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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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见放-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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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夫别墅的室外花园,游泳池边搭建餐台,主持人开场声明夜宴性质,只是“好朋友们来聚一聚,玩一玩,乐一乐,休息休息”,我听那哥们儿说话像唱二人转的。说是很随便的一个庆祝餐会,但从停车场铺过来的迎宾红地毯近百米长,会场装置豪华,香槟酒塔、名利浮靡,中心还有大号PG球和超宽LED屏幕,弄得跟音乐盛典似的。来了足有两三百人,季风忙坏了,扮大人说场面话,一对一答中名片就递出去了,我算看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来给V姐公司过生日而是来做市场推广的。
  当天晚上下了点雨,户外空气清凉温润,让人的郁闷被放逐。既来之刚安之,V姐和一个传媒老总跳开场舞时,主灯光照在舞场中心,我趁黑去找东西吃,凉酒点心也成啊,总比空着肚子强。
  身后有人叫我的时候我差点把嘴里的草莓甜饼吐进游泳池里,他叫的是“家家”不是“丛小姐”,季风端着一杯酒正告诉我哪个好吃,听见声音也意外地看去。
  这人与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差不多可以肯定对他是终身难忘的——小时候我看西游记,里面的黑鱼精长什么样我到现在还记得。来人是钱程的东家沙丁鱼。他跟V姐有合作,自然也是认得季风,简单打过招呼,他们三个谈起一场摄影展览。沙夫人亲昵地为林园竹整理头发,两人分开来看不觉得,站在一起才发现她们五官轮廓身材骨架都大抵相似。莫怪钱程这份工作干得卖力,想来沙大也不亏他,虽是二把手仍然肥得流油,买了新车新机还坐拥人家容佳气华的小姨子。人生怕不足矣?回中坤哪有这种美事?
  季风整晚黏我身上一样,只在V姐过来时跟她跳了一支舞。
  上大学系里有舞会我从来不参加,季风有一次陪黑群来觅食把我也拉上了,有幸见识他舞步,还挺像模像样的,听说是翅膀的关门弟子。现在这种场合混多了技艺更见长进,本来看着挺养眼的,却被他不时关注过来的目光给惹得微恼!我特想跟他争取:你让人透口气儿行吗?
  没见钱程正垂首与女伴交谈甚欢吗?我还有机会跟他单独相处不成?老看着我干什么?
  一曲结束,V姐远远冲我摆摆手,转去别的应酬。季风踩着中三的节奏回到我身边:“这是酒不是饮料!”他拿走我手里那杯漂亮的鸡尾酒交给托盘侍者,低头闻闻我鼻息间的酒气,“你可别整高了,带你来还有大事儿呢。”
  他卖关子,我却懒得买,摊着巴掌跟他要酒杯,他把掌心贴上来,两只明熠熠的眸子异常沉静地望向我眼底。我打了个冷颤,想起武侠小说里描述的摄魂大法,惟恐自己被掌控了什么。尽管没见过有活人练成此功,但是对于催眠、洗脑一类的神奇医术我总是很恐慌,一个人在失去自己理智驾驭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不管是好是坏,总是值得担心的。
  不详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站在V姐身边的主持人吹吹迈克吸引大家注意力。“女士们先生们到场的各位好朋友!”
  身边有知情的侍应生说:“要放礼花了。”
  又是这一套,杯子碰到嘴边刚要喝,被季风拦下,在我费解的视线里诡秘地笑。
  迈克已经交到V姐手里,大大方方一口京腔:“今儿各位赶巧了,我旗下一个弟弟订婚”
  脑子嗡了一下,只知道灯光已将周边两米以内映照成焦点,脸上是惯性假笑,机械地点头,举杯,啜啜便见了底。我在人群里逡巡什么,那两汪幽潭离我并不远,只是静得像死水,人不过去,水不来。空气乍明乍暗,耳畔传来欣喜的呼声。一朵一朵在天边绽开的繁荣,漫布原野黑夜,一簇未散,另一簇又顶上来。但它不是星辰,它总会散尽,了无痕迹。季风凝神仰望,嘴唇弧度柔和,我在这种弧度下眩晕。
  这抹弯弧,若是我拥守多年的爱,很多事也都说得通,为他细致温暖的心思,为他辗转难眠的头疼,为他的喜悦、不安、痴慕压抑在空气中,爆成一团绝美的亮色在空中幻灭。销声匿迹。
  钢琴曲是梦中的婚礼,碧蓝的游泳池水,华衣美食,灿烂的礼花,极度奢世的珍藏版美墅,而我的左手裸露在空气中,圈住心脉的铂金指环堪比露寒。他在眼前,在身边,流星的眼眸,望穿我,光芒四射,却原来出自遥远的星系。彼此都让对方感觉耀眼,独独难抵心核。究竟是谁晚了一步,没来得及看见焰火燃亮的瞬间?
