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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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 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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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绍圣年间的朝局上,在著名的七月清算之后,开封城渐渐恢复平静,可不要以为章惇心满意足了。在他想来,这只是以眼还眼如数讨账,想真正两清,旧党还得给出九年的利息。
  年底时重拳出击。
  以蔡卞为首,新党组成的史学团队耗时一年,拿出了新编的《神宗实录》。这是针对由高滔滔主持,范祖禹、黄庭坚、秦观等人修撰的第一本《神宗实录》的反驳。新、旧两本书差别非常大,简单地讲,神宗即改革,两者密不可分,在不同的指导思想下,很多的事截然相反。
  把这本书重写,一来给神宗正名,二来给改革派正名,这是清算运动中的坐标,是最重要的理论依据。有了这个东西,章惇才能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之后的事是痛快淋漓的扒皮章成名经过。
  先是把范、黄、秦等当年的主编贬职流放,接下来哲宗在第二年的郊祀大典上宣布,所有元祐时期的罪人遇赦不赦,永不录用。再到年底,打击面扩大,从元祐各大臣波及中层干部,导致开封官场大换血,各个职能部门变成了新党天下。
  新党集团从这时起,重新掌握了国家权力。
  第三年,旧账翻到了奶娘事件上,刘安世、范祖禹被再次降职,从长江边贬到了广东海南。这时章惇快意恩仇,看这些贬职的过程,扒皮章根本就没把旧党大臣当人看。比如刘安世从南安军(今江西大庾)贬到英州(今广东英德)时,章惇想了想,不经意间想起了一些传说。
  传说刘安世命硬,他妈妈在怀孕期间进四川,从马上摔进山谷,大家都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一棵大树接住了她。这是没出娘胎第一劫;长到10多岁时,刘安世得了眼病,远近名医束手无策,眼看着生活没法自理变成残疾,可是一位兽医出现,居然把他治好了之后否极泰来中进士当高官,位极人臣。
  大家都说刘安世命真好。
  是吗章惇看了看地图,你命好,那再往南点,去昭州好了。
  以此为例,把贬人当游戏。苏轼字子瞻,好,去儋州;苏辙字子由,查地图没有由州,找个形近字吧,由与田相近,贬他到雷州;刘挚字莘老,莘、新同音,贬他到新州。
  其他人以此类推,九年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元祐党人成了章惇的玩具,生死荣辱全在他一念之间。回望屈辱,这是大丈夫牙眼相还、酬恩报怨,不亦快哉!
  可向更远处回首,当年满怀兴邦救国热情的青年到了哪里,这时满心酷戾一意泄愤是他的本来面目吗?
  所幸的是,章惇始终没有忘记新党人的核心思想是什么,他没像那些卑污的旧党人那样除了党争之外什么都不做。在他的领导下,宋朝迅速焕发着生机,很快就取得了神宗朝都无法想象的辉煌。


第十八章 西线百年第一人
  生机与辉煌是同步出现的,分别体现在国家的内外两端。生机遍布在全国每一个角落,在元祐九年里荒废的农、商各项指标随着熙宁新法的恢复逐渐上扬,这是个缓慢提升的过程,急不得,更不能急。
  辉煌从边疆传来,终北宋一朝每一个君主都致力于开疆拓土,恢复汉家故有疆界。这方面宋太祖干得最漂亮、宋太宗做得最崩溃、真宗仁宗互有胜负、神宗最有突破,熙河地区的收复是空前的创举。
  而最震撼人心让举世震惊的,是宋哲宗。
  哲宗朝深深地打下了他年轻、奋锐、睚眦必报、偏执一样的上进心等精神烙印。当然这里也饱含着北宋史上堪称最强硬、对内外一律铁腕的宰相章惇的行政风格。具体到辉煌的边疆,是另一位姓章的大臣的功劳。
  章楶。
  都姓章,和章惇有关系吗?没错,这两个人都是福建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严格地说,从官场上的发展来看,他比章惇这一支要快得多。章惇一支最早当官的是他父亲,章楶在爷爷章频的时候就登堂入室,做到了开封城里的御史。
  只是姓章的人似乎天生和女士们犯冲,章频对当时的章献太后刘娥很不柔顺。结果可想而知,对宋真宗都不大柔顺的刘娥哪受得了这个,直接把这个南方倔老头儿赶过长江,回老家反省去了。
  等章楶长大时,他得从头做起,一步步考上去。这没什么,章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考试,比如章惇,本来考上了都不报到,因为他侄子比他的名次更高,他宁愿回去再忍一届,也绝不丢这份儿。虽然这个侄子比他整整大了10多岁。
  轮到了章楶,科考变得更诡异。到了京城正温习功课,突然传来了个消息,他父亲在魏州出事被关进监狱了,案子很急,马上开庭。考试重要,老爸更重要,章楶没有选择只能请假往魏州赶,给老爸打官司。当时的考官们看着章楶,眼睛里充满了遗憾。
  章孝子,魏州虽然离开封不远,可来往的时间加上官司流程,这一科你是不用想了,准假的同时,就是在跟你告别。但是很快他们就惊呆了,章楶几乎是闪电般赶了回来,不仅赶上了开考的时间,还带回来了洗清罪名的老爹!
