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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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环曲-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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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怒,再转身在那四条大汉尸身之上去搜寻解药,这才发现他们四人身上,竟都藏有‘诸神山庄’的腰牌,此刻他遭此巨变,已变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去寻找那‘诸神山庄’理论,等到天明,那些镖师一起醒转,他便回到济南,折变家财,赔了客人的红货,幸好他一生谨慎,绝不浪费,这些年来,生意又做得十分兴隆,是以还有些须剩余,他便悄然洗手,准备安安份份地度此残生,再也不想在刀口下讨生活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叹息,亦不知是为了对“烈马金枪”的同情,抑或是为了对自己的感慨,要知这班武林豪士,终日驰马江湖,快意恩仇,在别人眼中看来,虽是十分羡慕,但在他们自己心中,却又何尝不羡慕别人的安适家居,只是此身一入江湖,便已再难脱身,纵有些人厌倦了江湖生涯,洗手归隐,但他们恩怨未了,归隐亦是枉然,有恩的人,千方百计寻他报恩,有仇的人,千方百计去复仇,甚至到他身死之后,恩仇还不能休止。

这些武林豪士的甘苦,当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又岂是别人所能了解?

此刻“金鞭”屠良正是这种心境,但等到头脑不复冷静,胸中热血上涌之时,他便又会将此种感慨忘怀。

临沂城中,边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来自南七北六十三省成名立万的英雄豪客,不但早已将边府以内的正厅、偏厅,甚至花厅一起坐满,就连厅前的游廊,庭院,亦都摆满酒筵,但见宅内宅外,悬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薄暮时分,数十串百字南鞭,一起点燃,更使这平日颇为清冷的大街,平添了不知几许繁华之意。

鞭竹之声响过,华灯如海,霎时齐明,“万胜金刀”边傲天华服高冠,端坐堂前,不时发出洪亮豪迈的朗笑之声,竟似比自己嫁女儿娶媳妇还要高兴三分,此刻交拜天地已过,新娘已入洞房,新郎柳鹤亭满身吉服,满面春风,满口诺诺,周旋在这些虽是专程而来为他道喜,但却俱都与他素不相识的贵客之间,那“妙语如珠”的梅三思,在旁为他一一引见,自然不时引起阵阵哄堂大笑。

“荆楚三鞭”兄弟三人,一起坐在正厅东首的一席上,“银鞭”白振又已有了几分酒意,只是在这满堂武林成名豪客之间,举止仍不敢十分失态。

华堂明烛,酒筵半酣,柳鹤亭转回堂前正席,边傲天一手捋髯,一手持杯,面向柳鹤亭朗声大笑道:“柳贤侄,你喜期良辰,老夫但有两句吉言相赠。”

梅三思哈哈笑道:“师傅这两句话,不说我也知道。”

边傲天含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梅三思目光得意地四顾一眼,大笑朗声道:“少打老婆,多生贵子。”

这八个字一说出来,当真是说得声震屋瓦,满堂贺客,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边傲天沉声叱道:“这是什么话。”自己却也忍俊不禁,失声而笑。

于是华堂明烛,人影幢幢之间,便洋溢起一片欢乐的笑声,柳鹤亭垂首而立,亦不知该笑抑或是不该笑。

哪知刹那之间,欢乐的笑声竟然渐沉、渐消,四下一片静寂中,忽然自游廊内缓缓走进一个人来,缓缓走入正厅,“银鞭”白振举起酒杯,“嘿嘿”强笑两声,但一触到此人两道冰冷森寒的目光,却再也笑不出来。

辉煌的灯光下,只见此人身材颀长,步履坚定,一身长衫,洁白如雪,面上却戴着一具狮鼻撩牙、狰狞丑恶的青铜假面。

一片静寂之中,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正厅,冰冷的目光,闪电般四下扫动,似乎要看穿每一个人心中所想的心事。

满堂群豪,虽然大多是初次见到此人之面,但有关此人的种种传说事迹,近日却早已传遍武林,此刻人人心中不禁俱都为之惴惴不安,不知他今日来到此间,究竟是何来意?有何打算?

“万胜神刀”边傲天突地朗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立时便有如利剪断布,快刀斩麻,将四下难堪的寂静,一起划破,只听边傲天朗声笑道:“又有嘉客光临,更教蓬荜生辉。”离座而出,大步向这雪衣铜面人迎去!

