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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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沉沦-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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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能从中受益,懂得看透放下,尽快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担心她走火入魔,不顾所以的丢开一切。偶尔小可会反过来安慰她。小可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尤其是跟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半岁多的宝宝变得“古灵精怪”,她能看懂大人的表情和情绪变化,也逐渐理解他们话语中的意思。虽然她还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但她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并常常利用这一点,来实现她的欲望和要求。她可以平稳的独自做起来,两只手抓住玩具玩,手指灵活,会敲打玩具。有强烈的运动欲望,开始学习爬行。偶尔会模仿成人的发音,小可总是教她说“爸爸,爸爸”,孩子的小嘴就咕哝咕哝的发着类似的声音,令人喜悦。

  那天北北去县城照相馆取孩子半岁的照片,特地去了一趟县立中学,之航生前任职的学校。学校建在塬上,大门口有倾斜铺陈的阶梯 ,拾阶而上,银色漆染大门年深日久露出铁锈,轻轻触碰,剥落一地。花园里的迎春花沉甸甸的开满细长花枝,呈拱形垂直而下。唯一一株垂丝海棠树冠疏散,树姿婆娑,偶有几朵嫣红花蕾矗立紫色幼枝头。枝条细长而低垂的柳树已经抽出嫩绿新芽。一片生机盎然。春天来了。北北独自在操场上坐了许久。不断有整齐悦耳的读书声传来。她说,之航,我该走了。你要在天上看着小可她们母女平安喜乐。

  北北打电话给一诺,定下来确定的抵达日期。告别小可。

  漂泊,似乎成为一种宿命。比这尘世更加动荡不安的,是她那颗无处安放的流浪的心。迈克尔…所罗门曾说过,有时候,命运选择把某些东西从你的财产中永久的拿走,接受这一点,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命运剥夺掉她与亲生父母相见确认的根基,让她成为一只浮萍。仕诚亦不是她可以拥有并且挥霍的财产,如同命运毫不留情的从小可身边夺走之航一样。这些都是不属于她们的财产。命运很吝啬,只是交由她们暂时保管,却并不告诉她们何时抽走,总是突如其来,防不胜防,可是她们只能顺应接受,继续以后的生活。

  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踏上去一诺家乡的路途。途经小站,名桃下。匆匆掠过,翩若惊鸿。白色的站牌,黑色的楷体,经年累月的矗立在那里,孤独而静默。没有人会注意,火车甚至未曾停留片刻,疾驰而过。桃下,桃下,妖艳诱惑却仓皇不定。念在口中,戚戚然。隔墙的距离,倚在在家门边看火车的妇人,田野中奔跑嬉戏的孩子,耕种的老农,扬灰的沙场,泛着新绿的草,一片片高大笔直的胡杨,一条细长蜿蜒的河流,成群的牛羊。火车开往1200多公里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注定是一条陌生的旅途,遥远而神秘。

  关于她这半年多的经历,一诺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如他所说,他只是在遵从自己内心对人生做出选择。他给予她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甚至并不认为那半年间她做出了错误的安排。他太了解她,她不过是需要爱。一旦决定,一条路不走到尽头,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能够得到一诺,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报。如果没有遇到仕诚,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嫁给一诺,做了他人妇?如果没有遇到一诺,她会不会和豫哲在一起?兜兜转转,十年青春悄然远逝,她却依旧孜然一身。豫哲说的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生命对于她,已经不再害怕失去什么,却也没有什么是非要得到不可。如果曾经有,那便是爱。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仕诚,我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了,在那里我将会遗忘曾经属于自己的铭心刻骨的悲伤。

  谁是谁的沉沦(六十)

  呼和浩特       2011

  来到这里两个月了,北北一直无所事事。每天只是在家阅读,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偶尔外出,她会在附近找一间咖啡厅,一坐一个下午,置身人群中,不会觉得孤独和迷茫。一诺的工作很忙,正处于男人为事业的奋斗期,经常加班或者应酬,早出晚归。豫哲的婚期将近了,她想也许该出去工作,这段时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一诺的薪水仅够维持两个人简单的生活。她想为豫哲买一件结婚礼物。婚礼,是定然不会的。

