠?我笑着揩了揩泪说,说说你吧,我不过是只担心风雨的小蜗牛,而且,伤感是女孩子的天性,如果不信,可以问一下林妹妹。
  好吧,说我,倪捷很风度地: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你跟我在一起时有什么感觉?
  压抑,我冲口而出,虽然我想他可能是想知道我对他的印象怎样,但我不想正面接触他的问话。你有点像古埃及的木乃伊,语言到了你那里就仿佛进入了冥界,一下子就消失了,我说。
  我有这么沉闷吗?倪捷意外地望着我。
  有点,我老实地说,我真不知道是什么魔扼住了你的喉咙,让你只有缄默以对世界的力量了。
  你别再说!他站起来粗声说,随便探知别人的隐衷是一种不礼貌的行径。
  随便曲解别人也不见得高明!我有些生气:我并没有要知道你的隐衷,我只坦白说我的感受而已。就像,这里的叶子落了,你能够阻止我注视它吗?我那样说你也不过是觉你这个人在很诚恳地向我问话而已。我又不喜 欢'炫。书。网'对诚恳的人撒谎。在这里,我用了一个小心眼儿,就是把诚恳这种品质贯穿在语句里,我想,倪捷听了大概就不会生我气了。但在行动上,我是站起来要走的样子,我是暗示他:既然大家话不投机,继续谈下去也没有意趣,不如散步吧?
  别走!倪捷拦住了我,他以为我想离开他:我只是一时不快乐,原谅我,因为我怕你看透我。但是,他语气很温柔地说,你如果愿意做我的听众,不妨坐下来吧。
  我家很穷,穷得除了屋顶上的天空就只剩下屋内的叹息。倪捷自顾自地说,爸爸为了我读大学,变卖了所有家产,自己也到工地上做了小工。有一天,爸爸带病工作,一不小心,从高楼上跌落,双腿失去了行走能力。这之后,包工头也曾给过赔偿金,但爸爸的情况已经太严重了,他的赔款不过是杯水车薪。 那时候我刚读到大一下学期。为了能把大学读下来,还能够供给家里的生活所需,我开始为歌厅唱歌。 渐渐地,我不再为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费担心了。我家是地道的农户,从祖父开始,就希望有一天走出家门,干一番事业,但是他没有走出穷困,爸爸也没有。我每天生活在欢乐的人群中,头脑中却要担心着家中的瘫痪爸爸和多病的妈妈,你想我会开心吗?
  从来没有听过倪捷这样长谈过,我以阐释的心情注视着他苦郁的面孔说,倪捷,你现在的不快乐似乎还不只是家人是吗?
  倪捷惊奇地看看我:你学过心理学吗?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别的情绪?
  我笑了笑,心想,经历过曲折的人自然能懂曲折的含义,同是敏感的人怎能不明白思想才是你的全部意志所在呢?
  是的,我不快乐是因为歌厅里已经没有鉴赏家和艺术家!他说,他们都是猪,是灵魂肮脏透顶的渣滓,他们不懂音乐!他们不过是把钱投入我的口袋,雇我在面前杂耍!我在台上唱歌,他们则在台下饮食作乐,穷形尽相,这是对我灵魂的亵渎,但我不得不经受这种亵渎,为了生活!
  可是,我觉得哪个时代都一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客气地说,在你的股子里,似乎世界上的人只有素质都高到一定水平才可以看得过眼,你不要因为看见了阴暗,就否认阳光的存在,这就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每个人都有一双智慧的眼睛,就看你将它们安放在哪里,如果你就要盯着每个人的素质不放,你应该到原始社会,因为那时候人类没有文明,你也不会觉出别人没有文化;或者你就到世外桃源,那里的人都仙风道骨,不需要计较世事。但可惜,这两者都是空想而已。
  看不出来,你的口才也相当不错,一直凝神倾听我的倪捷插话说,这些见解就是你心中的一轮红日吧? 从前我也有一轮红日,只是生活是真实的,它绝不是一切理论的外壳可以包纳的,你比如说,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当红歌手,我可能就要付出数倍的金钱才行,而我的钱只够我和我家人零用而已。放眼天下,你可以走一走,看哪一个闪电般富贵的人没有背景和后台?这些事我听得太多了,所以我不得不说,这是个光辉的时代,但太阳是有黑子的。我对你的评价就是:你…还…没…有…真…正…地——体…味…过…生…活。所以,你为生活的光环所迷惑,唱着梦也似的歌。
  你像是一个迷路的人走进了死胡同,倪捷,我反驳说,光明和阴影是相伴相生的,有光明就有阴影,有阴影必有光明在,而光明代替阴影,正如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一样,除非这个世界经过宇宙变迁毁灭。
  那好吧,你就每天欣赏你的红日朝出暮薄?倪捷不服气地说,不过,你得答应我此后每每都会如约我。
  那说不准,我说,也许,有的时候别人约了我。
  即算你最好的朋友约了你,你也要如约我。
  如果我自己约了自己呢?比如说,我喜 欢'炫。书。网'孤独,我想挽着孤独唱一首共鸣的歌?
