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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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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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坤城冷眼看着他牵过马,在他转身之前沉声道:“你以为我大哥他真的爱你吗?”
  元清河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江坤城脸色发白,翘起一边的唇角,冷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天炸毁承平县监狱的人是谁?是我大哥!而我,正是当时的游击队队长。我大哥与叶老很早之前就有交情,他也知道我是j□j员,当然还有李今朝。策划那次行动,只是为了帮我们救出叶老……”
  “够了!”元清河冷然打断他,脸上覆上一层寒霜,冷冷警告:“我不准你再说他!”
  江坤城笑得浑身颤抖:“清哥,你什么时候能学着不再这样天真?被枕边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一声枪响,一粒子弹准确的擦过侧脸,江坤城还没来得及感受那道气流,立刻就感觉到脸颊下方及至耳垂处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满是猩红,他霎时变了脸色。
  这样的枪法,在自己之上。
  元清河收起枪,翻身上马,朝城门外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7 章

  
  车厢之中一片宁静,石诚坐在车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明亮的晨曦,朝阳正从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点一点的攀爬上来,穿透稀薄的晨雾。他们之间的距离,前一晚还是亲密无间,此刻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黎明到来之后,元清河冷着脸坐在马上,望着初生的橘红色朝阳。
  南边的方向依然冒着黑烟,战斗了一宿,第一方面军军心涣散,在五倍于他们的人数优势之下,竟然没能占到上风,反而是十九路军且打且退,阵型灵活,竟然成功杀出重围,逃出了军营。
  于师长拿着一本名册走上前来报告:“军座,我们一共伤亡一千一百多人,三百多人被俘,另有一百四十多人叛逃。”
  “叛逃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元清河唇边逸出一丝苦笑,不知道远在南京的那人看到明天的报纸心中会作何感想。
  于师长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出言安慰道:“军座,我们都愿意追随您。”
  元清河看着一脸忠诚的下属,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下去吧,休整一下,我们上路。”
  通敌叛国之罪已经坐实无误,再加上昨晚的越狱、哗变、打伤江师长、炸毁军营,这些罪名会一并算到他头上。
  军中,他已经回不去了。
  从承德南下,长城各个关隘一定都是重兵把守,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往东,察哈尔的第二方面军正在与日本人打仗,此时过去添乱,或许会受到日本人和革命军的双面夹击。现在,他和手下这七千多将士,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唯一的逃生可能,只有一路向东北,杀出一条血路,逃往遍地是日本人的满洲国。
  他原本以为,与他决一生死的将会是那些倭国蛮夷,却没想到,还未出师就先栽在自己人设下的陷阱里,他开始有些后悔在南京的时候没有狠下心解决李今朝这个心腹大患。
  彭师长骑着马慢慢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张干面烧饼:“军座,稍微吃点吧!”
  他默然接过,用力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嚼着。
  “军座,下一步该怎么办?”彭师长试探着问道。
  元清河不说话。
  “粮草带得不多,枪支弹药倒是充足,不然,天黑之后我们杀回去?”
  杀回去?元清河茫然的望着天边的黑烟,如果是那个人,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赵小顺慌张的奔过来,打断了谈话,他气喘吁吁的指着南边说:“军座!南边、南边好像是李今朝那狗/日/的追过来了!”
  元清河默默的嚼完他那块烧饼,不慌不忙下达了命令:“往东北撤退,绕开国民军哨卡,如遇日本人,杀!”
