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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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村长-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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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将国旗缓缓升起,在将要超过自己的身高时候,另一名小棋手用戴着白手套的小手从自己的怀里将国旗迎风抖出,然后立正、敬礼,和面向着他笔直站立的同学们一样,嘴里一丝不苟地默念着歌词,直到喇叭里最后一个音符消失。这种讲究的升国旗仪式通常只在上级领导前来视察学校的时候才有。于爱军曾就读于这个集幼儿园与小学四年级于一身的小学校,到五年级他去了镇上。如今,不仅小学,就是读幼儿园也要到镇上,这个学校荒废至少有十几年了。于嘉平曾想把它卖出去,可是因为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所有房子也待整修,钱多了没有人买,钱少了他又不愿意,便留下了,做了村里储存一些大型设备的仓库,比如脱谷机、抽水机和拖拉机……

有所记忆的人对于旗杆和学校里的一切都心生爱慕,有一种重逢了自己的少年的欣喜感觉。而眼前这些满院子乱跑的小孩子们却没有这种感觉,他们兴奋异常,因为学校大门不轻易打开,村治安队员也不时过来查看,他们便抓紧这段难得的开放时间在学校的大院和为选举而敞开门的多间教室里奔跑,对一些大人的呵斥他们充耳不闻,或者只是以一阵快跑和一声尖叫回答。还有的小孩子努力似乎要爬上那根手腕粗的旗杆,可是不能,力气大的就双手抓住旗杆在上面练起了倒立或斜撑。院子里没有单、双杠,当初有两个篮球架,后来被于嘉平赠给了镇建筑公司。校园最里头有男女厕所,厕所外边是两颗树干粗壮高挑,枝冠硕大的芙蓉树。树体距离地面有很高一部分笔直没有枝杈,小孩子如想要攀爬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

院子没有被硬化,只有几条由鹅卵石和灰色转头铺成的甬路,四处杂草丛生。为了选举,前几天于嘉平组织人过来清理过。几间打开的教室也做了简单的打扫,里边原来的桌椅早被搬走,如今又简单摆放了几张桌子,上面各放着一支自来水笔,下边还有凳子,预备村民坐着填写选票;在靠近黑板的地方单独有一张桌子,上面放一个四面红纸封好只在上面开一个长条口的投票箱。在外面操场上临第二间教室门口的地方架起一张大的太阳伞,下面由两张办公桌子拼在一起形成一个简单的主席台,上面放了几瓶矿泉水,桌子下是几张油漆斑驳的凳子。

村里的工作人员全部到场,有于嘉平、于海、于海山;还有于海山手下的现金保管于朋以及于勘和另两名治安队员:于世力,于光昌;还有村办公室门卫于定顺和电工于广涛。

今天天气不错,天上间或有大片灰云彩飘过,太阳若隐若现,晒人的光照因而变得迟钝,使得在偌大一个毫无荫凉的操场上等候投票的全体草帽村村民没有一声抱怨。不能不说,草帽村的村民对这次选举还是有积极性的,有的家庭苹果套袋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但是会场上还是来了很多的人。放眼一望,可谓人山人海。

崔丽气宇昂扬地来往于主席台以外的由几个或十几个人组成的一个个小群体之间,她打扮时尚,柔滑的大的圆开领的束腰浅黄丝衫使得由于缺少光照(村里人这样认为)或者只是天生丽质的高挑细嫩的脖颈格外引人注目,大面积裸露的白皙的胸脯,更容易叫人想入非非、爱慕不已;一条不算长的黄闪闪的“爱心坠”的金项链却又使那高挑的脖颈和白皙的胸脯显得无比高贵。她的走路也带出几分舞蹈姿势,有人却说那是“猫步”。她与往日不同,遇见谁都是一张甜蜜而生气勃勃的因善于做到体谅和宽容而和颜悦色,因深有体会洞悉一切而满怀自信的笑脸,无论老少男女,她都有话说,至于一些平时与她很少打招呼的村民在她走过去,甚至当她面便露出一张受宠若惊或是倍感惊奇的脸来。她精神振奋,脸上笑容灿烂,但毕竟四十几岁的人了,她那经过修饰的美丽与矫揉造作的笑容太阳地里也能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仿佛一朵将要凋谢的花朵,尽管还在盛开,可是花香已不在。有人说中年女人的美在于成熟与含蓄,年轻女人的美在于伶俐与乖巧。崔丽却不这样以为,从她的表现可以看出:女人可以永远年轻,除了做到热情之外,还要有永远的乖巧。她不知道,那份乖巧该出于自然,是纯情的无意识流露。也许女人是该永远拥有这份美丽,可叹的是世事沧桑,人的笑容可以做到开心,却未必真实。正如笑口常开的崔丽,笑容在她脸上与眉眼之间已成刀斧之作。在人群里崔丽也发表意见,也接受意见,不时引得她周围的男男女女脸上露出各样表情,有时就随她哈哈大笑起来。

