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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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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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领子突然一紧,接著给人像提小鸡儿似的提起来,我还想多跟老师腻一会呢,父皇皱著眉头把我往旁边一丢,“小孩子家家的,让一边去……”
  真不愧是见了美色就忘记亲人的父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念君──我好想你。”父皇一把将老师捞到怀里,来来回回在他颈项磨蹭──那场景看得我都有点脸热心跳。
  “你可知道,我想了你十几年──想得都发疯了──”父皇说起绵绵的情话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看连一向淡雅的老师脸上都露出了淡薄的红晕。
  老师淡淡笑了,拍拍父皇的後背,丹唇微启:“兰渊,我都明白──我们的事情再无须多说。”
  他招手让我过来,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敢直视他凝澈的目光,“老师,还有什麽吩咐要对阿筠说的吗?”
  “阿筠,你可知宁之对你的心意?”
  我的老师一句话点到了我的死穴上,我躲躲闪闪,张口结舌,眼看檀香即将燃尽,一狠心道:“老师,是我不对,我伤了他。”
  老师面露遗憾,“感情之事,从你与他幼时便埋下种子,历久弥深,宁之又是个痴心的人。阿筠,想要舍弃谈何容易?”
  我抓紧那一点檀香,迎了老师的眼光,缓缓道:“不能舍也要舍,断不了也要断,老师,阿筠还年少,忘记并不是最痛苦的。”
  老师还想劝我什麽,父皇却轻轻地掩了他的口,道:“罢了,念君,你我都曾年轻过……情这个字眼,非亲身体会不能明白,亦不会珍惜。是爱是恨,是劫是缘,就让阿筠去体会他自己的波澜吧。”
  我刚想赞一句,父皇你对感情的体悟是越发精进了,但很快他就藏不住本性了。
  他更近一步拉起老师的手说道:“念君,我们经历了那麽多波折,年轻时候不也照样做过许多伤害彼此的蠢事吗,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永远不能体会你对我的珍贵,也永远无法明白自己对你的需要……”
  眼看父皇又要开始你侬我侬长篇大论地抒发他十几年来的情话了,我赶紧咳嗽几声,“父皇,时间不早了。”
  父皇这才打住,回头对我说:“阿筠,我要走了──以後这万里河山,都交付到你一个人手上,不求你开盛世辉煌,你自己仔细著点,可别给为父的败光了!否则你几十年之後下来,就不要见我,也不准见你老师。”
  我捏著指间仅存的檀香,忙不迭地应承他:“知道了,父皇。”
  他们两个相携相依,渐渐在白雾中消失,白梅的芬芳由浅淡至浓烈,再由浓烈转为浅淡。
  父皇走了,老师走了,马上沈约也要走了,不用很久,这苍茫大地,浩瀚河山,将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檀香烧到最末,火星灼伤了我的指尖,想起沈约曾说过,“殿下请记得,无论发生什麽事,千万守住那一点紫檀不灭。”
  然而怎能不灭呢?
作家的话:
我重信守约,说好的两更




☆、15

  迷迷蒙蒙中,紫檀在我掌中熄灭,整个幻境立刻就漆黑如死,沈寂得没有一丝声响,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就像一根蜡烛,在热量的炙烤下慢慢全都化开了。
  该死,我好像回不去了,早知道是这样的後果,干脆让父皇带我一起离开得了……
  脚下一轻,我立刻开始无止境地陷落。听说冥界有一条隔绝阴阳的轮回道,好事的小鬼跳进去了,结果还没等到出去就先饿死了……真遗憾,还没来得及跟沈约告别呢……
  我稀里糊涂地想了好些有的没的,脑袋里面搅和了一团蜂蜜,甜的,黏的,沈的。
  我是给一阵剧烈的摇晃给吓醒的。
  “赵筠!你不要命了吗?我叫你守好紫檀香你他妈的为什麽不听?”这是谁在质问我,声音真难听,我烦恼地用手堵住耳朵。
  为什麽不让我沈溺在轮回道里面呢──那一瞬间我竟有这样轻生的想法。
  我疲惫地睁开双眼,一张愤怒怨恨还扭曲的脸冷冷地瞧著我。
  这是谁?
  费了好半天劲我才反应过来,“啊,你是沈──约──”接著立刻追问,“我,我在里面说了什麽你不会全听见了吧?”
