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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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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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当然不会被他的话打动,可是衡量一番之后,她还是觉得不能把余信惹恼了,于是不再提投亲的事,只是说:“只怕民女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女侍,煮茶做饭还勉强能应付,其他的事可一样都不会,要是不能让您满意,您会打我吗?”

“不打不打,打美人岂不是太煞风景了吗?”余信笑嘻嘻的说。

“如果无法胜任,民女可以辞职吗?”张丰再问。

“可以。”余信干脆地说,心道除非我不想留你。

“我不会为你暖床,绝不!”张丰说出最后一个条件。

余信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站起身,偷偷瞟了太守一眼。这个事其实他本不屑于用强,如果想要她,他自信有的是办法让她心甘情愿,但是如今张丰当面说出来,便让他不知如此反应了。张丰如此得寸进尺,按理是决不能迁就的,否则他的威严何在?可如今他却不得不照顾太守的情绪,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一开始不该那么好说话,什么都答应她。

算了,事已至此,威严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吧,哼,就算全用软办法,自己也一样叫她服服帖帖,死心塌地!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触到太守的逆鳞,想当初他和姐姐被掳入宫,被迫色事天王,这类事情已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如果自己的行为让他联想到天王,那可就不妙了。说实在的,余信很喜欢跟着太守做事,太守很大方,在钱财方面从不亏待他,而且对下属很放纵,不会过多拘管,做事从不计较手段,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杀人放火,无视律令都不在话下,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真的非常畅快,只是有一样,那就是千万不要碰到他的软肋,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余信正想答应张丰的要求,不料太守忽然插言道:“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如果他不同意呢?你欲如何?以死相抗吗?”

余信听了这话,冷汗立即涔涔而下,暗自庆幸自己思虑周全。

张丰沉默地垂下眼睛,然后抬起头看着余信说:“如果你强迫我,我就闹得你家宅不宁,而且,说不定我会找机会杀了你。”

余信苦笑不已,目光瞟向太守,却见他眼中簇着一团火,猜想这个小女子又触动了他的心,看来自己真不能太难为她了。但他却不能继续示弱,喝道:“没想到你竟这么狠!不过让你暖个床你竟想杀人,这么冷的天,你不暖床,难不成让我睡冷被窝吗?那我要你这个女侍何用!”

这个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张丰立刻就坡下驴,欣然道:“我错了,我会用暖炉替您把被子熏得暖暖的。”

余信沉着脸说:“这就对了,下次决不可再威胁上官,否则别怪我做出煞风景的事情。”

张丰挨了骂却暗暗松了口气,温顺地低头应喏。

太守似笑非笑地看着余信,指着面前的手套说:“她成了你的人,不能再让我替你付钱了吧?这下也该我占次便宜了。”

余信忙说:“府君要什么尽管开口!嘿嘿,下次再占便宜就有个说法了。”

太守哂道:“你占便宜何时也需要借口了?”

张丰不甘心自己的利益受损,连忙向余信说:“使君,我不是你家奴仆,应该允许有私产吧?小的还想利用编织的手艺在私人时间挣点外快呢。”

余信得意地哈哈大笑,“做了我的女侍,恐怕你就没什么私人时间了!好了,今天就从客栈搬出来住到我家去吧,第一要务就是织手套和足衣,府君,您也让她测一下尺寸吧?”

太守脱下足衣,他的脚虽大却不笨,虽秀而不媚,骨肉匀称,线条优美,令人绮念横生,张丰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才记住了尺寸,眼睛盯着地上某一点红着脸说:“小的记住了。”

太守看着面色泛着桃红的张丰,悠然问:“来做我的侍女如何?”

张丰诧异地看向他,立刻又受惊似的低下头,内心挣扎半晌才摇了摇头。

余信也不解的看向太守,他要抢人余信倒不在乎,和太守的信任相比,一个小小的侍女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要弄明白太守的心思,这才是关乎他前途命运的事,但还没等他琢磨出他的用意,张丰的选择就又让他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拒绝了他!要知道几乎没人能拒绝他的要求,别说女人,便是男人也很难对他说出拒绝的话,连余信自己都一样!

太守微微挑起了眉,他显然也很意外,并且对她的理由充满好奇,于是问道:“为何?”