  牛,这是北宋史上最牛的一个考生了。更牛的在后面,也许是杀到魏州给老爸当讼师的过程太刺激了,章楶的状态大火,他的成绩是当年的礼部试第一名。
  以这种成绩进入官场,章楶的仕途一片光明。他从陈留知县做起,一路飙升到提举陕西常平、京东转运判官、提点湖北刑狱、成都路转运使,入为考功、吏部、右司员外郎。按现代的职称来说,他是从县长升检察院长再升省长,成为方面大员,之后一步登天迈过最关键的一步,进入京城当上了部级官员。
  顺畅得让人发疯的过程,止步在高滔滔的面前。没有什么能摆到台面上的过失,他被踢出了京城,到西北边疆上站岗。显然,这是元祐年间官场重新洗牌的一个小缩影。之后历史证明了,这是章楶人生中的一个小波折,却是整个宋朝国运走向的一个关键契机。
  章楶到了庆州,面临着宋朝边境上最黑暗的时代。之前哪怕是李元昊时期,宋朝节节败退,也始终保持着抵抗与反击。可这时高滔滔与旧党要求边境时刻保持微笑,对西夏人必须友好,哪怕他们拿刀子砍过来。
  那么事情简单了,西夏人每年都拿刀子砍过来。当时西夏掌权的梁乙逋砍得兴高采烈,每次都带着血淋淋的刀子回国,向李元昊的子孙族人们叫嚣——以前嵬名家族的人掌权,有没有我这样的战功?南朝有没有这样怕我们?
  西夏人举国欢呼,新时代到来了,他们每年随时杀过边境去抢汉人的东西、汉族的美女,能遇到的抵抗只有少数几座大城的城墙,除这之外随便杀随便抢。要是在野外遇到了宋军的袭击,那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一个外交抗议就能让宋朝当局自己去惩罚这批不开眼的宋军,之后带着道歉慢悠悠地回国。
  如果某时手懒,实在不想动,也有天上准时掉下来的大馅饼往他们的头上砸。宋朝就是个不折不扣纯度极高的贱人种族,别管被砍得多惨,每年的岁币都会准时满额地送到。
  屈辱吗?难堪吗?旧党人半点都不觉得。在国境线以内安全地拿着丰厚的年薪,每天杀完新党杀旧党,杀完旧党杀派系,杀来杀去也是很威风的嘛!
  章楶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来到了边疆,他知道自己是旧党严厉打击仔细看管的对象,可并没有选择小心做人装傻保命。从这一刻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告慰神宗在天之灵,都是王安石、王韶等改革前辈梦寐以求的中兴盛迹。
  章楶上任后悄悄地做了些手脚,在环庆路内修了些不大起眼的堡砦,把庆州城里的直属边防军派出去,远远近近形成了有层次感的防御圈。
  这是他为边防做的第一次努力,也是他第一次违反军规。
  这时要体谅一下旧党人的幻想,他们在外交上一点都不古板,相反非常爱做梦。在他们的心里,西北完全可以复制东北的局面。辽国人之前也和宋朝打得你死我活,规模比西北大多了,后来通过忍让协商不是达成了兄弟友邦吗?
  可以感化契丹,同样也能感化党项。这是他们的中心思想。不过遗憾的是人种基因决定一切,契丹人虽然凶狠但重视合同,党项人软弱些可是有足够的猥亵,这些人从来不知道“信用”这两个字怎么写。
  但这并不妨碍旧党人继续做梦。感化和教育是一个长期过程,要有耐心,体现在边防上,就是各处边将必须保持忍让。至于安全嘛,各州的主官们都很安全,比如庆州的城墙足以保证章楶平静地躺在里面,等待西夏人的感化进度。
  章楶没那耐心,他的小动作越做越多,渐渐地环庆路变样了,好几次西夏的邻邦友人们进来打劫都满头满脸血地往回跑,次数多了之后,西夏当局憋不住了,集体认为这是对西夏尊严的挑衅,是对党项人良好心情的践踏,是对梁家尊严的亵渎!
