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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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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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货的时候,张裕要和张丰同去,张丰知他不放心自己独自外出,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陪伴。  

外面下着小雪,硬硬的雪粒打在身上后立刻就滚落到地上去了,两人戴着黑色带耳的线帽,嘻嘻哈哈地走在路上,轻松得像是专门出来踏雪一样。

“裕儿,我教你唱一首《踏雪寻梅》好不好?”张丰兴致很好的说。

“好啊!”这种事张裕当然不会反对。

张丰便一句一句地教他唱:“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丁当,响丁当、响丁当、响丁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

张裕不久就学会了,只是还不太熟,张丰便陪他合唱,两人正唱得不亦乐乎,一个青年文士从后面赶上面,含笑赞道:“好歌,好曲,不知二位学自何人,可知为谁所作?”

张丰张裕扭头看他,见是一个面目俊秀,样子文弱的青年,张丰礼貌的说:“学自先父,不知何人所作。”

青年文士道:“此曲虽然稍显直白,却清新生动,令人心喜,二位可否教教我啊?”

张丰婉拒道:“能教先生唱歌,是我姐弟的荣幸,只是我们赶着去太守府送方小说西,不便耽搁,所以只能对先生说抱歉了,还请见谅。”

青年文士道:“,原来是要去太守府送方小说西,不知送的什么?”

“我们去送手套。”张裕说。

青年文士举着手说:“我这双手套暖虽暖矣,就是不大好看,近来看别人戴的似乎都比这个好些,可见你们的手艺是长进了,给太守府织的手套想必更加经心,给我看看如何?”

张裕说:“先生,那无关手艺,我姐的手艺一直是好的,好不好看要看材料,您手上那双用的是最便宜的葛线织的,又没有花纹,当然不好看了,要不您再买一双用彩线织的?”

青年文士说:“那要给我看看你们的新货色,若是好,我就再买一双。”

张丰道:“多谢您照顾我们生意,您若想看新货色,可以到我们落脚的客栈去挑选,不然告知住处,改日我们带上方小说西去您府上也可以,或是您提出要求让我另织也行,但别的客人订做的方小说西,未经同意我们不能给别人看,这个是商业道德,请先生理解。”

青年文士呵呵笑道:“既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接下来又问起两人家乡何处,父母亲人等事,张丰烦的很,这个人说是不强人所难,可他先是要人教他一个陌生人唱歌,接着又要看人家订做的方小说西,最后还查起户口来了,根本每一件都在强人所难。她对这种自来熟的人向来避之唯恐不及,幸好太守府已在眼前,赶紧道别,带着张裕上前敲门,对守门的说明来意,谁知守门的却不理她,满脸堆笑迎向那青年文士,口称“余长史”,殷勤地告知太守所在,余长史态度随意地应着,拒绝了别人带路,施施然往内宅走去,不见半点拘束,显是太守府的常客。

守门的这才有功夫理会张丰,重新问明来意,放张丰进去,却把张裕拒之门外,张丰只得叮嘱张裕在门口等候,自己进内宅交货。

吴姬倒没有像张丰担心的那样挑剔,看了手套后表示满意,付了工钱,又给了一些赏钱,便再次下了四订手套,六双袜子的订单,正说着颜色尺寸问题,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进来,对吴姬说:“娘子,府君让罗绘带这位张丰去见他,并把她给府君织的手套一并拿过去。”

吴姬说:“府君的手套还没织呢,我因要看看她的手艺如何,上次便只让她织了我和小郎君的,今日看了觉得还好,正要她拿线去为府君织的,没想到府君现在就要,既如此,我亲自去向府君解释吧。”说着起身欲往外走。

罗绘说:“余长史和府君在一起呢,罗绘会替娘子解释吧,您就不用亲自去了。张丰,随我走。”

吴姬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坚持,只是对罗绘说:“这个织娘还为小郎君织了一对足衣,我打算也替府君制两双,正说去给府君量足呢,既然府君在会客,那么量足的事就麻烦你了。这里是织好的手套和足衣,虽不是府君用的,你也拿去给府君看一下吧,看看可还堪用,若有别的要求也可直接吩咐织娘。”

