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懿双手紧握,眉头微蹙道:“我现在觉得很困惑,究竟要怎样做,如何做才好。”
事事难如意,种种难预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惨剧。比如他要和他对立,当她必须做出选择时,她会选择谁呢?
怀珠略知三分她的心思,遂小声劝道:“小姐莫要再想那刺客的事了,我听人说能当刺客的人全是冷血冷心的,不对,他们根本没有心,否则那可是杀人的勾当,平常人哪有去做那个的?萧公子纵然再想不开,可他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世子,他这样做不怕殃及满门性命名字?”
妙懿忽然被这一番话点醒,自言自语道:“是呀,纵然他不顾性命,也该想想鲁阳郡主和萧雨薇的处境。”
“是呀,没得娘还活着,妹妹尚未嫁人就想着要杀人的。虽然萧家特殊一些,祖辈和皇室算是有仇,但也不至于这些年过去了才想着要报仇。小姐八成是认错了人,那日的刺客根本不是萧公子。”
“但愿如此吧。”
妙懿轻叹一声,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却无意中摸到袖中的纸条,不由神色一凛。若萧公子与刺客无关,那她为何偏在刺客逃跑的时节收到了关于他的警告呢?
她心里正乱着,只听屋门一响,瑞王推门走了进来。
“殿下。”
妙懿起身迎了上去,瑞王紧走几步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可是害怕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身上还带着梨花甜酒的香气,恐怕在宴席上没少饮酒。他甚至连礼服都未换就赶来了,估计是刚得到消息。
妙懿摇了摇头,依偎在他胸前小声说道:“有白司卫在,妾还能撑住。”
瑞王心疼的道:“这一路上风波不断,可是苦了妙儿了。”
妙懿抬头望向瑞王,问道:“守卫这般森严,刺客是如何逃脱的?白司卫抓到人了吗?不知那刺客是死是活?”
瑞王的幽深的瞳仁中映出妙懿的急切的面容,他顿了顿,道:“人还未抓到,但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内应。”华珣拉着妙懿在窗边榻上坐下,眼睛朝四下里望了望,随即道:“怎么不倒茶来?”
怀珠刚要去拿桌上的茶壶,只间良辰和景致两位公公走过来说道:“让我们来吧。”
良辰笑着伸手去拿茶杯,怀珠便让开退到了一旁。
景致揭开壶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说道:“这茶汤淡了些,我的得再去取些来。”
怀珠道:“我们这里也有王爷平日惯喝的茶,在内间架子上搁着呢,我去拿吧。”
良辰笑眯眯的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我跟姑娘一块去拿。”景致说着一摆浮尘,跟着怀珠往内间走去。
却说妙懿在等茶的功夫问道:“殿下说内应?可是守卫中混入了刺客的人?”
瑞王缓缓道:“那倒也未必。我的意思是内应可能是各种身份的,守卫是一种,送饭的太监,洒扫的宫女,只要手里有迷药,即便是弱女子也能救人。”
“可是迷药也并不是普通人能得的。”
妙懿陷入了思考当中,直到良辰将泡好的茶水端上来时才醒过神来,抬头时发觉瑞王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殿下请用茶。”她习惯性的将自己手上的茶水递了过去,然后自己又从托盘上取了一杯来端在手中。
瑞王看了她的动作,不觉微微一笑,想着不管在人前人后,她都如此想着自己。
“殿下笑什么?”
“没什么。”他啜了一口茶,赞了句“好茶”,又连饮了两口,直到吃尽了为止。将空杯递给了良辰,他转头望着妙懿,眼神柔和了不少。
“方才听说你不舒服先离了席,本来我想要脱身来看你,但父皇不放人,我还要应酬几位盐道,没来得急问你,你现在可好些了?”
妙懿也不觉笑了起来,说道:“已经好多了。”又不由得担心道:“妾走后,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可有不悦?”
