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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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男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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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定住脚步,开口说道:“刘海,以后,俺再不来这儿了。”
  过来的是一个女人,听那声音婉转轻柔,虽说是宣布她深思熟虑的决定,却依旧是温柔可人,所以,那个叫刘海的“野猫”立即就从桑林里钻出去,紧紧抱住了她。
  “别,刘海,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唔……乖乖金凤,你可让俺想死了……”
  听到这个男人开口说话,谭爱东大吃一惊,现在他已经非常明确地知道,这个跑到河边来跟女人野合的刘海,正是他村里刘老三的儿子。


6、6。野地里的爱情(1)

  “真的不行!”
  金凤用尽全力把刘海给推开了,可能用力过猛,刘海登登倒退两步,压到了旁边的桑树上,喀嚓一声,折断了一截树枝。
  “怎么了吗?你怕什么呢?”刘海可能后背被树枝刺伤了,嘘嘘了两声,继续说:“昨晚俺在河边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来,俺是真的想你了。想得很。”
  “昨晚这边杀人了呢,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俺宁可被杀了也不能没了你——金凤,俺是真的希罕你,真真的呢。”
  “不能的呀,刘海,真的,俺家那死鬼说要杀了你们全家呢,你也知道……”
  爱情的魔咒已经起了作用,金凤再也无力拒绝刘海,虽然口里还说着不行,那张嘴巴却被刘海用更大的甜蜜给封住了。果真如同罗保国预料的那样,两人的确是慢慢挪到了昨晚的那块草地上,那儿的草又厚又软,如同一张天然的大床,成就了一对野鸳鸯的偷欢。
  缠绵许久,刘海与金凤才依依惜别。
  金凤先走了,顺着桑林边的小路回了左家庄。刘海点了烟,看着她走远,又冲着桑林撒了泡尿,也顺着河岸向北,往家去了。
  如此激情澎湃的一场“演出”,看得谭爱东差点儿喘不过气来,青春期的少年,最渴望的就是性知识、性教育,就像埋在土里的一粒种子,受到阳光的爱抚和雨露的滋润,鼓胀胀地,立即要破土而出,却不知道地面在哪里,阳光在哪里,只有寻着那若有若无的温暖,断定了那便是阳光的所在,拼命地拱过去……
  野地里的爱情,带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体内的欲望蓬勃地生长起来,来不及分辨,只觉得有冲动,觉得有渴望,一丝儿略带邪恶的叹息,悄悄得到了满足。
  爱东挪了挪身子,刚才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身体都有点儿僵硬,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讲话,忽然看到又有一个人影,看上去比刘海还要高大的一个男人,轻悄悄地追踪着刘海去了。爱东可以肯定那男人是去跟踪刘海的,因为刘海走的时候已经很坦然,踩着河岸边的鹅卵石,吹着口哨,抽着烟,甚至于还偶尔捡块石头打几个水漂儿,然而后来的这个男人却是紧贴着桑林,边走边躲,似乎有意要掩藏自己的行踪。
  “保国,你……”
  爱东很想问一下保国有没有看到那个人影,却见保国还楞在那儿,满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爱东于是晃了晃他,问:“保国,你有没有……”
  罗保国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将爱东紧紧搂住,热烈地开始亲吻。
  爱东刚略有些平息的冲动被保国再度强烈激发,体内的欲望应和着身体传来的快感,他再也不去管什么跟踪与被跟踪,什么蛙鸣和星光,什么老师和警察,此生此地,此时此刻,只有身边的保国才是惟一的真实,紧紧地抱住,细细地体会,少年人心中掩藏着的那粒种子,啪,顶破了头顶上的土地,萌发了。
  此番更与昨夜有着许多的不同,如果说昨夜算作一场意外,两个少年不过是随心打闹,以至于不小心碰到了禁区,探头进去瞧了瞧,立即退了回来,那么,今夜的相拥和热烈便多少有了一点儿意味。虽然没有桃花飞落,香案横陈,一代枭雄们虔诚跪下宣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的,罗保国和谭爱东没有结拜为异姓兄弟,但是当爱东告辞保国,要回家的时候,夜深了,保国默默地拿着爱东带来的书包,陪着他,沿着阳河岸,过了阳河桥,进了东阳河村……
  “回去吧。”爱东说。
  在改云家的院落前面有一道长长的甬门,进去后是五六米宽,接近一百多米长的一条甬道,甬道中间铺着巨大的青石板。据说改云的祖上曾经有人做过大官的,所以才有这等的排场,然而这个大院落现在已经分给三家人住了,其中,两家姓张,一家姓刘。从改云家院墙的一个豁口穿过去,便是爱东的家。爱东每次都喜欢走这边,不然的话,他家出门便是一条大沟,出入甚是不方便。
  听到爱东的话,保国站住了,他把手里的书包递给爱东,说:“那我回去了。”转身就向回走了。
  “保国!”