张丰说不出话来,真正的理由说不出口,借口则在他的目光下逃逸无踪,她只好沉默。

可是太守显然不接受她以沉默作答,追问道:“为何不愿跟着我?”清润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中已是掺入了一丝金属般的冷硬。

张丰抬起头,在他的注视下勉强答道:“我怕失了自己的心。”

太守笑了,张丰只觉得刹那花开,风华绝代,却根本看不出他眼中的内容,那种美简直可以掩盖一切!

“你们去吧,让我清静一会儿。”太守缩了缩身子,对余信和张丰说。

闻言,余信笑嘻嘻地拱了拱手走了出去,张丰也连忙从地上起来,忍着膝盖的不适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万福礼,紧跟着余信离去。

罗绘走过来替太守穿上足衣,见他没别的吩咐便又默默站在角落里去了。太守斜依在榻上微微眯起眼睛,他向来都为自己的俊美感到骄傲,也非常清楚它可以成为自己的武器,可是与此同时他又非常痛恨别人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他。那个叫张丰的小女子很聪明,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最让他深有感触的唯有那句话 ——“我要叫你家宅不宁,还要找机会杀了你!”

“我要叫你家宅不宁,还要找机会杀了你!”这句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他的嘴角不禁慢慢挑起,然后便恣意大笑起来。


惊悉



让余信有些有兴味索然,收张丰为女侍的事成了这个样子,可以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本来是要借助太守的威势应付妻子的妒意,为自己谋取些福利,没想到在对付张丰的过程中,太守却成了对方的助力,反而绊住了自己的手脚。    不过余信并不沮丧,虽然开始并不尽如人意,但他深信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你回去收拾一下,稍后我叫人到客栈接你。”余信扭头对张丰说。

“使君,我的薪酬是多少,是否足够养活我和兄弟?”张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余信不禁觉得好笑,唇角挑起微讽道:“放心吧,肯定比你织手套挣的多。”

张丰说:“。”然后试探地问道:“我想您应该只是在办公的时候需要伺候,回家以后就用不着我了吧?那我可否不住在您家里,自己租房住呢?”

余信道:“有免费的房子住不好吗?何必再花钱去租?嫌挣的钱多了?”

“我想和裕儿住在一起,这样比较有家的感觉。”当然还有一点张丰没说,住在他家里,自己的独立性如何体现?还不是和奴婢一样?

余信也有些怕妻子吃干醋,便说:“也好,回头我让人替你在府衙附近找间屋子,不过房租你要自己付,我不会因此增加你的薪酬,也不会给你搬家的时间,你明天一早就要到画诺房伺候。”

“谢使君成全。一切凭您安排。”张丰行了个礼,急步向府门外走去,见了张裕心疼地拉过他的手搓了搓说:“冻坏了吧?咱们回去,到王大娘的小摊上喝羊肉汤去。”

吃了顿好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张丰这才把今天在太守府发生的事告诉了张裕。她当然没有说得那么细致,也没有带出太多情绪,以免张裕担心。张裕听说仍是和当书童一样,却不用卖身为奴,又有钱拿,便觉得是个好事,安心地等着搬家。

第二天,张丰早早赶到太守府衙门,通名报姓之后被让进门房,又等了半个时辰,余信才姗姗而来,领她进了进画诺房,交待了她的职责和活动范围,然后吩咐她去太守府拿钱,自己便开始处理公事。

张丰整整织了三天方才把太守家的方小说西织完,然后又开始织余信家的,又织了两天,这五天时间,张丰早出晚归,整天呆在画诺房里,但除了偶尔替余信倒杯茶之外,半点侍女的活都没做,只一心埋头编织。余信也没有支使她做什么事,仍旧使唤以前的小厮。   

五天里张丰一次也没见过太守,而余信却工作得很辛苦,张丰怀疑太守把衙门里所有事务都推给了他。 

第六天衙门里便放假了,而张丰也正好可以搬家,新的住处离州府衙门仅半里路,房租一个月三百钱,是从一个大宅子里隔出的小院,仅两间房子,据说以前是个书房。

张丰并没有大肆置办家居用书,仅仅是买了两三个陶盆陶罐,一些柴米,一床绵被而已,连床单褥子都没买,不过在床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麦草。