  你真的喜 欢'炫。书。网'孤独?他注视了我有一刻:我不相信你会对孤独那么别有情衷,你会投降的。
  那么,骑驴看唱本吧?我笑着说。
  走着瞧,倪捷说。
  又聊了一会儿,倪捷就送我回到宿舍,那时,天色已黄昏,斜阳殷红的辉光染上了大地。
  宿舍里只剩下葛矜一个人,无聊地翻看着一本三毛的《哭泣的骆驼》。
  大宝贝儿,我回来了你听到了吗?我说。
  听到了,葛矜头也不抬地。
  哎呀,大姐!我故意惊叫说,你好像人比黄花瘦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难道你就不想趁着这黄昏孤独的时光,向小妹一倾衷肠?
  我在想一些过去的事情。她说。
  是谁引发了你对过去的回忆?苏楠吗?我笑容可掬。
  苏楠?她自嘲似地笑笑,人家可是歌王,忆荷跟他才是情投意合。
  噢,那他们是双双出门游玩,独留下你一个啦?我说,甚至有些不平地,仿佛我和倪捷单独出门就不失仗义。
  感情不是仗义,傻三,葛矜语气婉伤地:真的,苏楠的确不错,可我现在还没有心境过多地留连感情,我只是在想我的小弟。
  葛矜告诉我,在她十岁那年春天,有一次,家人到地里干活了,十几个月的小弟闹着要她背。当时,她正在烧炕,一堆的草灰还在旁边,一不小心,背上的小弟摔在草灰上。几天以后,他开始抽羊角疯,医生说是惊疯,从此,每当惊吓,小弟就会吐白沫,人世不醒。
  你是了解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有罪,我一辈子都为这件事忏悔。葛矜揩了揩泪说,家又不富裕,在这儿读书我总感觉欠疚。上周回家拿生活费,发现家中只剩下十块钱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这世界沧桑的故事可真不少,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他不为人知的忧愁牵缠着他,我说,我想起倪捷的经历。我宁愿我还是故乡山坡上奔跑的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我说。
  所以我才觉得我们应该懂得珍惜,葛矜说,就像忆荷和苏楠,我想我该祝福他们。
  可是,你不喜 欢'炫。书。网'苏楠吗?我想起她对苏楠的眷顾神情:据说,爱是自私的,缘是一种机遇,我希望你不要消极遁世,苏楠也许还并不了解他该喜 欢'炫。书。网'谁呢。
  可我总不能学红拂夜奔吧?
  不错,我无奈地笑笑,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彷徨。
  那么你和倪捷呢?他可是高大威猛,才华出众而英俊不俗。
  倪捷?我再笑了:他太真空了吧,你不觉得他是大理岩而我是鹅卵石吗?他适用于那些华美大厦,而我情愿随伴溪流。
  不明白。
  男孩子徒有外表就像竹子华而不实,没有帆影的心,就怎能够泛舟生活不翻船呢?