  他调转马头,带着军队朝东北方向开去,临行之前最后一次望了一眼西南方向,目光之中露出狠厉的神色。
  总有一天,这份耻辱,他会让李今朝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满洲国,新京。
  虽然已是三月,入夜之后的新京气温奇低,街边的积水凝冻成一层不透明的薄冰,让人脚下打滑。
  一名身材偏瘦穿着普通的青年笼着袖子在街道上走着,不时能够看到身着和服脸色涂得雪白的艺伎从身边经过。
  裘大海拉高衣领,试图阻止从领口灌入的冷风,低垂着头拐进一个漆黑的巷子。
  最近,他原本遍布新京的手下人数骤然减少,有好几个安插在日本人身边的重要情报员突然失去了联系,发电报给南京那边,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他意识到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于是今晚召集所有组员开会。
  简陋的民房内,军事情报处的组长裘大海以及手下组员陷入沉默,情报人员陆续失踪,处长那边联系不上,这次的事件简直是匪夷所思,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裘大海不由得把这件事与三天前东北军中的异动联系了起来。
  三天前,他们的组员打探到十九路军元军长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锒铛入狱,之后十九路军因不服从东北军张总指挥的命令公然发动哗变,元清河越狱逃亡,进入满洲国,立刻引起日本人的高度重视,在边境投入相当的兵力,拦截他们。得知这一情况后,裘大海第一时间就将电报发往南京,但并没能得到石诚的回应,这让他察觉到不妙。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屋里的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惊。
  紧接着,大门被人踢开,几名黑衣男子揪着看守的衣领闯进来,两拨人马剑拔弩张,紧张对峙着。
  一名官僚模样的人背着双手排开人群走进来,面上带着笑容站在支楞的枪杆子之中,从兜里出示了身份证件,然后缓缓环视着裘大海等人,和颜悦色道:“在下供职军统行动组,请问裘大海组长是哪一位?”
  裘大海警觉的举着枪,慢慢走上前来。
  那行动组长毫不避讳枪眼,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同僚,我也是奉命行事,跟我回一趟重庆总部吧!”
  
  砂轮快速转动起来的时候,表面的粗粝立刻就变成平滑的圈。
  石诚坐在车床前细细的琢磨着一块羊脂玉料子,突然手心传来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定睛一看,那块润白的玉髓被他拦腰车断了。
  可惜了一块好料子,石诚叹息着,捧着裂成两半的玉髓,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玉碎,预示着不祥。
  是谁的不祥?
  回到南京已经快十天了,北边一封电报都没能传来。
  桌边放着一叠近几天的报纸,从他回来的第七天开始,十九路军叛变的消息就一直占据着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他只是收集刊登了关于他的消息的报纸,但并不去看。
  他不相信。
  除非是裘大海亲自打探来的消息,所有关于元清河的批判和舆论,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通敌?叛国?越狱?哗变?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那些急得上蹿下跳的政客们的嘴脸一般可笑!他的清河,他干干净净的少爷,怎么容许那些卑鄙丑陋满口污秽的军阀政客这样污蔑!
  他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睛,那么干净明澈,却又那么深邃悲伤,只是静静的那样看着他,就让他整颗心纠结到一起。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庚生蹬着楼梯匆匆的跑上来,看到石诚呆坐在案桌前,表情有些犹豫的走上前去,凑到他耳边轻道:“裘大海被行动组的人扣押了。另外……我打听到,清哥他、被日军俘虏了。”
  石诚缓缓闭上眼,无力的朝他挥了挥手,语气出奇的平静:“知道了,你回去吧,万事小心,最好近期内不要有任何动作,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夏庚生默然的点了一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下了。事实上,最近他散布各处的组长有好几个莫名其妙的被行动组或监视或j□j,使得他获取情报的渠道变得尤为狭窄,情报网络几近瘫痪,去了两趟重庆皆是无功而返,军统内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于这次变故的原因透露出来,他怀疑,他们这是被人封锁了。
  
  火柴擦在深褐色的砂纸上,火苗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呲”的一声瞬间爆发出来。
