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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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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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乡野长大的姑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因为听了石诚的话,拿出一笔钱在英国商人新开的珠宝行入了股,所以她经营得格外认真,整天思虑着怎样能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维持一家的衣食开销。他现在已然落了残疾,她总是想为他多预备着,恨不得为他挣出一辈子的花销来。
  尽管,她知道这份心不可能得到他的回应。
  那天晚上他和李今朝的对话,她听明白了。虽然觉得荒谬和不可思议,但最近这些日子,从石诚每一个心不在焉的动作,每一个焦虑担忧的眼神,她早已揣摩出了真相。
  那个总是温和宁静的男子,他的心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占据。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嫁过一个男人,已经不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她从来就未曾想过会再度得到爱情,更何况是她倾慕已久的男子。她毕生的愿望,就只剩下陪在他身边直至终老而已。
  她不知道英国人是怎样看上她的,在忙碌的午后,她在珠宝行后面流畅的拨着算盘,那个英国男人突然走进来,臂弯中捧着一束红花,走到她跟前,轻轻执起她的手,单膝跪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他用蓝色的眼睛看着她,用音调奇怪的中国话说了一句:“你愿意让我爱你吗?”
  她丢下算盘落荒而逃。
  眼泪被风干了,表情似乎凝固在脸上,尽管她再怎么努力五官也做不出多余的动作,她就那样绷着脸开门走进餐室。
  石诚和杨兰亭面对面默然坐在餐桌前,英国人已经走了,那一束热烈的红花被安置在一个漂亮的玻璃花瓶里,石诚的目光越过那些花,静静的看着她落座。
  杨兰亭伸过手来,一把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犹犹豫豫道:“曾姐,你没事吧?”
  曾竹心垂下眼睑,没有去看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只是将目光聚焦在艳红的花朵上面,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没事。”
  “那你……”杨兰亭似乎有点难于启齿,她沉吟了一下,一咬牙,试探着问道:“那你预备怎么办?”
  她垂下头,将嘴唇咬得发白,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良久,石诚站起身,淡笑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明天去跟大鸟说一声,就说他的珠宝行我也要入一股子,但我对钻石什么的不感兴趣,让他给我辟一个柜台出来,我卖翡翠玉器,叫他明晚来一趟,具体事宜面谈。”
  曾竹心讶异的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慢慢聚集,她慌忙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咬着牙点点头。
  石诚真的在丹尼尔的珠宝行里开辟出一个专卖羊脂玉坠子和翡翠镯子的小柜台,虽说完全是个门外汉,但他做得相当专心,将元清河留给他的钱全都砸了进去,四处搜罗玉石匠人,收购他们手中的成品,摆进他的柜台里。
  当然,这些都少不了杨兰亭的协助。杨兰亭是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里混过的,对于玉石首饰的鉴赏很有眼力,并且别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连日来,她陪着石诚东奔西走,为他出谋划策,到柜台正式开始经营的时候,她就成了珠宝行的二把手,她常常拿个玉镯子戴上,一身碎花旗袍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亭亭玉立的往店里一站,就站成一个活招牌,吸引了不少顾客,再加上她舌粲莲花的一推销,这个依附于西洋珠宝行的玉石小柜台竟然有了日渐红火的趋势。
  石诚整日乐呵呵的,人变得开朗精神了许多。
  他开这个玉石柜台的本意是想要帮他那个为情所困的英国朋友一把,却意外的发现杨兰亭那个丫头的特殊才能,她竟然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两个女人整日跟着他混的确是不成体统的,现在她们有了各自的出路,这算是他意外收获的惊喜。他不动声色的隐匿了身份,只在后台当一个小股东,店面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两个女人。
  干上这行之后,石诚结识了不少玉石匠人,他发现玉石的雕琢手艺与他的看家绝活石刻其实在技巧方面是相通的,他心血来潮,自己也买了一套细致的篆刻工具回来,用一些普通石块自己琢磨着练习了一下,发现只要有雕刻功底,这种细活儿其实也做得来。
  这下,石诚一发不可收拾,陆陆续续的用一些玉石下脚料雕出了一些简单精致的小玩意儿引得女人们很是欢喜。
  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情,等待的时间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的难熬。
  
  元清河表情复杂的看着低头点着烟的马司令。
  马耀辉点燃一根烟,抬起头来看到他那副沉重的表情,不觉哑然失笑:“你这是怎么了?赶着上坟似的。”他向来没什么忌讳,爱说什么说什么,这句话却是说得元清河的脸色更阴郁了。
  战争一结束,国民政府就将行政机关临时搬到洛阳去了,十九军退守上海,暂居南京,谁知道行军到南京的当天,洛阳那边就立刻发来急电,招淞沪警备司令去开会。
  任何一个政权都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将军,尽管他的军队再是骁勇善战,这是古往今来政坛中的真理。
  因此,他们都知道,此行凶险。
  洛阳那边甚至派出了专门小组来接送这位马司令,元清河望了一眼守在不远处的政府专员,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马耀辉嘻嘻一笑,拍了拍他的脸:“赶紧去见他吧,我看你是憋得狠了吧!”