  北北决定顺从自己做出的选择,并安然接受这一切。她开始每天顶着烈日与大风,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去参加面试。公交车如同城市一样,破旧不堪,发出沉重无力的轰隆声。空气中流动着干燥热烈的风,阳光暴烈,她无意间抬起手腕,细瘦,有不堪负重的脆弱质地,纵横交错的藏青色与淡紫色血管微微凸起,皮肤因为干燥布满了细小的白色皴裂纹路。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总是觉得皮肤有随时崩裂的紧皱感。手腕上奶奶留给她的玉镯在阳光下散发闪烁光泽。

  车停下来,上来寥寥数人,然后继续开动。没有报站,她不知道它即将开向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努力提醒自己注意靠站的站牌,但是却又近视的厉害,所以总是常常坐过站或者提前下车。每天会徒劳的多走许多路程。索性这个城市很小,可她仍旧迷失。

  她不断打电话给一诺,从呼伦贝尔南路,绕行至乌兰察布西街后便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身边交错而过的人流与车流。站在暴烈的阳光下,汗水和泪水顷刻而出,风过之处,瞬间干涸,余留的渍迹有紧绷不适感。

  也许有某个时刻,她后悔过。命运,总是一步步紧逼而来,让她无从选择。

  北北翻开电话本,不知道该打给谁。这个城市,除了一诺,她是否还能找到第二个她愿意接近的人?收件箱里满满记录了她与仕诚相识以来的所有信息。

  他曾说,丫头,坚强!

  他曾说,丫头,我很想你!

  他曾说,丫头,我爱你!

  他曾说,我只要你允许我爱你就行了!

  他曾说,在我身边也许会很委屈,但是我想照顾你!

  他曾说,在我身边每天看到你,我就很安心!

  他曾说,丫头,不想看到你再叹气。不要哭泣,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他曾说,这样的爱,没有办法选择。我丧失了选择的权利。

  他曾说,很难接受你离开。但也知道给不了你更多。

  他曾说,这段感情,不知道多久能过去,也许一时,也许一世。不过从今往后,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他说过这些温情脉脉的话,言犹在耳,却终不得见。深夜,劳累一天的一诺搂着她心满意足的很快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浑圆而沉实的脑袋贴着北北的侧脸,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间回转。她枕着一诺的臂弯,却无法入睡。仕诚的脸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渐次清晰。北北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黑暗中空无一物,徒留她一个苍凉的手势。她选择离开,她想他的过去她不曾参与,而他的将来她亦无法进入。说到底,她爱着的是别人的男人。这样的生活于她,本身是种难堪的伤害,多少次她对自己嘲笑过,轻视过,怨不得谁,遇见了,也许是注定要相恋。这样的爱情,不坚强,不高尚,甚至不光明,她并不无辜,却也没有罪。不过是爱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人,不过是迷失在这不被成全的爱里,她是这样没有方向感的孩子,记不得来时路,所以终究回不去,只能渐行渐远

  面试竞聘是一个不断被筛选,过滤,评断,剔除的过程,索性她有能力突破重围,层层胜出,终于定下来两家公司做最后的抉择。

  最后的面试是由公司的老总亲自负责,从层层把关挑选出来的五个人中选择一个,竞聘职务是总账会计。那天北北穿了一件西瓜红的刺绣棉布V领束腰长衫,白色九分裤,没有多余修饰。公司的老总负责整个华北片区的快递业绩,这是国内快递行业的领跑者。对方是个健谈的男子,南方人,温和而随性。谈话过程中不断的抽着烟,偶尔喝咖啡,香甜的咖啡味混合着浓重的烟味,占据了整个空间,北北格外清醒,为随时而来的问题作出相应的得当的对答。他们彼此看着对方,倾心而谈,他的随和让她渐渐觉得放松,话题变得宽泛,谈话渐入佳境。从两点到四点的时间,他们进行了一段长谈,从所从事的行业,到职业规划,到生活琐事,甚至涉及国家大事。她注意到他抽烟的手指,细长白皙,有结实而粗壮的血管异常凸起,似乎可以听到血液流过的声音,像极了一诺那双手。他是这个商业化社会的成功男子,身上具备了各种优势。淳良中不失精明,耐心而认真。北北注意到他白色的棉布衬衫,袖口一尘不染,举止得当。末了,他说,林北北是吗?你让我发现女人的美有太多面,而你的美面面俱到。他伸出手来,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递过自己的手,握住,感受来自陌生人的温度。

