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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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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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叫哑了也还是没有止歇的迹象,眼泪鼻涕沾得四处皆是。

「哭甚么?我会吃了你不成?」利哲报复似地用力拿面纸一擦,明知道孩子听不明白,还是很不爽地捏了一下那滑蛋般嫩手的脸颊,惹得孩子又痛又怕地哭得更大声。

「坏!坏!坏叔叔……」

「我坏啊?强迫你吃东西就是坏人?」他在面包上涂了果酱,切成小小的一块块,放到印着卡通图案的胶碗里,叉了一块到小嘴里,「吃面包,不然又罚你站。」

「爸爸……我要找爸爸……」男孩张大了口嚎啕大哭。

「嘴张那么大好方便我喂东西吃吗?跟你那爸爸一样子蠢。」

温如予醒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哭成泪人被强制喂食面包的画面。男孩像看见救星一般伸手要抱,利哲挑了眉也乐得把烫手山竽还给人家。

「我去洗个澡。」利哲起身,冷不防地捧着温如予的脸亲了下,低低地道:「早安。」

近距离的气息喷在脸上,温如予下意识撇开脸,被亲的地方不其然地一烫,连带胸口也重重一荡,不懂仅是一个早安吻而已也让自己有这般反应。已不是谈恋爱的年龄了,自己向来也缺少你侬我侬的情怀,偏偏现在他就是无法控制对这个人产生羞臊悸动的感觉。

明明一开始没有任何感觉的,甚至没有甚么好感,可当这个人用那样正经专注得近乎刻冷的语调对自己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时,他总觉得心底里有一处正在被隐隐地撼动。

本来说好了交往到无法接受的时候,但似乎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过那种抗拒的情绪。

「爸爸爸爸……」男孩稚嫩的声线拉回他荡漾的心思,他低头就看到男孩趴在地上玩火车玩具,拉着他的手要他一起玩,小脸上又挂了两行鼻涕,他好笑地拿面巾擦了擦。

温如予坐在地毡上陪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瞟了眼来来电显示就赶紧接了,「高律师,早安,请问有甚么事吗?」

「早上好,现在方便谈个电话吗?」

高琛主动联络,自然不是来喧寒问暖的,定是有关离婚事宜,温如予几乎是立即绷直了身体,「可以的,您说。」

「刚刚杨小姐的委托律师给我发信了,内容提及昨天你们见面的时候,她声称您和她曾经的第三者在一起了,她的律师因此牵扯到您不适合带小孩子的话去。我可以向您了解这是怎么回事吗?」

温如予一怔,随即就有一股怒气袭上心头。这个杨漾,是存了心思让他不好过是不是?非要他完全失去孩子才高兴是不是?

片刻未等到回应,高琛动了气,绩道:「我记得见面那日我便问过您,是否和Issac是那种关系,您当时还极力否认,现在让对方指出来了是怎样了?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已经和您说过您作为我的客户必须对我诚实,一个不信任委托律师的客户,恕我帮不上忙。」

「您误会了,高律师。」温如予淡而坚定的的声音打断,「我们那时候,还未是那种关系……」

「你们刚走在一起?请您老实告诉我,你们在闹离婚前便是认识的吗?」

虽然很不喜欢和不相熟的人谈及如此私密的事,温如予却很明白这是必须的,因着这份理智他一五一十地将他的事都告诉高琛,当然他也依然隐瞒了部分的事实,例如那个人是怎样强吻他的,例如自己只是在试着交往。尽管如此,他光是叙述一个大概也觉得有够脸红耳赤,也许是他根深柢固的观念还是认为同性之间的爱情无法光明正大地宣之于口,说着心头就有种异样的浮躁。

「……我明白了。您不用担心,我只是希望您有点心理建设。不过您该庆幸这是加拿大,在这里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只是孩子的成长环境十分重要,所以我并不赞成客户在离婚纠纷未解决之前投入新一段感情里,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暂,也一定会让人家挑出错来说事,不过说到底这是您的自由,我的工作便是为您辩护,您也不用因此感到压力而影响你们感情。」高琛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全然没有半点调笑的意思,客观且理智地看待整件事。

「我知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些都记在账单里的。」高琛终于有了笑声,去除了谈话的严肃感,「对了,我记得您说过,杨小姐是当模特的?我查了一下,她也是小有名气的,是吧?」

