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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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品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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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怎样感谢您呢?”

她没吭声,手伸进总是套在颈脖子上的绣花彩色挎包,付钱给老头。他慢慢地、恭恭敬敬地点了一遍,点了点头。点完后,老头才把烟枪包进一张精美的薄纸里。

“我该给您多少钱?丽云?”拉特诺夫问。

“100元。”

“这么说,您买这个珍宝只付了100元。”

“一分钱也不多给。”

“这才30马克啊!”

“这相当于一个中国人半个月的工资。您得这样算,不是用资本主义的数目。”

他们在喧闹的市场上转了一小时。丽云在衣料摊云集的街上买了一段浅蓝色亚麻布料,做夏装用,上面有自圆点和尖棱角图案。

“您也缝衣服?”拉特诺夫问。

“不,我认识一个好裁缝。我可没缝纫的天赋。”

他俩回来时,文英已在车旁等候,他抽着烟,手里拿了一瓶啤酒。他见拉特诺夫和丽云来了,赶紧猛吸一口粗气,呼噜一声吐了口浓痰。

“谢天谢地,这下我们总算不用为这口痰犯愁了!”拉特诺夫挖苦地说,说罢,上了车。他对这个农村集市又望了一眼。这是真正的中国……只有很少人了解它。要是谁在上海繁华的大街上散过步,就说了解了中国,那他是个傻瓜。中国始于那“百年岁月充其量只是一小睡”的地方,正如那管烟枪嘴上这么刻着的。

拉特诺夫对丽云只字没提烟枪上的那股甜味,以及他的怀疑:不久前有人用这烟枪抽过大烟。

事后证明,他没有这样做是一个错误。

缅甸街微微向上伸展,两旁的大树蒙上了载重车卷起的灰色尘土。巡逻队的三名战士站在路边,他们那训练有素的目光注视着来往的每辆车。有时他们叫载重车停下,接受检查,在满载的货物里搜寻一番,再盘问一下司机。罗少尉在栅栏处指挥来往交通时,还有五名战士前来帮助这三名战士执行检查任务。

这是缅甸街上的一次例行检查。这条街今天成了贩毒分子的生命线,因而声名狼藉。海洛因、可卡因、鸦片和罂粟浓缩液通过这条街被走私,偷运。

因此对缅甸街的监督、检查特别严。

金三角的走私者知道,当他们装扮成老实的货运商人把几公斤“贵重的货物”藏在其他货里时,要冒多大风险。那些毒枭却安坐金三角,不受攻击。他们周围有装备一流的私人卫队,甚至还备有装甲车和火箭炮。

这天,罗华清少尉的巡逻队不走运。对面开来的载重车显然在提醒往前行驶的车。前灯闪一下示意:伙计,100米以外处有当兵的。有几辆车就拐进了一条横街,在树林里避避。也有人向拉特诺夫的车闪光打信号示意。文英捶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声。“哦,他妈的!”

“他说什么?”拉特诺夫问。丽云撇撇嘴。

“嗨,扯蛋!一辆载重车的司机提醒我们当心。”

“当心谁?”

“警察或军人检查呗。我们正行驶在这条走私海洛因的街上。”

“我希望,文英的鸟笼底下没藏什么毒品。”这本来是开开玩笑,丽云却变得严肃起来。

“万一他们让我们停下,那很遗憾,缅甸街检查站的士兵不太客气。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文英减速往前开,免得尘土飞扬怠慢了那些士兵。他估计不会叫他停车。再说,车的前门上画有旅行社标记,这标记人人都熟悉。

文英这回失算了。

罗华清少尉老远就看见这辆丰田越野车开来,他搭拉着的下巴碰到了制服的领子。越野车十有八九是可疑的,有了它可穿越田野逃之夭夭,躲避种种检查。当他见这辆丰田车从远处开来时,就摆动胸前的冲锋枪,并对他手下的人喊道:“叫它停下!仔细检查!”他又举了一下右臂,身旁的三名战士把枪对准那辆疾驶而来的车。

“要是车驶离大街或不停,立即开枪射击!”罗少尉叫道。他舞动着手臂,站到街当中。

车子在罗少尉前两米处停下。士兵马上把车围住。

这时,拉特诺夫早已从上装口袋里取出护照和介绍信。丽云也从挎包里掏出旅行社的所有证件。

罗脸色严肃地走到车旁,伸出手来。

“证件!”