罗绘应了一声,接过吴姬递过来的方小说西,带着张丰离去。

吴姬眼中尽是失落,府君喜欢美女,无论在家里或是外出,贴身侍候的都是美貌的女孩,他的后院中更是不乏各色佳丽,人人都爱他,但能得他眷顾的却很少,她也是因为照顾瑶儿才能时常看见他,她当然想得到更多关注,但却不敢任性,他喜欢的是她的温柔和顺,如果她失去这种书质,也就失了他的心。有时吴姬真希望自已是他的侍女,而不是姬妾,那样虽然辛苦些却能时时陪在他身边,而不是盼很多天才能见到他一次。

等一下,他会亲自把她和瑶儿的手套送回来吗?心中期盼着,吴姬起身去找瑶儿,这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却仍是她的依靠,她必须精心照看他、爱他。

张丰走在罗绘身后,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犯糊涂,她告诉自己:你只是个被召见的“织娘”罢了,人家甚至都不会把你当作交易对象,估计直接就当奴婢来看待了,而且人家早已经妻妾成群,即使发花痴也得看看对象知道吗?你可千万千万要清醒!

可是她仍然无可控制的感到紧张,本来在吴姬那里时还担心着裕儿,这会儿却已经忘了个干净,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见到太守如何表现了。

太守的会客室中温暖如春,陈设华丽,两个轻衣暖裘的美男子各据一张锦榻,轻松的交谈着。罗绘带张丰进来,对太守说:“府君,吴娘子说您的手套尚未织就,让罗绘把她和小郎君的手套拿给府君看一下是否堪用,另外问府君是否要织几双足衣。这些是这位织娘为娘子和小郎君织的手套和足衣。”说着把手套袜子和尺子都摆在太守面前。

太守扫了一眼,拿起一双小手套看了看,再拿起袜子。余长史也踱过来在太守旁边坐下,饶有兴趣地一双双把玩过去,啧啧道:“到底是花了钱的,比上次白送的可好看多了。府君,既然正巧赶上了,无论你要织几双手套和足衣,别忘了给下官照样来一份;这些小的也不错,请府君也赐我家女儿几套,拙荆也要两双手套两对足衣,嘿嘿,府君多订一些,也算帮了治下百姓的忙。”

太守瞥了他一眼说:“你的薪俸堆在家里都发霉了,还是成天占这种小便宜,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呢?”

“呵呵,我求人求惯了,而且我从未遇没见过比府君更容易求的人,不求可惜了。”余信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意思,很高兴地招呼张丰说:“来,量量我的手脚,这次一定要织得大小正合适,样子也要好看,不能再像上次不收钱的一样,这也算商业道德吧?”

他两次提到张丰送给太守的手套不好看、不合手,把张丰窘得脸都红了,这会又脱下足衣伸着光脚让她量尺寸,让她更是窘得不行,可是说起来这也属于正当要求,张丰并没有理由拒绝,而她又绝不愿接触一个男人的脚,便认真目测了一下,然后对余信说:“我已经知道您手脚的尺寸,请使君穿上足衣吧,免得着凉。使君放心,这次大小一定合适,请问您比较偏爱什么颜色?”

余信不依地说:“你还没量呢,就那么随便看一眼就说知道尺寸了,显然是敷衍我嘛,莫非因为府君看不起我,你也要轻视我吗?”

张丰吓一跳,这个指控可大可小,如果他是向太守撒娇,那就只是玩笑,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如果他是真的对自己不满,那是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张丰抬眼看向他的脸,却分辨不出他的真正情绪,连忙辩解道:“使君说笑了,府君明知您家中不缺钱,仍然肯让您占便宜,如此优容,足见对您的器重,小女子又怎敢轻视于您,不用尺去量,实在是已经习惯了目测,使君若不信,我报出尺寸后您自己量一下就知道了。”

余信挑眉道:“倒要看看你的眼光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毒。”说着拿起尺子。

“您的脚长是七寸八分,脚掌宽三寸四分,因为足衣有弹性,织成后只要七寸四分长,三寸一分宽即可;您的手长六寸,中指长两寸四分,掌宽二寸三分,手套长五寸七分,宽二寸一分,中指长两寸二分即可。”报出一串数字后,张丰看了忙着测量的余信,问道:“小女子测出的尺寸可对?”