「嗯。」温如予不知高琛为何提起杨漾,「怎么了吗?」

「那你们当年结婚的时候,有媒体报导过吗?」

「模特不比电影明星,除非是国际名媛,不然记者都不会八卦的。」温如予淡淡地笑了。

「但名气还是有的。」高琛回道,突然又转了话锋,「我会给杨小姐的代表律师回信,信件的内容草稿我会发你一份,你看过觉得没有问题了就告诉我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温如予道了声谢,就见主厅的隔门被拉开,利哲正执了一边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用口型问是谁打来,温如予皱着眉迟疑了片刻,便答是高琛的电话。

利哲挑了眉,伸出手的意图明显,「给我。」然后也不等这个人有所反应,就把电话抢了过去,走出主厅不知和高琛谈了些甚么,只听到利哲一贯的冷淡语调,象是警告又象是叮嘱,反正说了不久他就突然不说了,想是被直接挂了电话。

☆、051

开始习惯这个情形的温如予不由扬了唇,似嘲似笑的样子有些新鲜,至少利哲还未曾见过对方这个样子。远远从走廊望去,那个人映在冬日暖洋洋的晨光里,轻轻打在那张清逸干净的脸上,朦胧而光亮,然后他的唇浅浅地向上弯,带着比那阳光更温柔的感觉,恰似雪中最暖和的一处;利哲看着看着就觉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吸引力,彷彿眼里只能看得见这个人。

而这个深深吸引着自己的人,此刻正在自己家里,自然得好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这样的错觉,就在冬日的暖阳之中轻轻化了开,让他胸口一阵热。

他一直想不透为何当初的好感会转化成如今的喜欢,也许,也许,便是他从很早开始就感觉到这个人轻淡外表下的温柔,纵是对那样可恶又说话难听的自己,也至今未有一句苛责的重话。

他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最温柔的包容,那是他出生以来鲜少从身边人感受到的东西。

想要这个人,他很想,现在更想。

按捺着如此心思,他向那人走了过去。

「……爸爸,玩!玩!」男孩不满父亲的冷落,抓着温如予的手要他一起玩火车模型,温如予随手搭建了几截路轨,就见利哲折回来坐到他身旁,一言不发地握住了他的手。

温如予没有松开、也没有回握,笑笑地问:「怎么了?你跟高律师说甚么了吗?」

「你真的想知道?」

温如予扬了扬眉,捕捉到对方眼中一剎那的轻佻,他心里已经有了警示,然后就听到利哲认真中带着微妙笑意的轻声在耳际响起:「我警告他你已经是我的啊。」

「你在人家律师面前胡说甚么?」温如予一听就热了耳根,困窘得不得了。

「他是同性恋,你这一类在那些人眼里很受欢迎你不知道吗?别跟我说你飞了那么多年的飞机,就没有一些变态糟老头搭讪你视奸你?」利哲冷冷地道,他自己当初是这样,就直接当别人也是这样看这个人的,且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言辞更不会修饰,让听的人尴尬不已。

温如予自然听不下去,伸手过去掩住对方的嘴,「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反驳的温如予不由抬眼一觑,意外触及男人放柔了所有硬线条的脸容,专注且正经。温如予心下一震,下意识避了开,眼珠徬惶地不知转落在哪儿才好。

「最近不是生意很忙吗?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在家里做甚么?」温如予拿这人没办法,生硬地转了话题,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眼前的人说了甚么令人生气的话。

对面的男人却难得扯唇微笑,「你明天不是又要飞了,我今天想陪你。」

「说甚么孩子话,连我家小晨都要笑你了。」温如予硬着声,两手逗着男孩,故意吱他的痒,让男孩两下就忍不住笑了开,滚在地上把火车模型都砸到一旁,霎时间童稚的笑声便在清静的大厅中脆然回荡。

「痒、爸爸停,哈哈哈……我痒……」

「改天我替小孩买些软垫回来,免得他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脏。」说这话的人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小孩不是常来,别浪费钱了。再说,这钱也不该由你来出,你这是把我当女人养了,但是我只答应了和你交往。」温如予淡淡地道,脸上却看不到不满,他的表情甚至可说得上柔和,「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些房租你是不会和我算的了,所以在别的地方我一分钱也不会用你的,不然我就不会在这里住下去的了。」