哪知这雪衣人目光冰凉,缓缓而行,竟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笑语,也根本没有向他望一眼。

柳鹤亭剑眉微剔,足跟半旋,轻轻一个箭步,身形有如行云流水般抢在边傲天之前,缓步而行,目光抬处,只见雪衣人两道冰冷的目光,也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凝视,彼此的身形,却愈走愈近,边傲天笑声越来越低,终于连声音都笑不出来,只剩下面上一丝僵硬的笑容。

只见雪衣人脚步突地一顿,左手拿起桌上酒壶,右手拿起壶边酒盏,自斟自饮,仰首连干三杯,然后放下杯盏缓缓道:“恭喜恭喜……”

这四字说得和缓低沉,与他平日说话的声音语气,俱都大不相同,柳鹤亭亦自料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禁为之一愕,他身后的边做天忽又朗声说道:“阁下远道而来,快请坐下喝上三杯——”

雪衣人冷“哼”一声,掉首而行,将边傲天僵在那里,作声不得,柳鹤亭目光闪动,方待出言,哪知厅角突地又传来一阵狂笑之声,雪衣人听了狂笑之声,脚步便又一顿。

只见厅角脚步踉跄地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少年,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仔细细地瞧了雪衣人几眼,缓缓道:‘你是到此来贺喜的么?怎地一来就要走了,你怎地要在头上戴个假面,难道是见不得人么?”

雪衣人垂手木立,不言不动,边傲天干咳一声,强笑着道:“白二侠醉了!”转目向梅三思送了个眼色,道:“决将白二侠扶到里面歇歇。”

梅三思口中应了一声,但却笔直地走到雪衣人身前,大声道:“你头上戴着这玩意儿,不觉得难受么?”

雪衣人身形仍然不动,目光缓缓一扫,口中一字一字他说道:“出去!”

梅三思呆了一呆,道:“哪里去?”

雪衣人冷“哼”一声,逼人的目光,不住在梅三思及那白衣少年面上扫动,却再也不说一个字出来!

满厅宾客中,武功较高、酒意较浓的,见了这雪衣人这般神态,已忍不住勃然变色,边傲天高举双臂,朗声道:“今日吉期良辰,请各位千祈看在边某面上,多喝喜酒,少惹闲事。”

已有几分酒意的“银鞭”白振,借酒装疯,伸手指着雪衣人狂笑数声,还未答话,边傲天又已抢口说道:“阁下既是柳贤侄的朋友,又好意前来贺喜,也望阁下凡事——”

雪衣人再次冷“哼”一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们若不愿出去,在这里死也是一样。”这两句话语声之森寒,语意之冷削,竟使这张灯结彩的华堂之上,平空压下一层寒意。

梅三思呆了一呆,伸手一指自己鼻端,讷讷说道:“要我们死?”侧目望了满身白衣的“银鞭”白振一眼,突地仰天长笑起来:“要我们死,喂,你倒说说看,为的是什么?”

雪衣人目中光芒一闪,他生性偏激,睚眦必报,伤在他剑下的人,已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一人向他问出此话来!

坐在他身侧桌畔的一个锦袍佩剑大汉,浓眉一扬,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气,突地推杯而起,哪知他怒喝之声尚未出口,只听“呛啷”一声龙吟,他腰畔长剑,竟已被雪衣人反手抽出,这一手当真是快如闪电,锦衣佩剑大汉一惊之下,手足冰冷,呆立半晌,胸中的怒气,再也发不出来。

雪衣人一剑在手,既未借挥剑显示武功,亦未用弹剑表露得意,只是目光凝注剑尖,就有如人们凝注着睽别已久的良友一般。

梅三思大笑之声渐渐沉寂,雪衣人掌中长剑骸哎渐垂落!

“银鞭”白振四顾一眼,心中突地升起一丝畏惧之意,伸手一抹面庞,亦不知是在借此掩饰自己面上的不安,抑或是拭抹额上的冷汗,“嘿嘿”干笑着道:“今日柳兄台吉期良辰,我犯不着与你一般见识,嘿嘿——”抱袖一拂,转身就走,“银鞭”白振居然如此虎头蛇尾,倒当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边傲天浓眉一皱,他先前本待强劝白振走开,但此刻见白振如此泄气,却不禁又颇为不满。

梅三思呆了一呆,回首道:“你怎地走了?”

语声未了,眼前突地光华一闪,一阵森寒剑气,自鼻端一挥而过,雪衣人掌中的长剑,竟已经抵住白振脊椎,屠良、费真对望一眼,齐地长身而起,“嗖”地掠了过来。

雪衣人冷笑一声,突地缓缓垂下掌中长剑,晒然说道:“如此鼠辈,杀之徒污此剑。”上下瞧了梅三思两眼,冷冷骂了一声:“蠢才。”

拂袖转身,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缓缓走到那犹自坐在那里发愣的锦袍佩剑大汉身畔,举起掌中长剑,自左而右,自剑柄而剑尖,轻轻抚摸了一遍,缓缓道:“此剑名‘不修’,剑史上溯秦汉,虽非剑中圣品,却也绝非凡物,你武功不高,能得此剑,亦是天缘,但望你好生珍惜,刻苦自励,再多磨练,莫要辜负了此剑!”