  “风头出够了?恭喜你家家,这小子商量我一整天了非要加这节目给你个惊喜。”
  “V姐~~您名字里有薇字吗?”
  “没有。我姓魏,早些年都叫我魏魏,后来就成这个洋名儿了。”
  VIVI:你还记得以前笑我把头发颜色焗那么浅装老外吗?因为那天你看洗发水广告时曾跟我说,你的梦中情人,应该有一头微黄小卷的长发,尖尖的下颚,大大的眼睛。不一定要很瘦,但一定不要太高。在你们其中一个人难过的时候,你可以完全把她抱在怀里。
  VIVI:为什么你要想难过的时候呢?季风,要怎么样你才能快乐?
  VIVI:祝福你们,家家。
  “那你呢?你快乐吗紫薇?”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小锹儿和翅膀死的时候我问季风:你怎么会喜欢那么恶心的东西?
  他说他也谈不上喜欢,他就是想养着它们。“它们吃饱喝足晒太阳就行,也不用去哄它,也不用我爱它。但是它们又不能没有我,我不在,有人会把它们晒死。”
  “你觉得照顾生理比照顾心理容易?”
  “丛家,咱们结婚之后养条狗吧?”
  “你别给我找活儿了,我连你都忙和不过来。”
  生理上照顾不到是会死的,心理上再不痛快,起码还能活着,还能嫁人。
  人心里总有最阴暗的角落,不是光照不到,是你自己撑了把伞,遮着它,终年不见光。
  有阵子我日日反复地做着一个梦,天寒地冻的季节,我在宿舍的水房里洗衣服,水很凉,但洗衣粉泡沫始终冲不掉,我只好一直漂洗,凉浸肌骨的水一直漫着我的手。终于有一日,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了,执起我僵冷的手呵着气雾眼氤氲地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握牢在掌中。

  岁月见放

  早上七点多床头电话就响了,我看看区号,暗暗佩服未婚夫大人真是够雷厉风行。“等我一会儿到公司你们再轰炸不行吗?”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礼拜六不休息吗?”
  “啊?小姑啊。十一假今天串休。我以为杨毅呢。”
  “她?不是这家人儿了。”
  我分析着语气,往最坏了猜:“逐出家门了把她?”
  “另起炉灶了人家。”
  这就成人家了~我呵呵笑:“我姑整得还挺押韵。”
  小姑也笑了:“起早又去张罗她那房子了,当我不知道呢。”
  她这算不算是默认了?“在哪买的房子啊?”
  “江沿儿那边新起的排屋么,俺单位人路过那儿看见她好几次了。哎呀家,你老妹子老厉害了,开个车自己上大连选了一堆建材,在三儿她家住了一宿,第二天雇个配货车拉回来的。”
  “她自己去的?”
  “那可不自己么,你不知道吧?谁也没跟谁说。于一出去办事儿在外地给她打电话,你看她可知道心虚,没敢说实话,到晚上于一来家找她,这帮人都寻思她在书吧呢,干等也不回来干等也不回来,打电话一问交底儿了,刚出哈尔滨,还拐你奶家吃顿饭。给人于一气的,脸都不是色儿了,到底水也没喝一口上高速给她迎回来的。你说那小崽子自己一天有没有主意吧,都能气死谁,我算是跟她操心到头了,赶紧谁爱要谁领走得了。”
  “你就嘴硬吧。”心早就让那好女婿给收买了。
  “我嘴硬心硬的也没用,现在满M城谁不知道杨毅是于军儿媳妇儿,结不结婚哪也就差那么一张纸儿。这是我跟你说,除了我也就于一能治住咱家那个,我还把她当香饽饽儿捧什么呀。”
  “你早这么想不就不用跟她吵吵了吗?”
  “谁我可没跟她吵吵。你老姑夫说我,你别跟着掺和了,光说我不掺和,这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率多高我不比你们有数啊,就算于一真不发病,要是带到将来小孩儿身上呢?谁遭罪?我能没顾虑吗你说?大人有时候做法你们可能不理解,还不都是为自己孩子好吗?”