放假在家,张丰仍然每天织手套袜子,如今他们也算是有了“靠山”,张裕独自出门倒也不妨,便由他把织物拿出去卖,别人在过年,他们却每天忙着赚以后的路费,就连大年初一都没有休息。两人都没有在此长住的打算。

十五以后余信开始上班,张丰也正式担当起侍女的工作。她并不打算做一个合格的女侍,当然也不能让人看出她的故意,因此做事的时候就做得有好有坏。

太守也终于开始理事了,但多半时候都是余信说他听,或是两人一起讨论,案牍工作却做得很少,。

太守有至少四个女侍,张丰不擅交际,和她们仅称得上点头之交罢了,那几个女孩自恃身份比她高,容貌比她美,都有些不屑于理她,只有罗绘比较友好,有时一起当值,偶尔会和她说一两句闲话。

这天太守和余信讨论事务,张丰在门外煮茶,目光不时从太守看不见的角度扫一眼,心里一时懊恼一时又痒酥酥的,神情也跟着变幻不定。罗绘出来催茶,正好把她偷窥的行为逮了个正着,便撇了撇嘴说:“不是说怕失了心吗?怎么还这样?”

张丰红了脸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一眼不算罪过吧?又没造成当事人的困扰。”

“哼,这会倒伶牙利齿的,府君面前就成了闷葫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心虚是什么?”罗绘不客气地揭着她的短。

“我生性腼腆。”张丰闷闷地说。

“行了,茶好了吧?端进去吧。”罗绘催促道。

“,这就好了。”张丰将烧开的水冲进茶壶,又兑进澄清了茶末的茶叶水,然后把茶壶和茶杯放在托盘里,对罗绘说:“好了,端进去吧。”

“你支使我呢?自己端进去。”罗绘白了她一眼。

张丰无奈,只得自己端进去放在太守和余信面前的案几上,轻手轻脚地斟了两杯茶奉给两人,拿起托盘退到一边。

“嗯,茶很香甜,放了何物?”太守尝了一下,随口问。

张丰答道:“禀府君,放了炒熟的芝麻碾成的末,碾碎的花瓣,糖和茶水。”

“心思倒巧妙,谁教的?”太守闲聊似的说。

“没谁,就是自己胡乱试的。”张丰红着脸答道。

余信含笑道:“此女别的事都不会,唯有茶煮得还不错,若非如此,可真留不得了。”

太守瞥了他一眼,微讽道:“是谁说此女心灵手巧,胆大心细,甚是可用的?”

余信做出苦恼的样子说:“看走眼了。”

太守笑笑,“你记得你曾说过要跟她学唱歌,学会了没有?唱给本府听听。”

余信呵呵笑道:“那歌可不是我这等大男人唱的,当日说要学,也是为了回家哄小女玩,况且后来也忘了,若府君想听,让张丰唱给你听吧。”

“如此,你就唱给本府听听。”太守懒懒地跌坐在厚厚的坐垫上,含着一丝不经意的微笑对张丰说。又招来罗绘,对她说:“坐我背后让我靠一下。”罗绘应诺,轻轻走至他身后与他背对背坐下充当太守的靠椅。

张丰涨红着脸,张了张嘴却唱不出来,只得说:“府君恕罪,民女生性腼腆没有办法当众表演,可否允许我到窗外去唱?”

太守无所谓地挥挥手,张丰走出去在窗外站定,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唱道:“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丁当……”

张丰清脆而略嫌柔软的声音活泼而娇软,象小女儿的乖模样在父母心头逗引出的柔情,让人的心都化成了水,余信朝太守眨了眨眼说:“这是向府君撒娇呢,上次她可没唱这么好。”

太守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舒服地半躺在罗绘的背上说:“听多了管弦钟鼓之声,乍然听支小曲却也别有风味。”

余信道:“说是她父亲生前教的,想必父母故去前也曾有过书声琴韵相伴的好日子,倒难为她小小年纪带着兄弟颠沛流离。”

罗绘听见太守用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国破与家亡,都是一样的。”

张丰唱了两遍回到屋里,屈膝行礼道:“民女不懂音律,希望没有污了府君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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