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墨子-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贵也,刻镂文采不知喜也。何则?其所道之然。故民衣食之财,家足以待旱水凶

饥者,何也?得其所以自养之情,而不感于外也。是以其民俭而易治,其君用财

节而易赡也。府库实满,足以待不然。兵革不顿,士民不劳,足以征不服。故霸

王之业可行于天下矣。

当今之王,其为衣服,则与此异矣。冬则轻煗,夏则轻凊,皆已具矣,

必厚作敛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锦绣文采靡曼之衣,铸金以为钩,珠玉

以为珮,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镂,以为身服。此非云益煗之情也。单财劳力,

毕归之于无用也。以此观之,其为衣服,非为身体,皆为观好。是以其民淫僻而

难治,其君奢侈而难谏也。夫以奢侈之君御好淫僻之民,欲国无乱,不可得也。

君实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为衣服不可不节。

古之民未知为饮食时,素食而分处。故圣人作诲男耕稼树艺,以为民食。其

为食也,足以增气充虚,强体适腹而已矣。故其用财节,其自养俭,民富国治。

今则不然,厚作敛于百姓,以为美食刍豢,蒸炙鱼鳖。大国累百器,小国累

十器,前方丈,目不能遍视,手不能遍操,口不能遍味。冬则冻冰,夏则饰饐。

人君为饮食如此,故左右象之。是以富贵者奢侈,孤寡者冻馁,虽欲无乱,不可

得也。君实欲天下治而恶其乱,当为食饮不可不节。

古之民未知为舟车时,重任不移,远道不至。故圣王作为舟车,以便民之事。

其为舟车也,全固轻利,可以任重致远。其为用财少而为利多,是以民乐而利之。

故法令不急而行,民不劳而上足用,故民归之。当今之主,其为舟车与此异矣。

全固轻利皆已具,必厚作敛于百姓,以饰舟车,饰车以文采,饰舟以刻镂。女子

废其纺织而修文采,故民寒;男子离其耕稼而修刻镂,故民饥。人君为舟车若此,

故左右象之。是以其民饥寒并至,故为奸邪。奸邪多则刑罚深,刑罚深则国乱。

君实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为舟车不可不节。

凡回于天地之间,包于四海之内,天壤之情,阴阳之和,莫不有也,虽至圣

不能更也。何以知其然?圣人有传:天地也,则曰上下;四时也,则曰阴阳;人

情也,则曰男女;禽兽也,则曰牡牝、雄雌也。真天壤之情,虽有先王不能更也。

虽上世至圣必蓄私,不以伤行,故民无怨。宫无拘女,故天下无寡夫。内无拘女,

外无寡夫,故天下之民众。

当今之君,其蓄私也,大国拘女累千,小国累百,是以天下之男多寡无妻,

女多拘无夫,男女失时,故民少。君实欲民之众而恶其寡,当蓄私不可不节。

凡此五者,圣人之所俭节也,小人之所淫佚也。俭节则昌,淫佚则亡,此五

者不可不节。夫妇节而天地和,风雨节而五谷孰,衣服节而肌肤和。

○三辩第七

程繁问于子墨子曰:“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昔诸侯倦于听治,息于钟鼓

之乐;士大夫倦于听治,息于竽瑟之乐;农夫春耕夏耘,秋敛冬藏,息于聆缶之

乐。今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无乃非有血

气者之所能至邪?”

子墨子曰:“昔者尧舜有茅茨者,且以为礼,且以为乐。汤放桀于大水,环

天下自立以为王,事成功立,无大后患,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护》,

又修《九招》。武王胜殷杀纣,环天下自立以为王,事成功立,无大后患,因先

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象》。周成王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驺虞》。

周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汤。成汤之治天下也,

不若尧舜。故其乐逾繁者,其治逾寡。自此观之,乐非所以治天下也。”

程繁曰:“子曰‘圣王无乐’,此亦乐已,若之何其谓圣王无乐也?”