  夜色深沉,村路弯弯,转瞬就不见了罗保国的踪影,爱东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保国答应着:“什么事?”
  “记着明天去上学!”爱东大声嘱咐道。
  “别迟到了,”爱东在心里说:“我们可以做同桌……”
  回到家里,母亲还在那儿编条子筐,父亲坐在屋里,一手挥着蒲扇,一手拨拉算盘——白天要劳动,账目只好留到晚上来算。爱东悄悄溜进屋子,父亲没有抬头,只是问:“咋回得这么晚?”
  “俺……老师让俺帮罗保国补习功课呢。”
  这实在是一个很糟糕的谎言,因为“罗保国”三个字对他来说,已经具有了某种特殊的意义,一经提起,立即就会让身体里有所反应,暖融融的、甜丝丝的,忍住不愿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又怕被别人识破,特别的,不能被父亲看出什么端倪来。
  爱东偷偷瞄了父亲一眼,只见父亲还是在那里忙着记账,并没有抬头看自己,他心内暗暗舒出一口气,立即要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又听父亲说:“马上要考高中了,志愿填了吗?”
  “不是说县一中吗?”
  父亲抬起了头,盯着墙上贴的年画瞅了一会儿,上面印的是电影《天仙配》的多格图,爱东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七仙女拦住董永,让他请了槐荫树来做红媒,成就一段旷世姻缘,而董永兴奋之余,不由地感叹:“蹊跷,真蹊跷……”
  父亲瞅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扭身又轻轻捧过桌上摆的毛主席像,认真地擦了擦,又摆回原处。回头看见爱东还站在那儿,训道:“几点了!还不赶紧去睡觉!”
  爱东真是恨不得立即就能把自己藏起来呢,他端了一盆水去自己房内,洗脸洗脚倒是其次的,他小心地把罗保国送给他的那个“小石佛”拿了出来,把它轻轻地沉进那个红色搪瓷盆里,沾在上面的泥土立即溶解掉,扩散开了。再轻轻一洗,那枣子大小的“小石佛”变得异常圆润而晶莹,赶紧用毛巾将它擦干净,细细看时,果然是雕出了一尊佛的模样,虽然极小,却同样是神态安详,清静自然。
  “……小石佛,保佑你平安呢。”
  罗保国这样说,爱东也是非常地相信。他双手合十,把石佛捧在手心,默默地念叨几句,又找出最精致的一张素笺将石佛包裹起来,珍藏到了他的三抽桌的最里面。那边本来有一本日记,现在他把日记翻出来,很想记录一下这杂乱又浓烈的情绪,但是想而又想之后,居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好又把日记给锁上了。
  第二日的清晨,爱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尖声地叫骂道:“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混蛋,居然敢来俺家偷东西呀!”