  元清河蹙眉,不愿与他笑闹,马司令自己落了个无趣,便默然的低下头:“我说那啥,我家小妹就快毕业了,她要不回国也就算了,她要是回国,你帮我照看着点。我上海的房子,那是祖产,有时间你过去坐坐,帮我打理打理。还有,明年清明节别忘了来看看我,给我多烧点,你也知道我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花销大……”
  “闭嘴!”元清河心一沉,目光骤然冷了下去。
  马耀辉不以为然的笑道:“开个玩笑嘛,真是的,一点情趣都没有!行了,我要走了……”说着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走上前去和他抱了抱,状似亲热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凑在他耳边说道:“清河,我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过命的兄弟,值了,你要好好的过,啊?”
  元清河猛的推开他,眸中隐隐泛着怒意:“你又在胡说什么!”这个人总是没正经,总是吃喝玩乐,总是沉溺于酒色,左拥右抱,可是这些他都无所谓,他就是看不得这家伙用交代后事般的口吻说话。
  “哎哟好了好了,你是大爷,我得罪不起,三句话就发火,我这就走,总行了吧!”马耀辉服了软,怕元清河继续翻脸,忙颠颠的跟着那群政府专员上了车。
  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元清河仍然垂手站在那里,眼中透着森森寒意。
  他今生唯一的兄弟,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去赴死,他早就集结了手下一拨精英警卫,预备着天黑之前就动身,一路悄悄尾随着马耀辉一行,暗中护他周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安全的带回来。
  阳春三月的午后,正是昏昏欲睡之际,石诚打了个哈欠,放下雕刻刀,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院外传来马的嘶鸣。
  心念一动,他忙拄起拐杖,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院中的茶树冒出不少嫩绿的枝条,长得很恣意,已经没了齐整的形状,那人牵着一匹马站在茶树旁边,石诚微眯了眼睛,看不清他逆着光的表情,只看到那人微微扯了扯嘴角,淡笑着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石诚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直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清晰的放大在自己眼前。
  他瘦了许多,五官轮廓更加硬朗分明,甚至显得有些邋遢,下巴处长了一圈青黑胡茬,嘴唇干裂渗了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依旧透着无尽的温柔,深沉似海。
  石诚突然就不知所措了,他头脑中一片空茫,没有什么经验告诉他,在与相爱的人久别重逢之后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既不能像普通朋友一样握手谈笑,但像个女人一般撞进他怀里,似乎也不合适。
  他仰起头,伸手抚上他的脸,从他眉眼五官一直向下,用手指轻轻临摹着,用手心摩挲着他粗粝的胡茬,轻声道:“瘦了。”
  元清河笑了一下,随即将他揽进怀里。
  石诚把脸埋进他的前襟,深深的嗅了一口,直到这时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回来了,那煎熬了三个多月的念想,终于化为现实。他丢掉拐杖,搂紧了他,表情依旧呆滞木讷,只是胸腔里那颗东西跳动得厉害,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他的脑门。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人抱进了屋,按在了门上。两人近在咫尺的默默对视了良久,不约而同的将唇齿撞击碾磨在了一起。
  依旧是他所熟悉的藿香清冽的气息,石诚吻得迫不及待,好像能从对方的唇齿间汲取到无尽的能量一般,他攀上他的脖子,任那人啃咬般在他的唇上辗转流连,感觉到他干裂的唇似乎在他的牙齿上磕破了,有轻微的血腥味弥漫在呼吸之间。
  石诚放开他,用手指胡乱替他擦拭了唇上的血迹,感觉到他那处已经坚硬的抵着他了,石诚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的脖颈间,带着点诱惑,哑声道:“想要吗?”
