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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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烬-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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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一个电话打过来只问他身体如何,生病了还不肯好好休息是不是真的。
  这边交待着实际情况,那边吕洺快步到了房子的大门前,尝试着按了按门铃。短促的铃声响过,意料之中是无人应答,吕洺心里烦得要死,索性坐在人家还沾着露水的台阶上,专心应着听筒那端的问话:“嗯,应该没事吧。昨天我问候了一下,听上去嗓子是哑的,但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罗祈衡沉默良久,语意中终于带了一点轻松:“好,那谢谢你,是我无谓地担心了。”
  吕洺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说了:“你说这都多少年了,你总是这么放不下,连他有个头疼脑热你都要记挂他。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么。”
  “……是啊,这都多少年了。当年我都说不出口,你觉得现在我凭什么?”
  “哦,你这是吃醋了?”吕洺短促地笑笑,还想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再劝一劝:“我不是跟你说过么,那天他怀疑在剧场看到你了,妆都没卸就追出去了。要不是顾薇拦着他,他差点就追到人群里去了,那真是要引发踩踏事故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年你也未必是对不起他。”
  罗祈衡倒是真的笑了:“行了,别老调重弹了。毕竟是我先放弃了他,这个决定是早就做好的,后来不过是……一步一步走到终局而已。我何止对不起他,简直罪无可恕。”
  吕洺是“寻隐者不遇”,原该在房子里好好待着的那一对早已走得很远了。路程又结了一部手里的稿子,又说还需要找时间好好改改,压在抽屉里不准南方拿去看。由于长期四体不勤,紧绷在写作上的那根弦又松懈下来了,路程老嘟哝着家里太憋闷,活像一条圈久了的泰迪犬。
  南方听了好几遍“我胸闷”、“我在家待得难受”之后,硬是把缺了南洲已经有点混乱的日常工作扔下,东挪西凑给自己放了几天假,特意开车带着路程出去散心。
  要想找个风大好透气的地方,那还是海边最符合要求。路程正好穿得一身清净,米白长裤白衬衫,风一吹还稍微有点飘,眉目宛然如画。南方停好车还犹豫了一下,酝酿好了情绪才站到他身边,弯腰揉揉他的头顶:“想什么呢。”
  原以为路程会抒抒情,或者趁着爱人在侧随便耍耍赖,结果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声调平平:“没想什么——”
  南方差点笑出来,冷不防被他拉了一把,只好跟他一起坐在沙滩上,细品空气里那一股淡淡的咸味。快三十岁的人了,逐渐会开始不受控制地怀旧,一静下来就会念及往事。想当年读书的时候,路程一直在匆匆忙忙地写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题材他都愿意尝试,什么体裁他都敢去实验,新的念头也像泉眼里的水,成天的老是冒个不停。一旦有了闲暇,或者写得实在累了,他就会把以前的文稿拿出来,拉着南方一行一行地审阅,试着改动初稿的措辞与句法。
  他们在大学里都读了自己最爱的东西,读得也相当认真,有时候为了词义辨析都能正儿八经地争执起来,比如shore和coast。Coast强调海岸线的线性特征,这不存在任何争议,但路程非要说shore是那种悬崖绝壁、惊涛拍岸的视觉效果,南方追问到最后他居然说什么“不凭什么,就是感觉而已”……
  彼时笑语仿佛仍在耳边,如今真的在海边,却哪种感觉也没找到。南方自然是不甘心的,揽着路程的肩晃了两下:“喂,如果我是你的人物,你接下来会安排我做什么?”
  路程转过头来,朝他眨眨眼,正色答道:“亲我。”
  南方扣住他的后颈,低声逗他:“哦,怎么亲?”