利哲一听这个就变了脸,一把将他扯近,「如予!你昨晚才说──」

「爸爸!」男孩一见坏叔叔生气,哇地一声吓得小步跑入父亲怀里,四肢摊开紧紧黏着父亲不肯放开,「回家……爸爸快回家……」

「现在,这里是爸爸的家,暂时都不会走。」温如予嘴里哄着孩子,却似是说给对面的男人听的。

「叔叔坏!叔叔坏!」

「叔叔刚才说要买玩具给你呢,怎么会坏?」

男孩说不过,索性哭了起来,又流了满面的眼泪鼻涕,全擦到父亲身上去。温如予忍笑,看着孩子,看着利哲,忽然觉得此刻是这段时日里自己过得最舒服自在的,甚至有一种他渴望的、属于家的温暖,接近自己当年不顾一切也要结婚所为了的感觉,突兀得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他第一次觉得这样和一个男人交往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这个早上过得异常温馨舒服,说起来也算是少数和那个机车少爷相处而没有争执的时光。直到中午的时候,他的母亲终于来电,似乎还未晓得他和杨漾闹至离婚的消息,他在心中凉凉一笑,并没有特别宣布甚么,原来母亲是想在圣诞节吃个家庭饭,让他今晚带着小孩子到她家用餐。

今晚?温如予启唇才要应下,便想起利哲昨晚要他一起过节、自己也答应了,顿时便有些两难,瞄了眼坐在沙发上恶意地欺负小孩子的男人,便把事情和他说了,男人听了立即就变脸,神色难看得要命,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温如予知道他并不会勉强自己。

思绪转至此,温如予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原来他竟然已经笃定对方到了这个地步,仗着这份喜欢而对这个人予取予求?

「今晚我不回来了。」利哲随即站起,身上就一件圆领羊毛衫,连西装也没有换上,虽然甚么也没有说,但这态度摆得冷冷淡淡,四周气场都彷彿阴了下去。

「Issac……」

利哲冷冷瞅他一眼,恼怒的情绪再也明显不过。温如予有些内疚,毕竟利哲出于一番好意邀请自己一起过节,又是自己说要补祝生日,不管是甚么理由他就是放了鸽子不守信诺。只是他和母亲虽然不亲近,也有好一段时日不曾见面,但自己的孩子自出生以来多亏了母亲拨时间照料,祖孙感情还是不错的,不论亲情还是义务他都应该以母亲为先,他不认为有甚么不对,再说自己都和这个人住到一块去了,日夕相对的,他都快嫌见得太多了,还差这一天吗?用得着翻脸吗?

可惜显然利哲并不是这么想的,前一秒还说要翘班陪伴对方的男人,转身就气哼哼地开车走了。

「爸爸,叔叔坏!」男孩见一直欺负自己的叔叔坏脾气地离开便又叫了起来,当然不会认为是爸爸惹了人生气,反正一定是叔叔的不是。

「不坏,你叔叔一点都不坏。」温如予失笑地解释,莫名不想那人在孩子眼中落了个坏印象,心里对于那人的负气离去比他自以为的还要在意许多。

☆、052

按照约定小孩只能和他相处两天的时间,这是基于他身为空中乘务员不定时的值班考量。相比初入职时的拚命,他觉得现在的工作量已是好得多,想当年他根本处于随时候命的状态,就算时间表编了哪几天放假,也有可能因为某一航机不够人手而紧急传他过去,好在这几年因为他结了婚,这个情况也就少了发生,好心的主管都会考虑到他的家庭而尽量编排固定的排更表给他,让他尽早安排家中的大小事务。

尽管如此,他接班接得很是频密,无论是长短线航线他都接,一到旅游旺季他就几乎没间断地在天上飞,像如今十二月连着又是圣诞节又是元旦的长假,他绝对不会让自己休息,因此月中过后,他的班次就编排得密密麻麻,马拉松式的航班一直持续到明年一月中,就算回温哥华也可能只有半天的时间回一回家,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要和谁见面都不容易了。

预先为明天一早的值班收好了行李,他才带着孩子前往母亲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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