  沈约带著一种“你说呢”的神色看我,“殿下莫非吐露了什麽不该吐露的大秘密?”
  看这样子我就知道他应该没听见,还好,面对老师时,我没有心头一软亲口承认对他的感情。就算听见了,大略也不会妨碍到他的离京计划。
  “殿下已经如愿以偿了罢。”沈约的容色转为平静清和,转手把一方白绢递到我脸旁边,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脸颊,这时我赶紧劈手抢过来,才觉得自己的姿势分外不对劲。
  我整个人还虚弱地靠在沈约的臂弯里,两只眼睛也肿肿的,酸酸的。他的墨绿色深衣上晕湿了一大片──好像是泪水。
  怎麽回事,我方才在他怀里哭了?
  立刻推开他的怀抱,将白绢随手一丢,笑道:“沈大公子居头功,可曾想过要什麽赏赐?”
  沈约低头俯身,由我手边拾回白绢,牢牢攥在手里,面无表情道:“微臣──没有什麽想要的,请殿下准许微臣辞官离京。”
  我没来由地对他这种态度感到生气,抿唇道:“沈大公子这麽说,可是以为我给不起吗?”
  有些话并不是出自本意,但是却总在生气难过的时候把它当成武器去伤害别人。
  我最後悔的,便是说出了那句话。t
  “没记错的话,沈大公子不是早就想与我度一夕欢娱了吗……”我抚摸沈约的衣襟,“只要沈大公子开口,我自当为你宽衣解带……”
  他猛地捉住我在他襟口作怪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够了──”
  我挑起三分故作疑惑的笑意看他,“怎麽?沈大公子这麽快就不喜欢我了?”
  沈约松了手,後退一步,脸上是平和的颜色,“殿下恕罪,微臣先前一直对殿下抱有不该有的念头,几次三番令殿下为难,今後──不会了。”
  “父皇殡天,国丧三月──”我顿了顿,“沈大公子不留下来看一看我的登基大典?”
  我还是,想要留住他,哪怕只是一小会也好。
  “不必了。”沈约拒绝我,“我知道殿下会是个好皇帝。”
  他第一次拒绝我。
  “沈约告辞。”他对我深施一礼,带著衣襟上那一大团触目惊心的泪痕退却了。
  他离去许久,我走出寝殿,寒风迎面,如刀似剑,在宽阔的平台上,还能眺望得见那一道渐行渐远的墨绿身影。
  喜官凑到我旁边,跟我咬耳朵:“殿下既然舍不得,那就留住他罢。如果害怕抹不开脸面,喜官替殿下去。”
  “算了……”我微笑,“他不属於这里,随他去吧。”
  “殿下──”喜官面露戚戚之色,漆黑瞳眸里的神色却很郑重,“殿下也许不知道罢,喜官却晓得──殿下越是悲伤的时候,就笑得越好看。”
  我有吗?t
  “好了,不说这个,谢小公子来了没有?”我收了笑容。
  “早就来了,偏殿里候著呢。”喜官也随即进入了状态,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份收放自如的本领,好像是天生为争权夺利而生的一样。
  “走罢,去见见他。”当日我那样对待他,又三日没有消息,那家夥一定快要把肺都气炸了吧。
  “我嘱咐送他的一壶顺气茶,他喝了没有?”一面往偏殿行走,我一面向喜官询问消息,一会儿好采取合适的措施缓解他的火气。
  “谢小公子的脸色一直沈著,那壶茶喝了之後,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喜官果然是观察入微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算计。
作家的话:
咳咳……我做出了慎重决定……此文不V
大家放心大胆儿地往下看吧……




☆、16

  我推开偏殿的门,谢小三就在阴影里头坐著呢。他今天穿一袭灰袍,头发一丝不乱地束著,露出光洁额头,腰里却没有悬著那把熟悉的佩剑,换成了三五环佩,迤逦著拖下来,倒有几分文质彬彬的味道。
  “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殿下终於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一面了?”见我进来,他连茶杯都没放下,闲闲地用杯盖去挑开杯里的茶叶。
  我冷著一张脸,走到他身边坐下,第一句话就把他镇住,“父皇殡天了。”
  果然将他骇得不轻,茶杯也落了,起身关切地瞧我,大约是看见我脸上的泪痕,慌了神,“殿下──你哭了?”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又怎样?谢小公子心里有气,我这副样子不是正顺了你的意麽?”