  元清河平息了一下呼吸,轻道:“很久没洗澡,脏。”他记得,那人是很爱洁净的。
  石诚用力推搡着他,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坐上了他的大腿,一粒一粒的解开他军装的纽扣,咬着唇命令道:“要我!”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直到元清河将他放倒在床上,衣物纠缠着丢了一地,以不容置疑的力度紧紧扣着他的髋骨,闯进他身体深处,他才长叹一声,闭上眼等待最初的疼痛过去。在他蛮横的冲撞里,他只晓得捧着他的脸,看着他专注的表情,任失去抵抗的身体飘摇成了深海中的一叶孤舟,被他操纵,被他需求。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心甘情愿的在那人需索无度的情/欲中腐朽、沉沦,他觉得那强健有力的臂膀狠狠勒紧了自己,身体深处被注入一股滚烫的热流,温暖了他等待了很久的心。
  元清河软倒下来,埋头进他的脖颈间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吻了吻他肩膀上那处齿痕,低低的说道:“我等一下就要走,要去趟洛阳。”
  石诚没有说话,军统局的情报网覆盖了全国,上至军界要员,下至地方武装,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他都了如指掌,他当然知道了马司令发生了什么。
  “司令这一趟凶多吉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如果我没能回来……”
  话还没说完,石诚猛的按住他的后脑,用肩膀堵住了他的嘴。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元清河抬起脸看着他,讶异的问道:“为什么?”
  “淞沪警备司令已经成为一个虚名了,马司令一下野,你认为,谁最有资格成为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石诚用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赤/裸/裸的阴谋,让他胆战心惊,“静静等着,别做多余的事。”
  元清河表情复杂的看着石诚,末了一声不响的翻身坐起,背对着他,自顾自的穿起衣服。
  石诚缠上来,从背后抱紧他,用脸摩挲着他光裸的后背,低声道:“清河,听我这一次,别去,这件事情一过,整个军队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他是我的朋友!”元清河猛的站起身,眼睛通红的盯着他,一脸的悲哀和惋惜:“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么的……龌龊?”
  石诚慢慢穿好衣服,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他,把脸撇到一边,闭上眼,轻轻问了一句:“那我是你的什么?”
  那双沉静幽暗的黑瞳看得他心中猝然一痛,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他说了一句很重的话。他返身重新走到他身边,在石诚面前蹲下/身,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说道:“你不一样,相信我,了结了这件事,我就回来,我会活着回来。”
  石诚倏然睁开眼,一把将他推倒按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揪着他的前襟,神色狠厉的打断他:“那是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你去?你去能顶什么事?只会白白丢了性命!傻也要傻得有个限度!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等回来,你有没有想过我,嗯?”
  元清河怔了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如此失态,他手背青筋暴突,简直近似于在对他嘶吼。他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缓缓张开双臂,试图将那人揽进怀里。
  但石诚身体向后仰着,躲开了。
  无视了他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石诚站起身,背对着他,在案桌边坐成了一尊雕塑。
  元清河默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将军帽扣在头上,临出门前在门口站定,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大步跨出去,翻身上马离开了。
  他一路纵马狂奔,赶到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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