余信点头,“虽非精准,也相差无几。”转头看向太守说:“府君,下官见您用女侍,羡慕久矣,早想像您一样收一个可心的女子随身带着,渴了有人奉上香茗,饿了及时端来饭菜,累了有人捶背,困了有人暖床,嘿嘿,若能得到如此细心的照顾,哪怕事情再多也不觉苦了。”瞟一眼张丰道:“此女心灵手巧,有胆量,有头脑,嘿嘿相貌也不错,我想收她做个女侍,府君以为如何?”

太守看了张丰一眼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些好处?况且你要收谁做侍女或是姬妾收就是了,问我做什么,莫非你以为我会干涉你的家务事吗?”

“嘿嘿,下官惧内,请府君把此女赐我为女侍。”余信说着,拱手为礼,笑嘻嘻地请太守成全。



迫于无奈



张丰进来后一直不敢看太守,生恐自己被迷晕了,这时却再也顾不上那些小心思,急忙跪在地上恳求地看着他说:“民女不愿做余长史的女侍,请府君为民女做主。  ”

太守看着余信微讽道:“她不愿做你的女侍呢。”

余信问张丰道:“为何?”

张丰说:“我要照顾兄弟,不愿和他分开,而且我讨厌做别人的奴婢。”上次是自已卖身,好歹也要讲个愿赌服输,这次遭遇强抢,她可不会任人欺负,不信在一府长官面前,余某人敢明目张胆地知法犯法!听他的口气,多半是以为自己会求之不得吧?哼!

余信倒真是这么想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罢了,能被他一府长史收为贴身女侍难道还委曲了不成?别说一个飘泊无依的人,便是多少好人家的女儿都求之不得呢,如果不是见她初来乍到就敢状告本地居民,并且在那么短时间就知道了告状的窍门,让人觉得她很机灵;要不是见她在公堂上不卑不怯、有条有理的陈述理由,让人觉得她很大胆;要不是公堂门口那个开心的笑脸和热情的赠与行为,让人觉得她天真诚挚;要不是她坚持“商业道德”的认真劲让人觉得她忠实可靠,他还不屑于收她当女侍呢!

其实即便有些欣赏她,余信也不是非要把她弄到身边不可的,他只是觉得张丰还不错,既有脑子又有胆子,做个助手反应不会比男子差,又兼心灵手巧,定可把自己照顾得更加细致周到,这才起心抬举她做自己的女侍,不料张丰竟然如此不屑的拒绝了他!余信自尊心受到挑战,本来并非势在必得,这时也起了争胜之心,非要降服她不可。

他当然有的是办法压服她,别的不说,只一条户籍不明,远行无过所,他就能以流窜为名拘捕她,到时不怕她不服软,假以时日,不信自己收不了她的心。

不过这些手段他还是觉得暂时不用为好。本来以太守对他的信重,别说只是用律法吓唬吓唬小女子,便是随口判人生死也算不了什么,余信顾虑的不是法,而是情,太守当初救这两姐弟时就显得不同寻常,估计是想到了自身遭遇,动了同情之心,自己现在为难她,很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如果是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呵呵一笑,对一脸倔强的张丰说:“谁说要你做奴仆了?女侍可不是婢女,而是属员,是役吏,当然限于性别不能成为正式的吏员,可一切待遇都是和吏一样的,怎样,现在你愿意做我的女侍了吗?”余信只得改威逼为利诱。    

张丰却仍然摇头,“不愿意。我们还要到洛阳投亲呢,年后开了河就走。”

余信踱到她面前蹲下,微笑着看进她的眼睛里说:“到洛阳投亲,你有州府出具的过所吗?若没有,可是要被抓起来遣返原籍的,而且还要服役以充罪。”他笑的很亲切,语气也很温和,可是目光象锥子一样刺着张丰,提醒着她自己的命运捏在别人手上。

看张丰没再还嘴,余信笑得更可亲了,循循善诱地说:“你去投亲也无非寄人篱下罢了,看人脸色的日子岂是好过的?投靠的亲戚家若是善良之辈倒还好,无非受些白眼听几句闲话罢了,可若是心术不正之辈,说不定就会把你当礼物送人,谋取自家的好处,你想想,那种情况能比靠自己过日子强?”

张丰当然不会被他的话打动,可是衡量一番之后,她还是觉得不能把余信惹恼了,于是不再提投亲的事,只是说:“只怕民女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女侍,煮茶做饭还勉强能应付,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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