  “没有……”谢小三忙不迭解释,“我怎麽会生殿下的气,我是气不过那个沈约态度傲慢而已。”
  眼看计谋得逞,我努力做出一副平淡表情,“如今情形,你有什麽计策?”
  “继承大统,殿下是理所应当的人选,谢家上下,都会支持。”
  我要的话都得到了,抿一口茶,轻声道,“谢家是朝廷栋梁,我不会亏待谢丞相,父皇遗诏中,首位顾命大臣,他是不二人选。”
  “那麽我代父亲谢过殿下了。”谢小三笑了,身形一转,环佩叮咚作响。他慢慢在我面前单膝跪下,“谢如墨立誓,只要有我在一天,谢家上下就永远忠於殿下,鞍前马後,至死不渝。”
  我淡笑,扶他起身,“你我相识,不过一年光景,谢小三,你为什麽能为我发下这样的誓言?你凭什麽这麽肯定你自己押对了宝?”
  “因为──”谢小三脸色微红,眼睛闪闪发光地看著我,“因为,殿下是殿下啊。”
  我朗声一笑,“说得好,说得真好。谢小三子,你如此待我,我就应你一诺如何?”
  “我为殿下,不求回报。”谢小三有些急了,我按住他,眨眼道:“哎──先不急著推脱,这样吧,我应你一条性命。来日你谢家无论是谁犯下死罪,有此一诺,我都饶他一死。”
  谢小三不能体会我这句话的深意,还想说些什麽,我扬手一挥道:“不必说了,世事难料,这一诺会有用得著的时候。”
  沈重的话题暂时到此为止,我眯了眼睛,这才想起他的佩剑不在身上,於是打趣道:“那柄长剑你平日里看得跟宝贝一样,我碰一下也不让碰的,今天怎麽不见你佩它,莫非给摔坏了?”
  谢小三脸色微红,“我以为──殿下唤我过来,是要同我划清界限,那剑也──再用不著了。”
  我懂他未说出口的意思,却不能做半分回应,因而挑眉道:“谢小公子怎能没有长剑伴身,那不是成酸秀才了?”
  谢小三急了:“殿下说谁是酸秀才?”
  我摸摸下巴,故意做仔细端详状:“不说我还没发现,你这身穿著,倒有几分薛凝波的神韵啊。谢大才子──请千万多指教。”
  薛凝波乃本朝第一才子,诗书文墨,无有不通,可惜太过教条迂腐,顶了个翰林待诏的虚名,有一次见到我“之乎者也”了半天,愣是把我给绕晕了。但此人风致倒是高标,心思也单纯,等以後有机会把他提溜过来当个解闷的闲差好了。
  谢小三生得秀美白净,却酷爱学武,性格也大大咧咧,因此最忌讳旁人说他文弱书生气,此刻听了这话那还了得,摔了茶杯扑过来就想同我理论:“哪里像了?殿下别是又逮著空儿来取笑我!”
  他用力过猛,我猝不及防给他扑倒在软榻上,手里的茶水都洒了一地。
  “作死啊──你敢以下犯上?”我笑骂他,手撑著软榻想要起身。
  谢小三倏然握住我的手按到肩侧,阻止了我起身的动作。他手掌的温度与触感让我心里一动……其实我并不明白,仅仅相识一年罢了,为什麽我对谢小三总是不同的,那感觉比平常的好朋友近了一个尺度,但始终替代不了沈约的位置,远远不能。
  我仰面在下,静静地盯著他的眼睛,谢小三同样呆呆地俯视我……他好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这麽做似的,眼睛里面也带著犹豫和试探,气氛一时变得模糊而暧昧。
  连我将腕子抽出来,他也完全没有反应,好像被我的眼睛给吸住了一样,慢慢低下身子贴近我,在我眼中他的身影渐渐地与某个人的重叠起来,虚幻的,温暖的……
  不是说要对沈约死心吗?t
  赶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欢迎另一个人进入你的生命。
  这是谁创造出来的道理?哪有这麽简单的事情!
  “阿墨──不行──”就在他将要挨到我的那一瞬间,我猛一偏头。
  谢小三脸色由红变白,“是因为沈约吗?”
  “你说什麽?”
  “殿下是因为喜欢沈约所以拒绝我吗?”
  我沈默。
  “那麽我愿意等,只要我一直守在殿下身边,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比过他的。”
  我背过身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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