瑞王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怕了?可惜她们也都忙着应付那些官眷,还要关注自己的儿媳都和什么样的人结交,合不合她们的心意,想必根本未曾留意少了谁。”
说到此处,他笑容微敛,若有所失的道:“若母后还在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一只纤小的手掌附在他的大掌上,一双晶亮的妙目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她的声音柔婉悦耳,恍如玉片相击。
“母后若见到殿下今日这般成就,必定十分欣慰。”
华珣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有你在我身边便已足够了。”
这时,只见怀珠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的茶叶罐子,满脸的不悦。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脸尴尬的景致。
“你取茶怎么进去这半天没动静?”妙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不觉奇怪。
刚才她并未留意,如何她连茶都喝完了,怀珠却才取了茶出来?
还未等怀珠答话,景致抢先说道:“都是小误会,已经解开了。”
怀珠瞪了他一眼,见妙懿朝她望过来,便嘟着嘴说道:“都是误会,我再去煮些茶来。”说着便捧了茶罐子出去了。
景致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见妙懿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忙道:“我去给怀珠姑娘打下手。”说着便退了出去。
良辰躬身说道:“景致失礼,得罪了怀珠姑娘,老奴替他给王妃赔不是。”
妙懿忙道:“这话是如何说的?不过是小孩不懂事,偶尔拌个嘴说两句罢了,又值什么?”
她面上虽如此说,但到底还是起了疑心。怀珠虽有些小性子,却也知道不可得罪瑞王身边最当红的两位公公,今日是怎么了?景致也是奇怪,他跟着怀珠进去内室取了半天的茶,这段时间里他又做了什么引得怀珠动气呢?据她所知,这二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景致主要是在外面书房伺候瑞王,每次都是良辰带另外两个公公进来伺候的,怎么瑞王又带了他进来呢?
“殿下一会可还要到父皇身边伴驾?”
瑞王道:“无妨,我歇一歇再过去。”他刚站起身忽又坐下了,道:“今日我不去也好,留下来陪你。万一刺客去而复返,你在我身边也更安全些。”
真的是如此吗?
妙懿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不知道该信他哪一句话。半晌,她冷不丁发问道:“殿下真的是在为妾的安危着想吗?殿下就不怕刺客忽然从里间跳出来?”
瑞王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起,妙懿已移开了目光,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在手中翻看,冷淡的道:“妾今日身子不爽,恐说错了话令殿下不悦,请殿下去别处歇息吧。”
身后脚步声逐渐远去,妙懿看着手里的书,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上面的字写得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乱糟糟瞎翻了一通,她将书丢开,又去抽下一本,只见上面写得是:“……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此刻她那里看得进《孔雀东南飞》那样满是悲切言辞的诗文,于是再次丢到了一旁。又随手翻了两三本,皆是不如意之词句。
☆、第155章 情难劫
没有什么比言语更寒冷的。
“出去!”
守在门口听信的景致一哆嗦,只见书房门一开,两名卿客灰溜溜的走了出来。瑞王自昨日刺客逃走之后心情便一直很差,看谁都不顺眼,看哪里都不合心。他们几个伺候的都打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哪里做错了,再惹怒了瑞王,直接被拖出去“咔嚓”了。
“茶呢?怎么连上茶的都没有?”
景致听了就一哆嗦,忙朝着良辰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哪知这老小子却纹丝没动,只朝他打眼色,示意他快去。景致见他不肯去,自己也想赖着不去,无奈房内催得急,他又是个急性子搁不住事的,只好以身犯险的进去了。
战战兢兢端上茶水,瑞王端起来抿了一口,不由蹙眉道:“怎的竟是凉的?”
“这是温茶,因怕殿下烫了舌头,用滚热的水泡好后拿冰凉的。”
他觑着瑞王的手下的动作,眼看着他想要砸杯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
“去泡热茶来。”
听了瑞王的吩咐,景致忙要退下,却又听他说:“让良辰去,你伺候得不好,到一边面壁跪着去。”
景致一听就蔫了,只得依命行事。他知道这跟伺候得好不好没一文钱关系,还是因为昨日的事自己办砸了,被王妃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和瑞王吵了一架。
明明是夫妻之间的误会,结果却殃及他这条池鱼。
冤孽呀。
华珣看着手里的公文,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于是又开始写奏折,结果提笔就将“明证典章”写成了“明正典章”,再三改过仍旧写错,终于撕掉团成一团扔了。
他心中有气,昨日他急急忙忙从宴上赶回去为了什么?还不是怕她出危险!让景致进屋去查看是不想打草惊蛇,结果她却以为自己怀疑她是内应?他怎么可能怀疑她呢!