子墨子曰:“圣王之命也,多寡之。食之利也,以知饥而食之者智也,因为

无智矣。今圣有乐而少,此亦无也。”

卷二

○尚贤上第八

子墨子言曰: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

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失其所欲,得

其所恶。是其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事

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

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

曰:然则众贤之术,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譬若欲众其国之善射御之士者,

必将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善射御之士,将可得而众也。况又有贤良之

士,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者乎?此固国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

且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良士,亦将可得而众也。

是故古者圣王之为政也,言曰:“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

近。”是以国之富贵人闻之,皆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富贵也。今上举义不

辟贫贱,然则我不可不为义。”亲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亲也。

今上举义不辟疏,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近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

近也,今上举义不辟远,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远者闻之,亦退而谋曰:“我始

以远为无恃,今上举义不辟远,然则我不可不为义。”逮至远鄙郊外之臣、门庭

庶子、国中之众、四鄙之萌人闻之,皆竞为义。是其故何也?曰:上之所以使下

者,一物也。下之所以事上者,一术也。譬之富者,有高墙深宫。墙立既,谨上

为凿一门,有盗人入,阖其自入而求之,盗其无自出。是其故何也?则上得要也。

故古者圣王之为政,列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予之

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曰:“爵位不高则民弗敬,蓄禄不厚则民

不信,政令不断则民不畏。”举三者授之贤者,非为贤赐也,欲其事之成。

故当是时,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故官无常贵,而

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举公义,辟私怨,此若言之谓也。

故古者尧举舜于服泽之阳,授之政,天下平。禹举益于阴方之中,授之政,

九州成。汤举伊尹于庖厨之中,授之政,其谋得。文王举闳夭、泰颠于置罔之中,

授之政,西土服。

故当是时,虽在于厚禄尊位之臣,莫不敬惧而施;虽在农与工肆之人,莫不

竞劝而尚意。故士者,所以为辅相承嗣也。故得士则谋不困,体不劳,名立而功

成,美章而恶不生,则由得士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得意贤士不可不举,不得意贤士不可不举,尚欲祖述尧、

舜、禹、汤之道,将不可以不尚贤。夫尚贤者,政之本也。

○尚贤中第九

子墨子言曰:今王公大人之君人民,主社稷,治国家,欲修保而勿失,故不

察尚贤为政之本也?何以知尚贤之为政本也?曰:自贵且智者为政乎愚且贱者,

则治;自愚且贱者为政乎贵且智者,则乱。是以知尚贤之为政本也。故古者圣王

甚尊尚贤,而任使能,不党父兄,不偏贵富,不嬖颜色。贤者,举而上之,富而

贵之,以为官长。不肖者抑而废之,贫而贱之以为徒役,是以民皆劝其赏,畏其

罚,相率而为贤。是以贤者众,而不肖者寡,此谓进贤。然后圣人听其言,迹其

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此谓事能。故可使治国者,使治国。可使长官者,使长

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凡所使治国家、官府、邑里,此皆国之贤者也。

贤者之治国也,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是以国家治而刑法正。贤者之长官

也,夜寝夙兴,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是以官府实而财不散。

贤者之治邑也,蚤出莫入,耕稼、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故国

家治则刑法正,官府实则万民富。上有以絜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为

皮币,与四邻诸侯交接。内有以食饥息劳,将养其万民,外有以怀天下之贤人。

是故上者天鬼富之,外者诸侯与之,内者万民亲之,贤人归之。以此谋事则得,

举事则成,入守则固,出诛则强。故唯昔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之所

以王天下、正诸侯者,此亦其法已。

既曰若法,未知所以行之术,则事犹若未成,是以必为置三本。何谓三本?