  路程把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撑在他膝上,微笑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无辜,他自己当然不知道那有多么勾人:“悉听尊便。”
  南方认真地稳住他,然后从触吻开始慢慢营造他想要的浪漫。路程非常之配合,连舌根都送给他舔/弄吸吮,还自己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好让南方如愿以偿的时间更长一些。
  一吻终了,路程不知不觉露出了饱餐一顿后的满足神情,眉宇间疏懒的意味更甚,一下又一下舔着南方的上唇,像是不想看到那润泽的水色消退下去。
  “……是不是你的手机?”震动声响了半天,不依不挠,南方摸了摸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想必是留在车里了。
  路程皱着眉翻起口袋来,满心疑窦。他对绝大多数人都宣称自己不用手机,包括所有的朋友和助理沈洛。他既然厌恶社交,南方也就帮着他蒙骗世人,从来不把他的手机号交给任何人。或者说,南方谦和的性子里藏着对路程根深蒂固的独占欲,并且愈演愈烈,甚至连别人的电话都不想让他接了。
  路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只有一个路衔知道这个号码。路程看都没看来电显示,按了通话键便开口问道:“哥?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这儿接到人家的求助电话,说是你的朋友,希望能用我们家的关系去办件事情。”
  “我的朋友怎么会有你的电话……我没多少朋友的,他姓什么?”
  路衔顿觉挫败,看来找路程问这事本身就是个错误。要不是南方始终不接电话,他才不会想到直接向路程求证。他这个弟弟根本不活在人间,万事都交给南方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算了算了,你把手机给南方吧,我服了你了。”
  他们两个正亲密无间,南方听了只管笑,接过手机直接按下免提:“路衔,是我。”
  “那人说他姓汪,需要我帮他疏通哈尔滨什么中心医院的关系,要立刻空出一个单人病房来。据说是你老不接电话,所以他才找人要了我的手机号……我问他到底谁住院了,他推三阻四地没有明说,反正是一笔糊涂账,我只能问你们了。”
  路衔沉稳的声音刚低下去,南方立刻回答了他:“顾修齐正在这个汪导的剧组里拍戏,我们最近只听说他病了,看来现在是病得要转送那边的省中心医院了。你的号码可能是我妹妹给他的,她正跟顾薇一起照顾着顾修齐。人家不肯告诉你病人是谁,应该是怕你不小心声张了,媒体会闻风而动。”
  这几句话说得极清楚,条理分明,事态随之云开雾散。路衔在那头不觉赞赏地点点头,几句话后就挂了电话,自去找人处理顾修齐的病房问题。
  路程收了手机,就着横躺在南方怀里的姿势抬起手来,抚摸着他俊朗的轮廓:“……你要是再这么能干下去,我看路衔都要嫉妒你了。”
  南方坦然一笑,并不在意:“顾修齐到底怎么回事?”
  路程拽着他的领口往下拉,又是明明白白索吻的意图:“他?他到了小兴安岭哪里还记得自己姓什么,根本就是去给罗祈衡献祭的,在那儿熬干了都不奇怪。”
  南方受到了蛊惑,遮了他亮亮的眼睛才铺天盖地地吻下去,含糊道:“管不了他们了,全都是悲剧……我真庆幸,好歹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第六章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人生而平等,但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这么考虑的。路程确实认为南方跟他完全平等,但恐怕连南方自己都难以苟同。这世上的任何人,但凡与路家人有了公开或秘密的情感联系,无一例外会被怀疑居心叵测,尤其是南方这种“刚刚在一起就急着往路家跑”的例子。
  关于这个时间问题,就算他们两个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于是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路家上下都尽力向南方表示出了宽容,但火山口掩了再多火山灰也不能伪装成小丘陵,明里暗里的连路程都觉得不舒服了。
  逗留三天之后,他们一起赶回了罗德岛。路程在飞机上旧话重提,把路衔奉命调查南方的前因后果汇报了一遍,当然他的意图不仅仅是郑重道歉。
  “你当初说过,你是什么都考虑清楚了才来征求我的意见,那么这些你都考虑进去了么。”
  南方身侧正是那个小小的窗户,外面是金光灿灿的万里云海,连带着他的面部曲线都柔和不少:“不完全是,但我事先有过一些心理准备。”
  一阵忽如其来的沉默,路程觉得千头万绪都在脑海中对撞,暗暗地火星四溅,只不知如何开口。
  依然是头等舱,依然见不到空姐的踪影,南方坚决地将路程一把揽过来,两个人的嘴唇很快贴在了一处。先拿舌尖去小心试探,然后路程温顺地让他探进了深处,卷住柔软的舌叶一下一下吸吮着。南方偶尔放开去扫一扫口腔里其它的地方,那就是又一轮缠绵的开端。