丽云把车窗玻璃往下旋,把证件从窗口递给他。少尉只是匆匆瞟了一眼,转而朝拉特诺夫点点头。

“这是谁?”

“来自德国的贵宾,我们上泸沽湖摩梭人那里。”

“下车!”他命令。

“为什么?”丽云目瞪口呆地注视他。“您知道,拉特诺夫先生是个知名人士。”

“下车!”声音更为严厉。两个士兵拉开车门,毫不含糊地示意他们下车。

“他们要干什么?”拉特诺夫问。

“要我们下车。”

“好吧,我们就下车。只是别有什么麻烦。”拉特诺夫下车,丽云很勉强地跟着他。文英也下了车,朝地上啐了口痰。然后,他无可奈何地靠在汽车的水箱上。

这时两个士兵已上车检查。

罗少尉打开薄纸取出那管鸦片烟枪。这是搜查后,一个士兵上缴的第一件物品。

“哪儿来的?”

“在N镇的市场上买的。”

“在市场上买的?”罗嗅嗅烟嘴,一股鸦片的甜香味飘进他鼻里。“不久前还用它吸过鸦片呢。”

“不可能!这烟枪已有一百年了。”

“但是才使过这管烟枪的人可没这般高龄!您问问这位外国先生,他从哪儿搞到鸦片的!”

“他从来没有鸦片。”

“您能证明?”

“能,他来中国才两天。”

“啊哈!那他昨天还抽过。”

“这管烟枪是我们两小时前才买的。”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您同他一起去营房。”

“他说什么?”拉特诺夫问。丽云这般激动,他感到奇怪。在罗闻烟嘴那一刻,他已预感到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

丽云的声音气得发抖。“他怀疑您吸过鸦片!”

“这个军官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丽云望着拉特诺夫发呆,觉得他的话有些莫明其妙。她简直不知怎么说才好。末了,她问了句:“您这话什么意思?”

“烟嘴里是有鸦片的味儿。”

“那当然咯。”

“是新鲜的鸦片!不是一百年前的。”

“您打那儿知道的?”

“闻出来的。我在市场上就察觉到了。”

“但您没对我说。拉特诺夫先生,我们这下可糟糕了。市场上的那个老头当然找不到了。他们会认为,是您抽了鸦片,或者您把这管烟枪从欧洲带来,想在这儿先检验一下鸦片的纯度,然后再买。”

“没人会这样愚蠢!”

丽云再次同罗华清少尉交涉。但罗怀着一个忠于职守的军官的执着回答:“您对这个外国人了解些什么:他是个著名的学者,在欧洲,在德国很有影响,还在写书。这又能说明什么?许多艺术家吸毒成瘾,这些我们都清楚。我们从他那儿找到了那管鸦片烟枪,我们发现,不久前,它还被使用过。你可以闻闻!”

“但不是拉特诺夫先生抽的!”丽云大声说。

“您能证明吗?”

“我已重复了一百次:这管烟枪是我们几小时前在农贸市场上买的。”

“这是您说的!谁能证明?”

“文英,我们的司机。”

“我们已审问过文英,他对此事一无所知。那时他在车旁等你们。”

“不错,是这样。”

“瞧,怎么样?”

“但是我们去市场时没有烟枪,回来时才带着它,这点他可以证明。”

“文英的旁证不叮靠,他根本不能作证人!他在撒谎,因为他是旅行社的人!他会对什么都发誓!因此我们把您也带到军营,在那里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丽云和罗少尉又交涉了一番,拉特诺夫朝他俩走来。

“丽云,再谈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明智地说。“到军营什么都会清楚的。他们为了我应该把这可诅咒的烟枪保管好。”

“现在的问题不在这里。”丽云发疯似地摇头,她乌黑的长发飘在她的脸上。“您得证明,您没吸过毒。”

“这很简单。”

“是吗?怎么证明?”

“我从没吸过毒!我这辈子也不会吸毒!我可以起誓!”

“起誓!一句誓言能管啥?他们会笑您的,并拿出这管烟枪作反证。我的上帝,您在市场上为什么不跟我说,您闻到了什么?不然,我马上会把这烟枪退还给他的!”

“我是没有告诉您!我没吭声。我没意识到有什么错。”

“可是罗少尉认为您犯了罪。”

“罗少尉弄错了。”

“也许是这样,但他有权逮捕我们!这样我们整个旅游计划就砸了锅。”

“你们旅行社会帮忙的,万不得已时还有德国使馆。”

“您就别指望这些了!”