左掌食、拇二指,轻轻夹住剑尖,右掌向内一弓,剑柄突地弹出。

锦袍佩剑大汉木然半晌,面上不觉泛起一阵羞愧之色,方自伸手接过剑柄,剑柄竟又脱手弹出,他惊愕之下,转目望向雪衣人,只见他全身纹丝不动,右腕突地一反,剑柄便自肋下向身后弹去,只听“叮叮”几声微响,弹出的剑柄,竟似生了眼睛,恰好将漫无声息射向他后背的五点乌光,一一弹落!

雪衣人目光一凛,头也不回,冷冷道:“背后伤人,岂能再饶!”缓缓转过身形,一步一步地向“银鞭”白振走去!

方才他还剑发招之际,众人俱都定睛而视,凝声而听,只有费真、屠良双双到白振身侧,屠良皱眉低声道:“二弟,你怎地如此莽撞,你纵然对那人不服,也不应在此时此刻出手!”

费真面色深沉,缓缓道:“何况你纵然出手,也讨不了好去!”

他两人这一讽一劝,非但未能将“银鞭”白振劝回位上,自己兄弟一来,反而使他自觉有了倚恃,一言不发地拧转身形,扬手五道乌光,向雪衣人背后脊椎之处击去!

哪知雪衣人头也不回,便将这在武林中亦称十分霸道的五点“鞭尾黑煞,无风乌针”一一击落,自振心头一跳,只见雪衣人一步一步向自己缓步行来,右掌两指,微捏剑尖,却将剑柄垂落在上。

“银鞭”白振目光转处,先瞧屠良一眼,再瞧费真一眼,突地“嘿嘿”大笑起来,一面大声道:“你如此发狂,难道我‘荆楚三鞭’兄弟三人,还怕了你不成,嘿嘿……”语声响亮,“荆楚三鞭,兄弟三人”八字,说得更是音节骼然,但目光抬处,见到雪衣人一双冰冷的眼睛,却还是无法再笑得出来。

“万胜神刀”边傲天望着他们越走越近的身形,心中真是左右为难,他方才虽然已将梅三思强拉开去,但此刻却无法拉开“银鞭”白振,最难的是双方俱是宾客,那雪衣人虽然狂傲无礼,但“银鞭”白振却先向别人寻衅,再加以背后暗算于人,更是犯了武林之忌,满厅群豪,此刻人人袖手旁观,又何尝不是不耻白振的为人!

但这般光景,边傲天若也袖手不理,日后传说出去,必说他是怕了那雪衣人,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来想去,却也无法想出一个妥善解决之法。

“银鞭”白振干笑一声,脚下连退三步,掌中却已撤下围在腰畔的一条亮银长鞭,鞭长五尺,细如笔管,坦白振随手一抖,鞭梢反卷而出,居然抖得笔直,生像一条白蜡长竿一般,要知“银鞭”白振人虽狂傲浮躁,但在这条银鞭上的功夫,却亦有十数年的苦练。

他银鞭方自撤出,费真、屠良对望一眼,两人身形一分,已和他立成鼎足之势,将那雪衣人围在中间。

雪衣人眼角微扬,目中杀机立现,脚步更沉重缓慢,“银鞭”白振再次干笑数声,手腕一送,方自垂下的鞭梢,又已挺得笔直。

在这刹那之间,双方俱是箭在弦上,突听“叮”地一声轻响,白振掌中银鞭,竟然笔直垂下,白振面容不禁为之大变,转目望去,只见一身吉冠吉服的新倌人柳鹤亭,已自大步行出,满厅群豪俱都眼见柳鹤亭方才凭空一指,便已将白振掌中挺得笔直的银鞭击落,于是本来不知他武功深浅的人,对他的态度便全然为之改观。

雪衣人凝目一望,脚步立顿,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出来做什么?”

银鞭白振冷冷“哼”了一声立刻接口道:“正是,正是,此事与你无关,兄台还是早些入洞房的好。”

柳鹤亭面色森寒,冷冷看了白振一眼,却向雪衣人当头一揖道:“阁下今日前来,实令在下喜出意外,然在下深知君之为人,是以也未曾以俗礼拘束阁下,既未迎君于户外,亦未送君于阶下。”

雪衣人目光木然,缓缓道:“你若不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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