曰:“爵位不高则民不敬也,蓄禄不厚则民不信也,政令不断则民不畏也。故古

圣王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夫岂为其臣赐哉?欲其事之成

也。《诗》曰:“告女忧恤,诲女予爵。孰能执热,鲜不用濯?”则此语古者国

君诸侯之不可以不执善承嗣辅佐也,譬之犹执热之有濯也,将休其手焉。

古者圣王唯毋得贤人而使之,般爵以贵之,裂地以封之,终身不厌。贤人唯

毋得明君而事之,竭四肢之力,以任君之事,终身不倦。若有美善,则归之上,

是以美善在上,而所怨谤在下,宁乐在君,忧戚在臣。故古者圣王之为政若此。

今王公大人亦欲效人以尚贤使能为政,高予之爵,而禄不从也。夫高爵而无

禄,民不信也。曰:“此非中实爱我也,假藉而用我也。”夫假藉之民,将岂能

亲其上哉?故先王言曰:“贪于政者,不能分人以事;厚于货者,不能分人以禄。”

事则不与,禄则不分,请问:天下之贤人将何自至乎王公大人之侧哉?若苟贤者

不至乎王公大人之侧,则此不肖者在左右也。不肖者在左右,则其所誉不当贤,

而所罚不当暴。王公大人尊此以为政乎国家,则赏亦必不当贤,而罚亦必不当暴。

若苟赏不当贤,而罚不当暴,则是为贤者不劝,而为暴者不沮矣。是以入则不慈

孝父母,出则不长弟乡里,居处无节,出入无度,男女无别。使治官府则盗窃,

守城则倍畔,君有难则不死,出亡则不从,使断狱则不中,分财则不均,与谋事

不得,举事不成,入守不固,出诛不强。故虽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之所

以失措其国家,倾覆其社稷者,已此故也。何则?皆以明小物而不明大物也。

今王公大人有一衣裳不能制也,必藉良工。有一牛羊不能杀也,必藉良宰。

故当若之二物者,王公大人未知以尚贤使能为政也。逮至其国家之乱,社稷之危,

则不知使能以治之。亲戚则使之,无故富贵、面目佼好则使之。夫无故富贵、面

目佼好则使之,岂必智且有慧哉?若使之治国家,则此使不智慧者治国家也。国

家之乱,既可得而知己。

且夫王公大人,有所爱其色而使之,其心不察其知,而与其爱。是故不能治

百人者,使处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处乎万人之官。此其故何也?曰:

“若处官者,爵高而禄厚,故爱其色而使之焉。”夫不能治千人者,使处乎万人

之官,则此官什倍也。夫治之法将日至者也。日以治之,日不什修,知以治之,

知不什益。而予官什倍,则此治一而弃其九矣。虽日夜相接以治若官,官犹若不

治。此其故何也?则王公大人不明乎以尚贤使能为政也。故以尚贤使能为政而治

者,夫若言之谓也。以下贤不使能为政而乱者,若吾言之谓也。

今王公大人中实将欲治其国家,欲修保而勿失,胡不察尚贤为政之本也?且

以尚贤为政之本者,亦岂独子墨子之言哉?此圣王之道,先王之书,距年之言也。

传曰:“求圣君哲人,以裨辅而身。”《汤誓》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

以治天下。”则此言圣王之不失以尚贤使能为政也。故古者圣王唯能审以尚贤使

能为政,无异物杂焉,天下皆得其利。

古者舜,耕历山,陶河濒,渔雷泽。尧得之服泽之阳,举以为天子,与接天

下之政,治天下之民。伊挚,有莘氏女之私臣,亲为庖人。汤得之,举以为己相,

与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傅说,被褐带索,庸筑乎傅岩。武丁得之,举以为

三公,与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此何故始贱卒而贵,始贫卒而富?则王公大

人明乎以尚贤使能为政。是以民无饥而不得食,寒而不得衣,劳而不得息,乱而

不得治者。

故古圣王以审以尚贤使能为政,而取法于天。虽天亦不辩贫富贵贱,远迩亲

疏,贤者举而尚之,不肖者抑而废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