  一长串的愤怒之后,被亵渎的梁家人派出了他们的大领导,西夏太后梁氏御驾亲征,率领10万大军杀出了国境。
  梁家人是很聪明的,他们声东击西,先奔向了奇鲁浪,那是宋、夏边境上面对泾原路的前哨,等着宋军作出反应向泾原集结后,突然转向杀奔环庆路。
  完美的佯动,由全骑兵兵种的西夏人实施,10万兵马疾风掠过平原,迟钝懦弱的宋军注定了失去先手。并且早就打听明白了,环庆路全军只有蕃、汉掺杂的5万人,只要第一击足够沉重,宋朝的大门立即就能被砸开为所欲为,是多么开心的习惯!
  梁氏和西夏大兵们都在这样想,一周之后他们变得欲哭无泪,事先怎么能想到呢,他们面对的章楶是集宋朝自从第一代抗夏将范仲淹、韩琦等到熙河战役的王韶,近60年来集所有名将特点于一身的怪物。
  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章楶做不到的。
  战争开始时一切正常,西夏人怎么打怎么有,一路推锋直入,接战的宋军、修建的砦堡,坛坛罐罐被他们砸了个稀巴烂,到后来远远地看见他们杀过来了,宋军直接撤退,那模样真是再纯粹没有的元祐牌。
  这时他们当然不知道,章楶给出的第一条军令是命令负责抵抗的宋军“贼进一合,我退一舍”,让他们尽情地打。
  直到打到环庆路中心,庆州城下。到这里任是谁也有点累了,就算是无敌型的拆迁队这么一路搞过来,也得喘口气喝口水。
  喝下第一口水,西夏就注定死梗了。章楶是个非常彻底的人,他把庆州城附近的水系里都下了毒,你们人多马多是吧,除非能回西夏运水过来,不然只有全体中毒一个下场。
  这招像谁,很有高滔滔她叔,当年第一衙内高遵裕的影子吧。之后章楶变身范仲淹,铜墙铁壁流出现,庆州城下10万多西夏兵玩命地攻城,打来打去只是用人命去换砖头。
  这样的买卖没法做了,集体中毒加上又高又厚的城墙,一向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梁氏也觉得希望渺茫。好了,发挥老传统,收兵回国沿途抢劫,捞一票肥的当旅差费。
  这次开始时仍然很正常,他们保持队形边走边抢,宋军很元祐地缩在各自的堡砦里,目送他们走远。这样的路一直走到了快到边境的肃远寨。这个寨很穷,是纯粹的军寨,没有钱只有刀,西夏人向来是不理会这种地方的,他们很安静地路过,继续走远。
  当他们接近下一个军寨洪德寨的时候,突然间后面火光冲天,在黑夜里一片光明。那是肃远寨,难道那群宋朝大兵要搞什么花样?
  答案是错,花样就在他们身边,已经等了他们好久了。肃远寨点起的大火是信号,告诉前边的伏兵可以出来砍人了!
  砍人的是位名人,西北府州折氏。凶狠美丽的折家,占传说中北宋武勋传奇杨家将一半血统的折家。这时折家的主将名叫折可适,他率领环庆军主力1万人从西夏兵入境之后,就一直埋伏在这里。
  伏击是个技术活儿,1∶10的兵力对比,哪怕是在深夜里,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折可适先是放过了西夏大军的前头部队,在中部拦腰砍了进去。过程很刺激,血肉横飞,西夏人迅速倒下了一大片。可是最初的突袭阶段过去后,西夏人的整体优势显露了出来。
  人太多了,全是骑兵,他们迅速调来了最精锐的兵种铁鹞子,以重甲骑兵列成方阵,既阻挡了宋军的攻击,还快速地反压了回来。
  折可适立即就退兵了,他身后就是洪德寨,里边早准备好了,要什么有什么。等铁鹞子冲过来,先是一轮神臂弓,接着是更新式的武器虎蹲砲,砸得西夏骑兵满地找牙,同时发现战马很痛苦,很多都瘸了。这时才发现,洪德寨的周围撒满了铁蒺藜,是刚才那批偷袭的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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