  爱东家坐落在东阳河村的北半部,大门口正对着一条河沟,出门顺着河沿向西南方向走五十多米,有道缓坡下去,就能涉过小河,到达村子的南半部。小河沿的南岸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正对着爱东家的,是一处磨坊,现在没人管理,前后都开着大大的门,可以一眼看到中间的那盘大石磨,有谁愿意用的,只管去用就好。因为在下沙村那边已经有了电磨坊,那石磨基本就成了一个摆设。
  磨坊的东边便是以前常常搭设戏台的地方,现在依旧是东阳河的乡亲们活动的中心。所有的新闻都要在这里进行交流,当然,有人想要发布任何的消息,最好也是来这儿,喊上一嗓子,半天工夫,全东阳河的人,就都知道了。
  母亲当时正在院子里扫地,父亲在院子里喂鸡,听到有人在河对岸叫嚷,父亲就对母亲说:“听着像咱三妗子的声音呢,你出去瞧瞧。”
  父亲说的“三妗子”,就是刘老三的老婆。爱东在房里听到了,心里暗想:“活该呢,叫你那么小气,这回被人偷了。”又想:“说不定是昨晚跟踪刘海的那个男人偷的呢。”想到这里,爱东觉得自己宛若有了神通一般,把一切都看得如此清晰,啥也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


7、7。野地里的爱情(2)

  爱东走出家门的时候,刘老三的老婆还在那里叫骂不休,一大群人围着她,看着她在那里指天划地,把自家受过的许多委屈一一地陈列出来,控诉一番。
  懒得理睬这群人,爱东拐个弯,径直向着改云家走去。穿过改云家去上学,至少能节省五分钟的时间——今天罗保国要去上学呢,真恨不得立即飞去学校里。
  一进改云家的大门,正巧改云挎了个筐子,急匆匆地向外奔。
  爱东把头一低,尽量避免这个疯疯癫癫的闺女,一如既往的,改云既没有梳头,更没有洗脸,水红的小褂早就污秽不堪,千层底的小布鞋顶破了鞋尖,干脆变成了她的拖鞋,整天趿拉着来来去去。
  改云有两个姐姐,然后是两个妹妹,最后才是她家的小弟弟。儿女众多,生活的压力令改云的父亲绝望不已,他痛恨田里无穷无尽的劳作,为了生存,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好歹打理一下,结果是,他家的麦田里草比麦苗高,地瓜秧也永远细细弱弱的,如同他家里的子女。改云的父亲一得了机会便要喝酒,或者蜷在村里磨坊前边抽烟扯淡,改云的母亲更是累得有些绝望,每天里愁眉苦脸地忙碌不已,越忙越绝望,越绝望越是忙不完,就整天唉声叹气的。
  改云却是不一样的,她大胆泼辣,心眼儿又多,经常带领妹妹弟弟出去淘气,占了别家便宜就欢天喜地,占不到便宜就要把别人骂个狗血淋头,若是吃到一点点亏,全村人便别想安宁了,好好的日子非得让她给搅和得天翻地覆。
  “刘老三家被人偷了,嘻嘻,你听说了吗?”改云本是急慌慌地向外跑,见了爱东,赶紧向他报告“好消息”。
  爱东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快步向前走。院子里有几只鸡,也有鸭和鹅,散落着四处觅食。爱东假装很认真地欣赏那只鸡冠很大的白底碎花的大公鸡,不去搭理改云。
  “死爱东!娘娘腔……呸!”
  改云受了冷落,自然很是生气,骂了一句,还觉不过瘾,跺一下脚,猛地冲着爱东跑过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爱东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知道改云要发动进攻了,本想快跑两步,没想到改云冲刺的速度又有所提高,还没来得及逃跑呢,就被改云推倒了。
  “你!”
  爱东扑楞爬起身来,恨得牙根发痒,紧紧攥了两只拳头,很想跟改云决斗一场。刚才被推倒的时候,两只手垫了地,现在麻生生的。然而,爱东终于还是没有采取行动。
  那年,改云18岁,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成熟,胳膊粗、腿粗、力气很大。爱东16岁,也已经开始了发育,但是依旧细胳膊细腿,眼睛又有点儿近视,没戴眼镜,却总得眯缝着眼睛看人,总之,打起架来,不是改云的对手。
  “张改云,你等着!”
  爱东恶狠狠地说一句,撒腿就跑了。
  改云从小到大欺负爱东,也感觉甚是没有新意,但她还是照例撂下一句话:“死爱东,娘娘腔,呸!”
  罗保国终究还是没有去上课。
  上午四节课,终于没有出现,到了中午,爱东他们是不回家的,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到了下午,罗保国还是没有出现。爱东从原来那满满的期盼,变成了一种由衷的愤怒:“为什么,要骗俺?”
  罗保国作为一个“坏学生”,历来喜欢迟到早退、打架斗殴,在学校里又经常顶撞老师、欺凌同学,像他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吗?
  当然不可信!
  然而爱东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放学,他就急匆匆地往回奔,闫老师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他也权当没听见,他一心里想的,就是要找罗保国问个明白:为什么没去上学?
  到了罗保国家的西瓜地,正巧罗保国的大哥推了满满一车西瓜要出去卖。在阳河大桥东边,有一条公路沿着阳河向南北方向延伸,向南就到凤凰山下的凤凰水库,向北能到七里铺乡。在东阳河村与七里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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