  “都知道~~要不那酸脸猴子一个不顺心早炸庙了。”
  “我就怕她嘻了马哈的还把自个儿当小孩呢。好听不好听我丑话得说前头,什么样是她自己选的,将来谁也怨不着。你说呢家?”
  “我说啊,于一也是你看大的,他这些年对咱家小丫啥样你还看不见吗小姑?”
  “唉~我咋看不见呢,于一那天跟我说:姨你放心,我要真有病也不拖累她,但我活一天就照顾她一天。听得我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一心想拉倒吧,孩子都明白就行了,以后的事儿咱讲话的谁也说不准,反正那俩人现在是谁也离不了谁。换一说人家于一真是啥啥都可像样了,有他在我少生多少气~眼瞅三十了,也不怪家里急,选日子办吧办吧得了。你呢?跟四儿定啦?”
  “小丫说的?”
  “哪是~昨晚你季娘过这屋唠了一会儿,你俩啥时候处上的啊?过年回来庆庆闹着玩还把你说红脸了,这怎么,四儿打电话说让我蹿掇在家给你们会亲家。咋那么着急?出事儿啦?”
  “唉呀我老姑啊”她们娘俩儿都是语速飞快让人插不进去话,完了还啥都敢说。“想哪儿去了?”
  她好像惊觉这话说得太过火,边笑边说:“不是倒没别的意思,就寻思这好么应地咋这么着急了呢哈哈。你季娘还说这要真有了也挺好点儿事儿,整好跟时蕾一前一后。妈呀她可是觉得挺好了,俺家侄女儿门子还没出就给你们生孩子?”
  “唉呀你们咋那样的!?还在家里讲究我!”
  “这不是喜事儿吗说说怕啥?刚才给你妈打电话说这事儿还笑呢,你猜啥以前俺们都寻思你跟马驰家儿子是一对儿呢。今年咱家可亏大发了,嫁出去俩姑娘,整不好仨呢,你二叔家小婷婷也快了,可能不这个年底就开春儿。”
  我大概能想像得到家里现在沸腾成什么样,依照顺序,小丫,庆庆,我奶。
  到中午,前三甲已经亲切关注过了,还算漏一个季雪,插队在丛庆之前来电话的。时蕾发短信:让我问问你是真的假的现代文明的发达可见一斑,通讯速度是多么惊人啊~~丛家家与季风的恋情,在那场烟火盛宴的两个小时后,迅速传遍祖国各地,从冰城哈尔滨到辽东半岛再到温暖的东海岸S市。
  是不是已经到了底线,季风,嗯?
  我们组中午聚餐,下午拾掇一番,组长派发奖金和过节费,大致可以早退一两个小时。一提到公司总不可避免地说起小郭,不是我偏心,实在是哥们儿太有节目了。桌上多喝了几杯,回来之后从信封里抽出项目奖金一看,双影的,这位不习酒性的关中男儿心情很澎湃:“呦,头儿您太客气了。”我们组长莫名其妙就过一国庆节。看一位男同事把小郭哄骗出门,我也拿了包准备撤。给季风打个电话,他正身处壮观的CBD商圈。好笑,还CBD——China Beijing Dabeiyao?他说我山炮。“什么年代的叫法了,现在人叫车倍儿堵。”我为中国人民所向披靡的语言所折服,他开车我不敢跟他说多,打听了到家时间就结束通话。
  旁边有两个做销售的,其中一个从我进来就在打电话,电梯里信号不太好,他嗓门很大,说话都像冲对讲机一样不停重复。
  “行行行。”“可以可以。”“没问题没问题。”云云。
  我听得有点走神,中途停下进来人也没抬头看,还是身后传来一声“秦总”,这才发现是秦堃,正笑微微地跟大家点头。到一楼她和同行几位高层打过招呼,跟我出了电梯,我们两个落在后边闲聊,她问我:“刚才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听他们打电话挺有意思的。”不管手边什么情况,接电话马上变得热情洋溢,做销售的都有这种本事。
  秦堃听出我所指,笑道:“你要不要试试?我调你去市场部。”
  “我不行,”依我这防三防四的性子,成天跟陌生人相处真能吓出精神病来。“我害怕和人打交道。”
  “程程也是。”她侧首看我,“他小时候有点自闭,我们都挺担心的。我姥爷因为这个成天逼着他说话,爷俩儿一天到晚对着骂。”
  我大胆地揶揄她:“您也挺难的。”感觉秦堃这人公私分明得很,她说钱程就不会带着中坤老板的语气。
  “我倒没什么难的,有时候感觉家里一个老小孩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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