  不疾不徐地吻过一次,从心灵到身体都忆起了前夜的欢愉,还有肌肤相贴的粘腻温情,白日里的不安随之变得渺小起来,似乎开诚布公地讨论一下也未尝不可。
  “我的家庭环境就是这样,我甚至不能为了这个去指责他们。就在我哥订婚之前,我还住在家里等布朗的offer,我爷爷曾经吩咐过我爸去查梁意家的生意往来,也是担心她家有所图谋什么的。”路程依然抚摸着南方的腰侧,言语间的气息从他唇上拂过:“我听说我妈当年要嫁我爸的时候,查她的人都找到原籍去了,那才真的兴师动众。但我有这么一个家总不全是坏事,至少物质生活上我们可以非常宽裕,想办什么事也找得到门路,总该比我们没头没脑地乱撞要好一些。”
  那时候南方毕竟是年轻,对世事难免存了点懵懂,被路程这么一说也就不做声了,专心致志又去吻他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宝贝爱人。先是爱上一个注定要光耀人世的人,然后他也爱上了你,并且告诉你你的未来将与他息息相关,你的名字会与他的紧紧相连……或许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去原谅南方,原谅他所有的莽撞冲动,自以为是。
  在一切颠沛流离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生活对每一个人都曾露出过天真无邪的笑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南方的郁郁寡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个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体贴起来却令人不得不动容的路程守在身边,又正是浓情蜜意的阶段,两个人到了旧金山准备转机时已经不再谈论路家的事了。
  谁知道就在他们回国的这阵子,罗德岛连降大雪,机场关闭,所有航班取消。在这种极端天气条件下,被延误了行程的旅客一概由航空公司安排住宿,所以路程就心安理得地靠在候机室里等着。南方满心惦念着学校里的课也要耽搁,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之下推了推自己懒洋洋的心上人:“喂喂,还一会儿魂……我问你,我们回去了怎么跟教授交待?”
  路程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接通了,他一张口就叫出了院长的姓氏,光听口气也知道不止交流过一次两次了。路程先把人家的夫人和儿女都一一问候了一遍,然后才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和南方为何迟迟未归,并拜托院长大人开出全院通行无阻的假条。
  这个电话多少震惊了南方,原因不仅在于路程的神通广大,更与他坦然自若的态度有关。他连续两次用My boyfriend and I作为句子的开头,顺畅无比,好像在心里演练过许多遍似的。或许路程在他们定下来之前也设想了很久,南方一点点回忆着他的言行,不知不觉就走了神。这厢路程收起手机就想接着睡,倚回南方那儿才觉得他有点发僵:“嗯?怎么了?”
  “院长跟你家也有关系?什么关系?”
  “他女儿在耶鲁读的经济学,是由我爸引荐去了她想去的公司实习……那家公司我们没有控股,但参股的比例也不小,所以请假这点事情还是不用发愁的。”
  “……”
  “好了好了,说这些多无趣啊。”路程又往他身上倒,被他接住了脑袋安置在肩上,于是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让我稍微睡一会儿,我累死了。”
  南方侧过脸吻吻他的额头:“嗯,你睡吧。”
  路程的坦然从来不是因为他有大无畏的精神,而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天下人中入得了眼的屈指可数,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与他相爱的南方,旁人的眼光如何、评价如何,他是真的完全不介意。
  回到学校以后,两个人自然开始并肩出行,晚上同床共枕。很多同学都知道南方一直在追求路程,如今好事玉成,没想到路程所表现出的迷恋竟丝毫不亚于南方。夙愿得偿,南方心里多少是得意的,有时候走在路上都会把路程拉过来吻一下,或者伸手揽着他的肩。
  初相知的那阵子最是情热,恋人间对彼此的生理和心理都充满了好奇,总有相互磨合的无限热忱。路程以为这是南方的习惯,却忘记了他们都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人,他的南方纯粹是一块新大陆,他种下什么都能长得枝繁叶茂。后来他们人前人后都不去掩饰那份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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