“我受了冤枉,那得给我澄清。”

“没有冤枉您,您确实有一管鸦片烟枪,它被用来抽过鸦片。不久前还被使用过!按照中国的法律您是有罪的。”

“丽云!您现在说的话跟那个少尉说的一个样。”

“我只想跟您说,您能指望什么?不过我们今天到不了D市了!我们得在兵营里待着。”

“我们可以夜里去D市。旅馆的房间都订了。”

“不。”

拉特诺夫望着丽云,感到迷惑不解。“我们没有预订房间?”

“旅馆我们已订了,但夜里不能开车。”

“这儿夜里禁止开车吗?”

“这倒不是,但文英夜里不开车,他怕恶魔。”

“他怕?怕什么?怕恶魔?真是胡说八道!”

“文英不这么想。他说,有一次夜里他开车去成都,途中看见‘冷风鬼’,过了一会又见‘该死的鬼魂’,打这以后,他夜里再也不开车了。”

“这只是他偷懒的借口,耍花招不想干累活。”

街左边的小石堆上站着一个士兵,手持望远镜监视着大街,他突然举起手臂。

“少尉同志,”他喊道。“来了两辆警车!”

“太好了!”看来罗挺高兴,这下他可交差了。

两辆警车快速驶近布岗的栅栏。罗的三个士兵站在街上,挥手致意。停车!停车!同志,这儿有任务……

这些警察却根本没减速,别说停车了,反而警笛声大作疾驰而来。士兵跳到一旁让路。他们有重要的战斗任务。罗想。

当这两辆警车同士兵处于同样弯度时,开车的加大油门。车上的人突然同时举起机枪,对着军人扫射。拉特诺夫一把将丽云拽到一棵树后,把她压倒在地,然后扑到她身上,紧紧压住她。

罗立即作出反应。“开火!”他大声吼叫。“开火!把他们拦住!开火!”

他自己跪在丰田车旁,用他的冲锋枪朝疾驰而过的警车射去。士兵们则躺在街旁开枪。只有那个刚才通报警车消息的士兵还站在高处石堆上。他瞄准后面那辆车的后轮扫射,那辆车左右摇晃着倒向一侧,猛地撞到斜坡上。

“我射中了!”那个士兵喊了起来。“我射中了!”

前面那辆车沿着缅甸街一溜烟而下。从那辆被击毁的车中跳出四名“警察”。罗少尉站起身,举起冲锋枪,他还没来得及开枪,那几名“警察”已围成一小圈,互相握手后,举枪对射。他们相继倒下。

罗手按冲锋枪扳机朝那堆尸体走去。这几个“警察”已一动不动。

枪声平息。拉特诺夫从丽云的身上翻滚到一边,但仍躺在她身旁。

丽云轻声呻吟,把头转向他,睁开了眼。她的目光在寻找他。她看到,他在身旁,躺在尘土和杂草丛中,呆呆地望着无云的蓝天。她朝他转过身去,倒在他的胳膊里。

“您扑在我的身上了……”她几乎用一种孩子的口气说。

“为了保护您。”

“他们……他们也许会开枪把您打死的。”

“那么这是天意。”

“不!您扑在我身上,当作防弹屏障。为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

“您能为我去死,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那几秒钟里我倒没考虑过。我想的只是:你必须救她!确切地说:我什么也没想。我这么做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战争时那样:掩护!战争结束时我12岁。父母亲把我送往德累斯顿,我的叔叔那儿。因为他们认为,那儿可免遭空袭。可是在德累斯顿我经历了英国人的那次可怕的轰炸。空袭时有数千人在地窖里窒息而死,有的人发疯似地在大街上狂奔乱跑成了活火把。广场上烧焦的尸体堆成山,我也被埋在叔叔家的地窖里。我的亲戚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因为我出自本能反应,爬到支撑地下室拱顶的一根水泥柱旁。真离奇……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您活着。”

拉特诺夫起身挨着丽云坐在地上,双腿蜷曲,望着田野。田野上一行行花菜绿油油的。一个农民头戴一顶大草帽,在木犁后步履艰难地走在一块收割过的土地上,一头肥壮的水牛拖着犁。他默默地在地里开他的沟,像是近旁的街上根本没发生什么。文英从杂草堆里起来,把鸟笼放回车里。汗水使他的脸发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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