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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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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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妃的时候还有过这一出?说实在的,姜隽雅想破了脑壳也抓不住一丝头绪。
  无法捉摸的凌寒之气在血脉间流窜,碎片般的记忆铺天盖地被染上鲜红,她依稀记得眼前有一滩诠释着伤逝的血迹……是谁的脸上,挂满了透明的泪珠,被天空绽放的彩色礼花映得炫彩异常?是谁的眼眸,泛出悲凄和悔恨,被那血色折射地如一对凝入孤蝶的琥珀?
  是谁的脸庞,浸在血泊之中,喃喃念着听不清楚的只言碎语,却带着安详的神情?
  她抠紧左胸柔软的白嫩,那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肉下覆盖着的心突然好疼,好疼……虽然看不清那一幅幅颤抖的回忆画面里究竟是什么内容,但潜意识告诉她,若失去的记忆会令自己不快乐,还是一辈子将其埋在灰烬中比较好。
  轻轻闭上眼睛,姜隽雅松开捏着心口的手掌,一把扑向面前愣着不动的高大男人,带着细弱的哭腔:“人家每晚都会做同样的噩梦!好可怕!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些来接人家……”
  有湿答答的咸泪悄然落在他肩头,忽然之间不知双手该往哪里摆放才好。莫伯言沉默了许久,终于逐渐感受到她的真实体温,这一刻,他有欣慰,有犹豫,有悔痛,但更多的是绵绵无尽的哀愁。
  仿佛画外音般他的耳边响起那时她在牢里百无聊赖写下的一段文字:
  痛痛痛,只此一世繁花弄。
  浓浓浓,情拟三生垂暮重。
  匆匆匆,年华似水掠芳容。
  空空空,愁云惨淡殇入梦。
  疯疯疯,明年花开影无踪。
  莫伯言收紧了双臂,闻着她发上熟悉的青草香,无法控制嘴边的一抹苦笑,仅凭两人藕断丝连的几分残情,这条布满荆棘,举步维艰的情感之路,他和她究竟还能走多远?

  梦醒

  ……》 在梦中陡然惊醒,没有睁开眼睛,他习惯性地翻身将手臂伸展到侧边——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抱了个空,大半月来一直挨着自己的那个香软身子,已然不在……小丫头被皇兄接回广陵宫好几日了,如今可好?
  娇瘦的躯体总会因连续不断的噩梦抽搐颤抖,一夜她的额头都冷汗涔涔,每晚要死死地抓紧自己的皮肉才能平复呼吸……不过,和她一起的皇兄,定会做得比自己更好才是。
  不知隔了多少堵墙,离了多远的距离,他摩挲着身旁的那一块冰凉,忽然之间心里涌起阵阵伤感。
  调匀了气息想继续入睡,可一股突如其来的烦躁令他呼吸紧促起来,莫仲思轻叹一声,披衣起身往门外走去。
  夜色浓重,喧哗了一天的平清宫四下寂静,草木散发出的淡香仿佛有生命般在空气中漂浮。水华殿门前的那棵大树下那丫头的身影似乎还在,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甜美的嗓音唱着一些他听不懂的歌……
  倚在门框上,莫仲思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从第一次的相见,想到那时带她逃离广陵宫的荒诞,又忆起她在书院里无忧无虑的纯净眼神——直到那眼神演变成犹如被地狱的黑水染过一般的绝望,漫天礼花的彩雨映照下显出能揉碎心肠的哀怨。从未有任何一张失去光泽的美人容颜会令他如此动心,如此,难以忘怀。
  他从未想过,一个不到二十岁女孩稚嫩的表情,可以那么 (炫)丰(书)富(网) ,前一秒还是灿若星辰的眼眸,下一秒或许就能滑下两行清泪;前一刻还是无比欣喜的笑脸,下一刻又会因为某些不值一提的挫败皱得如百岁老人的面庞。
  她不知不觉就在他花团锦簇的脑海里占据了一大片花圃,莫仲思一直冷静的神经被人打了数个死结,醇美的花香熏得他晕晕乎乎。
  几日来依然没召幸任一妃嫔共度良宵,他自嘲道:“……这究竟在跟谁赌气?”