崔丽应该是整个会场表现的除小孩子之外最神气活现的一个人,她那通过化妆显得嫩白的脸蛋带动了许多人的眼球,尤其一双灵动的眼睛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叹为观止。于海的媳妇眼皮抬起,胖脸严肃,她盯着崔丽的眼神有几分忌妒,剩下的全部是厌恶。她对她旁边一个妇女说:“比个男人还能蹦跶,她男人的位子不如给她得了。”一会儿,她又对另一个妇女说:“还穿衣服做什么,光腚出来不是更好。”于海的媳妇这样诋毁崔丽,却忘了自己肩负的使命:替丈夫在人群里做最后的宣传工作。这也许是打扮妖娆、神态举止异常活跃的崔丽未料到却实实在在得到的一个小小收获——假如她也肩负类似于海媳妇一般的使命的话。

于爱军作为竞选人之一身边自然有许多人,大家围着他,问他话,也用心聆听他的回答。圈子里的气氛郑重,有人摇着头悄然走开,嘴角撇着;有人却又来加入,脸上神色兴奋。大友作为于爱军的得力干将,又是一个毫不在乎个人得失(也叫不怕得罪人)的人,在人群里干脆就说:“我们不能还让他一个人说了算,要有监督才会有公开、公平、公正;我们也不能选他的红人,那和直接选他有什么两样?我们要选和他对立的,敢于和他竞争的人……”于海华和前任书记的大公子于波也同样有人包围,他们在群众中宣传的口号是:为群众办实事,修路、修水库……甚至说到安装自来水,他们没有和某人针锋相对,这似乎显得聪明,事实上却是他们的疏忽。于勘因为忙于会场安排,不在人群中行走,但是自然有人代他跑腿做宣传,谁都知道,这个时刻是最为紧要的,好比电视上在那些优秀节目的开始时间做广告一样,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虽然付出的代价相对要大一些(对那些竞选者来说,是从幕后走到台前了,有些话他们不得不说,有些事他们也不得不做)。大概是出于安全考虑,镇党委刘书记和丁镇长没有来,只是把水利李主任,工办孙秘书,财政许会计他们安排过来。李主任经常来草帽村做调查工作,可谓是镇党委在草帽村的“蹲点干部”,因此可以理解刘书记的这个安排是有其良苦用心的。于嘉平和于海陪着几位镇干部,也不曾到群众中来。作为未来的妇女主任的竞选者王金凤远离人群集中的地方,几个妇女围着她,另有几个孩子在她的身边转,其中有她的女儿小红。她脸上神情和悦,一身平时打扮,显得朴素而自然。她和周围人说话时不忘照顾一下身边乱跑的孩子,全然一个局外人的样子。

于勘的媳妇叫郑新燕,个子不高,身材胖乎乎的却很般配秀看。她脸色白净(却不似城里女孩的白嫩),五官体面而规整,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坚强的男人般的坚韧不拔的气质,给人一种正义正直,虽有心机却不会对你耍滑使诈的亲切与安全的感觉。据说她是一个女中豪杰,于勘刚和她结婚时候在社会上还属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儿,正是这个个子不高的郑新燕把他管教好了。为此于勘的父母差点给儿媳妇下跪。两个老人见人就夸媳妇怎样孝顺,怎样知书识礼,说自己的命好,儿子的命好,谈上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这时候郑新燕在和几个男人说话,十几岁男孩子似的嗓音格外爽朗、清脆。几个男人在预祝她旗开得胜,并且要她答应请客时一定不要忘记他们。也许是沾了于嘉平的光,大家都认为郑新燕会竞选成功。他们参选的阵容没有做新的调整,有人说于嘉平有意提携郑新燕,用以稳定于勘,因为他知道于勘竞选村长根本就不会成功,而自己的媳妇有他这个做书记的丈夫,能不能选上妇女主任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况且他还有一个新的“文艺组长”的职务要交给她。