  走出那幢位于市中心高级写字楼时,她长吁一口气,阳光依旧那么烈,炙热的白光一泻而下,晃的人觉得眩晕。天气终于转暖。因为与陌生人之间长久的交谈,保持高度专注以及缜密思维,有些虚脱,她尽力了,也知道自己成功了。她自己就是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本身具备说服力。她害怕的并不是在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而是离别。

  谁是谁的沉沦(六一)

  新单位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妥,两周后正式上岗。北北暂时无所事事,每天在家上网。周末的时候和一诺一起回家看望他的爷爷奶奶,还有父母。

  一诺的家在城市郊区的农村,距离市区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挤破旧的公交,天气日渐热了起来,公交车上人很多,一诺伸出双臂环住她,尽量避免她被拥挤和推搡。汽油味,汗味,烟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她担心自己会呕吐。往旧城北门方向,有一个圆形白顶的高大建筑突兀在那里,在一片低矮灰败的建筑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与她在北京看到过的牛街礼拜寺的建筑风格几乎如出一辙。一诺说,那是重新修葺过的清真寺。等红绿灯时,她看到马路右侧有一个天主教堂,朱红色的圆形拱门上方矗立着大红的十字架。尚未看清楚里面的建筑,车已经在轰鸣声中缓缓开启。途经大昭寺,小昭寺,低矮的红色围墙围起来的,一诺说,那就是大昭寺,指给她看。“改天我带你过来逛逛。”他说。北北看到大昭寺门前平整的广场上停满了各种车辆,有沉闷悠远的钟声从寺庙传来。这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地,以蒙古族和汉族为主,还有回族,满足,朝鲜族,鄂温克,鄂伦春等民族,宗教信仰繁杂不一。

  街边搭起的棚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天气晴亮,周末的街道上人格外的多,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有推着手推车卖凉糕的,卖糖葫芦的,还有架着驴车卖当地早熟的甜瓜,满满一车甜瓜,黄灿灿的。 路边手抱婴孩摆摊的妇女显得神情慵懒。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都集中在市中心,那里有簇新的高楼直耸入云。各类品牌大卖场,夜总会,酒吧,KTV,打扮时髦的摩登女郎随意出入那些场所。所有一切现代化的紧凑步调,全部集中在那里,星罗密布。城市的其他地方却十分破旧。到处都是低矮陈旧的门面,散发着年深日久的腐朽气息。紧张,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似乎只是在以市中心为原点,东西南北四个方面往外拓展不足一公里的范围内。北北初来之时,总怀疑这里不是一个省会城市。在地图上看,整个内蒙古自治区的版图很大,可是它的省会每次都能让北北想到小时候叔叔曾带她去过的洛阳城,甚至也许还没有洛阳城大。从城市规划的格局和建筑,可以看出整个城市的落后。这是一个小城,只有四百年的历史,相传是土默特蒙古部首领俺答汗及其夫人三娘子所建,初时谓之库库和屯,明廷命名为“归化”。

  公交车渐渐驶出市区,开往更开阔的方向。路的两侧种植着高大笔直的白杨,风吹过“哗哗”作响。这里几乎看不到法国梧桐。整个城区,除了白杨,其他树种甚为少见。这里经年大风扬沙,阳光暴烈,也只有白杨这种耐烟尘,抗污染,抵严寒的强阳性树种适合生存在这里。她说,一诺,如果不是因为生长在这里,也许不会有人愿意来此定居。这里环境及其恶劣。冬天最冷时候可达零下二三十度,冬季尤为漫长,从十月一直延续到次年四月,高达半年之久。春天最为难熬。沙尘暴隔三差五来袭,漫天黄沙,整个城市能见度很低。偶尔睡一觉醒来,都会灰头土脸,呼吸道干燥难耐,窗台厚厚一层黄土。有段时间,北北每天要把家里擦拭四五遍。在外行走,大风卷起沙尘扑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细细密密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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