  一袭亮蓝色衣袍如黑夜中孤独绽放的蓝色妖姬,他用脚尖轻轻触碰平清宫花圃四周随处可见的小雏菊,一张仿若向日葵吸饱了阳光般的清秀脸孔再次跃上心头——那个可爱的傻丫头……
  嘴角像被木偶线牵动着,扯出一丝浅笑,他忽然好想找个知心的人一醉方休。
  素青色罗衫在初夏微暖的晨风中轻扬,面前这个一贯带着迷人笑容的男人此时却瞪圆了布满血丝的双眼,衣襟上的酒渍晕染开胸口绣的蟠龙,仿佛那龙目里渗出了墨黑色的泪水。
  青莲的脸庞略显疲态,手下依然稳稳地抚琴,琴音回旋偶颤,像是又一杯苦酒浇在他心头,身侧大大小小的酒杯瓶盏东倒西歪,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昨夜究竟喝了多少。
  一直觉得莫仲思的眼神浅显易懂,可为何,现在竟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尽可能地对其中注入无限的柔情,企图化开遮住他瞳孔的未知迷雾,得到的却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那双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两面镜子,将柔情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她。
  “仲思,少喝些吧。”青莲一向惜字如金,昨夜直至早晨,这句话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莫仲思执起酒壶的手臂已不受大脑控制,机械地凑近嘴边,狠狠眨下眼,竭力想看清眼前的女子,右手一抬一落间,喝下一半的琼浆,唇角漏下另一半的玉液。
  他有点迷醉地幻想着,或许再眨一眼,这素白衣裙的女子会换上另一张面孔,不再是这拒人以千里的冷漠,而是像那个人一样,眉眼间时刻灵秀无比,启眸露齿都仿若天精地气幻化而成。
  “我打算……过几天离开京城,游历四方。”琴声骤停,青莲双手抚在弦上,幽幽开口。
  “嗯……”对于青莲即将离去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和话语,他的心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散发着霉味的草灰,连一句挽留或是道别都忘了说。
  看来,他真的变了……
  青莲微眯双眼仔细打量他的醉态。曾几何时,春的气息还在树冠间徘徊,这个男人逆风而站,发丝被日光映照成耀眼的金红色,他优雅地执起冷漠少女的纤手,朗声承诺着:“若有一日平清宫需要女主人,本王希望那个人……是你……”
  琴声再次响起,却透出一缕缕无法掩饰的悲凄,青莲埋下头专心弄弦,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而他的思绪,又轻飘飘地升上云端,企图随着风的走向,去窥窥深埋在心底的那张脸。
  日头渐高,莫伯言抚着靠在胸口酣睡的少女,一直没敛起上扬的嘴角。她安静的睡脸,竟也赏心悦目到了极致。
  略有粗糙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细嫩的肌肤,不自觉地垂下头用唇追逐着指尖带下的一抹淡痕,她睫毛颤动两下,好像极为不情愿有人骚扰她的美梦,脸蛋凑近他胸前的坚实,想要摆脱掉刚才挠得她痒痒的感觉。
  她亲昵地往怀里使劲钻的样子,惹出他脸上更甜的笑意,之前所有的阴霾不安一扫而空,他甚至憧憬起什么时候可以跟她育个孩子呢……表情却在下一秒凝固,他的笑容忽地被寒风吹冷,冻结成一整块。
  凉凉的液体糊上了他滚热的胸膛,有些畏缩地用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莫伯言的嘴抿成一条破碎的薄线,心和灵魂同时在经受着{炫残{书酷{网 的拷问。
  雅儿,你内心深处的伤痛,我何时才能替你抚平……
  这几天,她对自己毫无芥蒂,虽然总一脸好奇地问东问西,但仍是欣然接受了他所说的一切。
  有意抹灭了很多不堪的记忆,比如初次见面时的冷语相待,几番羞辱,又如强加于她的粗暴恩宠、约束管教……最重要的,掩盖了导致她失忆的真正原因,他编出的理由,完全颠覆了事实。
  然而对于那些善意的谎言,她丝毫没表现出任何怀疑的态度,反而咧嘴一笑,吐着舌头说:“呀……原来我那么傻。”
  之前两人间的曲曲折折,姜隽雅只听他叙述过一遍就不再追问,宫女太监们口口相传他们所看到的广陵王和王妃——那难能可贵的恩爱,简直比书里写得还要浪漫倍常。
  姜隽雅的性格一点儿没变,照样有时幼稚得如三岁小孩儿,有时又深沉如海,神秘莫测,唯一有所改变的是她一向不那么入眼的粗鲁举止在林娘等人的指教下日渐成熟起来。
  她很怀念在平清宫那段充满欢笑的生活,很快便与栖月殿的下人们打得火热,一有空就拉开场面,闹得没完没了。
  莫伯言对此表示默许,非但不加阻止,有时甚至加入其中一起嬉戏,看到殿下和王妃像两个孩子似的为了小小的输赢争得面红耳赤,连广陵宫里脾气最古怪的李公公,都护着嘴“霍霍”大笑。
  偶尔夜深人静,莫伯言凝视她缠绵过后疲累的熟睡面庞,那张无瑕的脸庞依旧泛着令人愉悦的旖旎风情……可他,越看越觉得担忧。
  老天这么简单地就宽恕他的罪行?