  更加不明白。
  蒙昧不清是一种意境,就像抽象主义,我神秘地。7
  芬芳的五月。
  校园到处飘飞着柳絮。紫丁香和槐花开满了林荫路,满天地里洋溢着暮春的气息。在这样的日子里,心情里盛满了圣洁,我终日留连于孤独享春的漫游中。
  苏楠和燕善茁、朱杨更加频繁地出入我们的304,倪捷时常无约地冒出来,但是,我寻找了许多理由没有再跟他独处,我觉得我还不该把时光跟另一个人来共享。而且我觉得我们中间有隔膜,我能明白他,而他没法懂我。再说,我要精研我的电视艺术,我要博览文学名著……总之,我的心情还在一片无际的天地里驰骋,我没有理由即刻停下来,至少此刻不能。
  苏楠真是叫人迷惑,他时常跟忆荷逛街,却用夜晚的时间陪葛矜散步、上自习。尽管我多次警告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否则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他依然故我。
  葛矜和章忆荷更是令人难以揣磨:她们仿佛默许了苏楠在她们两者之间的徘徊,只是心情总是忽尔热情澎湃,忽尔忧心忡忡,甚至茶饭不思。葛矜比从前更爱流泪,仿佛她的心境本就是一只簿而脆的酒杯,一触即碎。有一次,我看见她读着妈妈的来信泪痕横溢了有半日,我以为她的家中发生了什么事,读了那封信,才发现,不过是她妈妈多写了几行关切的话。
  真是奇 怪{炫;书;网}!我想姐妹们中也只有我和傅筝没有什么变化了。傅筝本来就活泼,自从认识了燕善茁,他们简直就是宿舍里欢乐的源头。我们不得不称赞他们天衣无缝的唱和,他们是最佳拍当!但傅筝不许我们说‘最佳拍当’,因为她觉得‘拍当’一词似乎与形影不离有关,如果让燕善茁的女朋友知道了,没准就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她说这话时,燕善茁是在场的,他表情荒芜,完全没有一个男朋友对其女朋友的关注神情。由此,我怀疑他对傅筝有企图,所以,我还故意接着傅筝的话说,燕善茁,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从来没见来过呢?她不是就在市里上班吗?你们不是柏拉图的信徒,只信精神恋爱吧?燕善茁就笑,他笑得让人觉得我的问题很好笑。所以我就只能三缄其口。
  傅筝私下里也说她对燕善茁的事不明白。不明白就糊涂吧,她总是善于寻找欢乐来装点自己。可是,因为她的难得糊涂,把苏楠可逼得够惨。有一天,我们大家闲着无聊,旧话题老了,新话题一时还没有产生出来,喜 欢'炫。书。网'热闹的傅筝就觉得闷,说想唱歌,而她的伴奏燕善茁不在场,她就笑吟吟地苏哥长苏哥短请苏楠帮忙。选来选去,她竟选中了孟庭苇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这时,葛矜和章忆荷在对面床上的闲聊已经开始了。傅筝一边唱歌一边走到她们面前: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苏楠满脸窘迫,似乎那手中的吉它和耳边的歌都是棘手的器物,但又抛弃不得。葛矜和章忆荷也止住了话题,各怀心事地低着头。我解围说,这歌曲简直太忧伤了,把我们大学生的朝气都逼进深巷子里了,换个快乐点的吧。傅筝才笑嘻嘻地让苏楠改弹《轻轻地告诉你》。
  我真是羡慕傅筝,她的头脑和心怀里,甚至没有烦恼的落脚地。
  一天晚上,我写一篇稿子忘记了时间,走出自习室时,四周围只剩下路灯无精打采地照耀着树木了,表针已指向九点五十分。我听见不远处公园里隐隐传来几声狼嚎,再看天上只有一枚弯月愁恼而清冷地望着我,星星都淡得象要隐没的样子,心里就感觉害怕。
  忽地,章忆荷从前面的拐弯处迎过来:三儿,我找你找遍了全世界,你到哪儿去啦?她夸张地。
  我在自习啊,我说,你别告诉我你特地来接我,懂得心疼我啊。
  你怎么就不能笨一点呢?她嗔道,是啊,我找你有事说。
  不知道你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算一个爱情侦探吗?我神秘地。
  你连我要说什么都猜出来了?章忆荷简直是惊讶了。
  等你开金口吗,我说,至少也等了有一个月了,而且,从种种迹象表明,咱们宿舍的主旋律已经由友谊上升到爱情,你也符合主旋律。
  好吧,一会儿跟你说,章忆荷拿过我手中的书。
  看来,一个人有求于另一个人时,总会比往常殷勤,我说。
  走到临近东西操场的交界处时,章忆荷突然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奇了,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人在西操场那吹口琴的,今晚怎么就没了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