虽然他怀疑萧明钰和这伙刺客有关,而且她的王妃竟背着他偷偷查找萧明钰的下落,这一点实在令人不能容忍。他好歹也是她的夫君,妻子背着丈夫寻找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很可能是她从前的心上人,这换作是谁也不能容忍吧。
他应该没疯,他想。
却说他这里正自怀疑自己这样的反应是否正常,另一边妙懿也在愣神。
宴会过后便有官眷夫人上门拜访,妙懿便捡了几位要紧的接待。
“夫人说的很是,妙懿受教了。”
她斯文得体的答着话,其实根本没听清对方究竟说得是什么。
官眷夫人受宠若惊,但又疑惑自己的话刚说了没两句,怎么瑞王妃就回答受教了。妙懿脑中则满是昨日瑞王那充满怀疑和探究的目光,因此实在难以集中精神。直到那官眷夫人告辞要走了,妙懿才稍微醒过神来,起身直送到了门口处。
“王妃能赏光到舍下一句聚,实在是蓬荜生辉。”
“哪里哪里。”
妙懿猛的醒悟过来,她什么答应要去做客了?扭头朝怀珠看去,心里埋怨她怎么不提醒自己,却发现后者给她打眼色打得眼角都快抽筋了。
怀珠觉得自己快要被冤枉死了,这年头丫鬟难当呀!
好容易将人送走了,妙懿扶着怀珠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彼时阳光正好,明光灿烂的照在妙懿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为她凭添了几分艳色。
“小姐若后悔答应了蔺夫人的邀请,不如称病不去算了。”怀珠道。
“不可,这些小把戏谁心里都一清二楚的。我若失言,人家岂不轻看了我们瑞王府?”
怀珠用眼觑着她,没说话。
妙懿的唇边溢出了一丝笑意,“怎么说我也是瑞王妃,就算再如何生气也不能罔顾了身份和职责。”
怀珠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妙懿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有什么就说吧。”
怀珠吞吞吐吐的道:“小姐,你这次出门要不要问一问殿下的意见呢?毕竟刺杀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殿下会担心的吧。”
“他若担心我便多带些侍卫跟随,想来并无大碍。”
怀珠知她不爱听这些,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瑞王听到下人禀报,沉默片刻,竟无奈的笑了笑。他也不急着回答,转头去问在一旁伺候的良辰:“你说孤该不该答应呢?”
良辰陪笑道:“王妃娘娘要出去散心,殿下若是拦着,恐怕娘娘会不高兴。这只是老奴的一己愚见,殿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怎么决定还得看您自己。
华珣抬头看着被万寿千福的碗碟摆满了小炕桌,那里面盛着各样的小菜和汤品,乃是瑞王妃刚刚派人送来给他的。
“盛一碗来。”
良辰亲手盛了一瓷碗汤端来给华珣,还未送到他近前,那热腾腾的香气就已经先一步溢满了他的鼻间。也不知道瑞王妃从哪里请来的厨子,做的汤品别有一番滋味,就算在宫中都少见。
华珣伸手接过,趁热饮了两口,只觉得身上的每个毛孔的舒畅的张开了。
“这藕汤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方,比平常厨子做的更觉鲜美。”
良辰察言观色后不得不服气,这位瑞王妃还真是有本事。看见没有,现在自家主子连五官都舒展开了,看来是真心合了他的胃。单单这一点就很难办到。他们家的主子喜怒不爱形于色,对吃穿没有任何特别的要求,只要饭菜里没毒就好,衣服看着过得去就好。
起初王妃娘娘送来的东西殿下虽然也赏脸吃喝些,但也是略尝一尝就撂了筷子;但是一年后的今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