  他和她,真的能一直这样平静而幸福地厮守一生?
  每每想到这些,即使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
  他和她好似走在一根锐利的钢丝线上跳着令人羡慕的美妙舞蹈,耳边陡崖峭壁呼啸的狂风随时可能吹断脆弱的丝线,吹走怀里单薄的她——究竟是该执意抓住此刻的幸福,还是该找机会向她坦白所有,祈求心灵上的安慰?
  这甜蜜中夹杂着苦痛的幻梦一旦醒来,他的眼前只会一片漆黑。
  门外一群下人们准备伺候太子殿下洗漱更衣,大家逐渐习惯了自王妃回来之后栖月殿起居生活发生的巨大改变。以往这样晴朗的早晨,殿下应该在赶往皇宫的途中才是。
  “她还在睡,别去打搅……”莫伯言走出房门时已自行穿戴妥当,抬眼见到林娘,轻声嘱咐道。
  林娘点头会意,继续摆着圆桌上的三五盘小菜,莫伯言只扫了一眼,似乎没什么胃口。
  “殿下,您有心事?”寻到莫伯言不自然的脸色,林娘很是疑惑。
  不过即便不问,她也能猜出八九分来,如今殿下烦恼的源头只有一个,从过去到现在也就这一个——她望向卧室虚掩的木门,仿佛有昨夜情浓的温存气味从那细小的缝隙中有色有形地飘散出来。
  林娘回过神,看见晨光下莫伯言金边黑纹的衣角一晃眼消失在前院大青石墙面的转角处,她的心里同样升起了一丝不明的忧虑。
  莫伯言今日好像又是最后一个踏进朝阳殿,不过还好这次没引起众大臣们大面积的围观。其实准确地说,莫仲思比他来得更晚。只是他一向站在离玉座最远的角落,也不常参与议事,那群活跃的大臣们只顾着自己眉飞色舞,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关注一向游手好闲的二皇子。而细心的莫伯言只瞥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心中不禁困惑,这个开朗随性的皇弟,怎么会露出那么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似乎昨晚还喝了很多酒……
  茗氏一族被铲除之后,整个朝野像被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即便是曾经攀附着茗家的大小党羽们,都成了惊弓之鸟,有的墙头草立刻倒向皇室,有的为保项上人头草草地提前告老还乡,落荒而逃。
  这是景轩帝最为满意的结局,不多的流血就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不止达到,好像还超过了一些些。景轩帝自认不是精明的商人,但他在政事上一直机关算尽,哪怕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毫不留情地架上罪恶的高台替他祈风求雨。
  他知道皇儿的爱妃在已经过去的那次惊心动魄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她险些丧命,莫伯言也成了她眼里的千古罪人。
  然而景轩帝没有任何的歉疚感,若是让他拟定计划,根本不会将一个弱女子排布在内,不过他很心里清楚,皇儿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想让自己承认这个一没身份二没地位的儿媳妇罢了。
  颇有些疲累地看着自己最欣赏的王儿立于玉座阶前侃侃而谈,眸子里的凌厉在大殿内光芒四射,景轩帝眼角的鱼尾纹忽然加深,这时的他,看起来不过是个衣着华丽却平易慈祥的老父亲而已。
  退朝之后,莫伯言快步走出殿门,追上前面摇摇晃晃的身影。
  “仲思……出了什么事情吗?”平常并不大关心这个不让人省事的弟弟,但雅儿在平清宫的那段时日的确受了他不少照顾,想着还真要好好感谢他。
  “没……没什么的,王兄。”莫仲思强打精神,有些不安地努了努嘴,尽量将眼神飘向王兄捕捉不到的地方。
  “为情所困?”衣襟两侧绣着的金丝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夺目,莫伯言很少见地邪邪一笑。
  情?!心弦像被人狠狠地踩踏了几下,莫仲思眼光躲躲闪闪不敢抬头。但即便皇兄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这么就快察觉自己的心思,想到这里,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一点。
  莫伯言从没见过顽劣的皇弟涨红了脸一语不发的模样,笑容拉得更开,不太忍心再拿他逗乐,只微敛了神色,轻拍几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走了……真的走了……”莫仲思语气淡然,仿佛说的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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