  元清河点燃香烟,长舒一口气,百无聊赖的背靠着牢房冰冷的墙壁,双腿撑在床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最后一支香烟了,元清河凝视着闪烁的红色烟头,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也会有今天。
  离了张石诚你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李今朝临走时赠给他这么一句话,现在看来,似乎很有道理。
  在热河与锦州的交界处,他们遭到了日本人的伏击,那只是一个师的队伍,不成气候,就在十九路军大获全胜几乎将那一个整编师的日本人全歼的时候,第九路军追击上来,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和李今朝的军队缠斗在一起。
  李今朝似乎并不急于擒获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痒痒似的发动不痛不痒的小规模进攻,这样拖延下去很快就会招致日本人的援军,他突然就明白了李今朝的用意:他并不希望自己被抓回军营之中去接受国军的审讯和制裁,反而希望能将他逼进日本人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借日本人的手解决自己。
  元清河洞悉了他借刀杀人的计策,一次次发动猛攻,试图在日本人到来之前将李今朝逼退,但李今朝打得非常灵巧,消耗了十九路军大量精力。当时已是困兽犹斗,好不容易拼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将李今朝打退,锦州这边开来了日本人的援军。
  这一场战役几乎是必输无疑,日本人与李今朝运用了车轮战术,将他们逼入绝境,强弩之末的十九路军终于在逃亡三天奋战两天一夜之后,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全员被俘,仅剩的五千多名士兵被关押在集中营,只有三位师长和他被关进单人牢房。
  牢房的铁锁发出沉重的声响,身穿土黄色日军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元清河垂下眼睑,一双锃亮的军靴停在他眼前。
  日本人说了一句什么,通译忙走上前来翻译:“岩田大佐说:这么快又见面了,元军长。”
  岩田大佐见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饶有趣味的在他身边坐下,看到他的香烟烧到烟屁股了,笑吟吟的摸出一盒烟递上去。
  元清河看都没有看一眼,径直将烟头丢进角落里,不耐烦的直接对通译说:“让他出去!”
  通译额头渗出冷汗,战战兢兢的不敢翻译这句。
  岩田大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大度的一摆手,说了一句什么,背着双手走出牢房。
  “岩田大佐说:元军长心情不好,他改日再来拜访……”
  “滚!”
  一声粗暴的怒吼打断了他,通译双腿一颤,赶忙扶正了帽子,灰头土脸的矮着腰钻出牢房,跟着日本人走了。
  从衣襟里翻出怀表,打开表盖,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那人纯净无垢的笑容,然后放在唇边吻了吻,喃喃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想告诉他自己是有多么留恋这美好的生命!可是如果为了活下去而不惜叛国,那么即使能再度见到他也会被他轻视吧?那么不如就这样干干净净在他的记忆中永远活下去,那些他们共度的美好时光,一定可以支撑着他活下去,因为张石诚永远那么强大,那么完美。
  元清河缓缓躺倒下去,长久的看着从天窗里照射进来的一道夕阳。
  时间不多了。
  脚下带着沉重的镣铐,走到明晃晃的春光下,元清河仰起脸,茫然的望着青白色的天空,周身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
  天空明明那么辽阔,为什么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呢?
  太阳明明那么温暖,为什么不肯施舍一点热量给那些在黑暗的夹缝中挣扎求生的人呢?
  人类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这世间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会遇见他爱上他呢?
  他和他,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他有很多疑问,究其一生都无法参透,他自嘲的笑了笑,也就不去想了。生命仅止于此,他不如把最后的时间,用来怀念他们共度的那么些年。
  他被日本兵推搡着,站在了街道上。
  在街道上处刑么?当着老百姓的面处死中国军人,的确能够起到威慑作用。
  对面停着好几辆卡车,卡车上是用木条钉成的一个巨大的笼子,生锈的铁钉暴露在外面,陈旧的木条上沾染着黑褐色的血迹。
  这时,从街道对面的一排水泥房子里走出几个日本兵,日本兵手中牵着麻绳,而麻绳后面,正拴着一列列被俘虏的中国军人,队伍左右有好几个日本兵手持刺刀和皮鞭,驱赶着那些人,他们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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