刘莹作为村妇女主任没有出现在主席台上,她性格腼腆,不愿意做那些抛头露脸的事。不过相信主席台那边有人招一招手,她会过去的。她对于工作还是有热情的,之前她所以能被选上妇女主任,在于她的丈夫于子龙和于嘉平的私人关系上。这次于嘉平没有联络她,也有照顾不过来的意思。刘莹三十七八岁,个头不算太高,椭圆的脸蛋,眉清目秀的,属于那种总也不显老的小女人形象。刘莹也被几个男女围着,可是她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儿朝主席台看看,一会儿举目四顾,在人群里寻找她的同盟者。可惜的是,她那文静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她仿佛已经看见失败,但是在以往工作上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差错的“荣誉感”使她焦急的脸庞或多或少还存在着一丝希冀。

于贺平的摸样跟于嘉平差不多,也是中等个头,四方大脸。他在一间教室的门口站着,很少去人群里走动,仿佛局外人一般。但是他的身边并不缺少谈话的人。

所有的竞选人中王奎发来的最迟,可是气派最大。他开着他的外壳能映出周围景色的崭新的黑色小轿车进入会场,立刻为这个土里土气的地方增添了不少光彩。有的村民因为不熟悉王奎发的小车,以为又有大人物来了,为自己的村子能引起上级政府这么大的关注感到骄傲,心情一阵激动。

几天前在酒楼里王奎发和于嘉平做过短暂的交流。于嘉平喝酒太多,至于王奎发有许多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近来他的酒楼生意特别红火,他仅仅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于嘉平有过一次谈话,于嘉平因为选了书记心情格外好,至于对王奎发说即使自己选不上村长也无所谓,但是希望王奎发尽量争取。他明确表示所有这些参选人里边他只支持王奎发一个人。这让王奎发深受感动,握住于嘉平的手久久不能松开。生意人的头脑也许只在能代表金钱的数字面前才会提起他全部的精神,所以王奎发以他一个精通生意的精明大脑会被于嘉平一个求真务实的领导人的头脑说的迷失方向。于嘉平很开心王奎发这种发自肺腑的表示,进一步想到自己手腕的高明。他鼓励王奎发多去在村民中间宣传自己,因为村长的选举不同于书记,个人关系和家族成员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正说到王奎发心坎上,王奎发从心里感觉书记是在为自己着想。于嘉平让王奎发向村民大胆介绍自己,于嘉平说:“你有宣传的资本,你看,草帽村有几个人像你这样白手起家,把买卖做到这样规模的?通过说话,你要让草帽村全体村民相信,你可以带领他们从此走上一条致富之路……”说这话时,于嘉平心里也犯过嘀咕:我对村民承诺过什么,我竟然被选上了书记。感觉说话有些过头,于嘉平对王奎发没有再鼓励下去。

王奎发今日的穿戴讲究,尽管是夏天的衣衫,从上到下一身行头也值一千多块钱。但在许多村民眼里,他只不过穿得干净罢了。每天早晨王奎发要去市场为儿子采购酒店所需,从蔬菜到海鲜,还有各种禽畜肉、各种调味品……一般的蔬菜在当地就能购得,一些名贵的,包括各色海鲜则需要去县城,所以他的工作也还是很忙。他一心不想在儿子手下打工,可是随着对酒店生意的精通,他儿子渐渐体会到他的父亲对于酒店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可以少开甚至不开工资多做事,而且放心。做儿子的有这样想法自然就不会支持,甚至害怕父亲会被选上村长,放弃酒店。今早上他故意安排父亲大人跑了趟县城,这是王奎发迟到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关于他的这身打扮。王奎发像个城里人似的尤其注重外表,每次外出他都穿戴的干净体面。他不惜财力为自己买了几套衣裳,价格都在千元以上。他一向认为穿戴的干净体面是展示自己也是尊重别人的一种方法,这种思想与他的工作又并行不悖,他便一直执行下来,忘记了自己创业时的艰辛:用掏煤球的手去市场买菜,穿着沾满油污的白大褂去银行存钱……他从县城回来冲了个澡,打扮停当,脸上抹了润肤乳、头发上擦了增黑头油,这才出发。他较之平时办事更为讲究的打扮,是王奎发此次竞选村长的计划之一。他有一种见识,那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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