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与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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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与约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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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
  身后的葛芬堡城传来死不瞑目的嘶喊。韩楷告诉自己不要听,此时折回也做不了什么。寸步难行地挪了几米,在不断波动的地面上摔了一跤,韩楷被倾斜的地面送向一条巨大的地缝。他向往上爬却只能往后滑,面前的草地四分五裂。死死扣住地缝锐利的边沿,韩楷挂在地缝外面,看到地平线金光四射,黑夜被冲淡,不知来自何方的云朵糜集于空中,白夜将世间万物的轮廓照出,却不是自然的日光感,仿佛处理过度的底片。
  一切时空都被歪曲拉长,短短几分钟的断续地震仿佛持续了创世那么长的时间。在韩楷支持不住掉下去之前,地动停息了。白夜如同莫扎特歌剧中的夜后,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谢幕,优雅地荡起裙裾飘走,将不实的金色光芒一起带回她的王国。
  黑夜再度回归,静寂暂时笼罩了世界,唯有惨不忍睹的现实证明了灾难曾来过。
  “QUEEN OF THE NIGHT……”
  韩楷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平躺在孤岛般突出于道路的一块草坪上,摊平四肢。他的血还在流,缓缓地洇透了纠结的草叶、土地。
  
  找到震源后,剩下的地能已经不多,只够挑起两次余震。韩楷将其吸收进黑盒子,意识恍惚地走到大路上,沿着公路走着,脑子里根本没有目标。最后是一辆赶往葛芬堡看望家人的私家车发现了他,将他载回葛芬堡城。
  教堂的尖顶依旧耸立,侧面塌了一角。市政大楼倒塌,民房部分倒塌,虽然混乱但伤亡数字不大。忙着带搜救犬挖人的警察中有韩楷的熟人,看到他衣衫不整、白衬衫破破烂烂满身是血地像游魂一样走过去,老远地喊他:“Arnett!你还好吗?”
  韩楷没听见,继续向前游荡。踩过路上散落的砖瓦、垃圾、碎玻璃,绕过喷水的水泵、扭曲得麻花一般的电线杆,避开摇摇欲坠的招牌和四分五裂的公车,从一栋接一栋墙面和窗户消失无踪的房子前走过,走了足足三条街,他终于看到了一件完好无损的东西。一个公用电话亭。韩楷拖着脚走进去,关上门,将破烂不堪充满恐惧的世界隔绝在外。
  电话“嘟……嘟……”地响着,竟然接通了。韩楷掏掏兜,把身上所有的硬币都丢了进去。一阵杂音后,梁宇非的声音传了过来:
  “韩楷?是你吗?葛芬堡才五点吧?”
  “非。”
  “嗯?”
  “葛芬堡地震了。”
  “多少级?你……你有没有事?”
  “估计在里氏七点五级上下。这次又没赶上,我们越来越抓不住地能爆发的时间了,上帝在和我们玩游戏。我们玩不过上帝的。”
  “你还好吗?韩楷?大点声我听不到!”
  “非……”韩楷抹了把脸,喃喃道,“我很想你。我几乎要死了,但我又不想死了。我一直以为死亡是很简单的事,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怕死。现在我明白了,要是我死了我的世界也就结束了,本来这个世界我无所留恋,但现在我舍不得。我想和你一起在我的世界里活着。我们可以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
  “所以,非……我想活下去。我要试试,在最后的几个月里争取一个属于我的未来。非,你来陪我好吗?你是我活下去的勇气,我要亲手为你和我制造全新的世界。”
  
  “我要去葛芬堡,一定要去!”
  “那里地震了你知道不?你给我看看报纸!”
  将报纸狠狠拍在桌上,梁翊麦叉腰吼道。梁宇非一扭头。
  “我知道。姐,你也知道吧,韩楷一个人在那里!我要过去看他。”
  “看他?嗯?看多久?看一辈子啊?”
  “一辈子又怎么了?反正我也要和他过一辈子!”
  “梁宇非!”
  “你吼我也没用,我去定了。”
  “……”气得在屋里转圈的梁翊麦不知道该说什么,兜了几圈后回来改用怀柔政策,“宇非啊,不是姐不让你去,等那边安全点了再说成吗?天天地铁爆炸恐怖袭击的,这又来个地震,万一出点事你让我怎么办?”
  “就是因为不安全我才要去。我在安全的地方,可韩楷呢?他一个人在那里没人管没人问的,你忍心吗?你别说了,我这就去订机票。”
  梁宇非低头说完,一转身冲进房间关了门。梁翊麦又气又无奈,扶额长叹不已,但还是不松口。关在房间里效仿自闭儿童的梁宇非见硬的不成,赶紧打电话给安亦年求助,让他给自己出主意。安亦年听他说什么招数都用了就是无法说服梁翊麦,便答应梁宇非亲自上阵劝说试试。
  安亦年乍一出现,梁姐姐就对他很有好感。他模样秀气单纯,一口改良版京片子 
 10、十 Farewell,My Eden 。。。 
 
 
  ,外加亮闪闪的某著名高校法学博士学位,举止谈吐都显得极有涵养,第一印象就被打了个高分。梁翊麦甚至心想,哪怕自己唯一的弟弟真要走搞基这条不归路,对象是这种人也好呀,至少都是一国的嘛。
  “我和韩楷的父亲很熟悉,也认识韩楷,算是朋友。”
  这样开场后,安亦年放慢了语调,对梁翊麦讲述Michelle这样一个单身男人是如何含辛茹苦既当爹又当妈把唯一的儿子拉扯长大直到今天的,言语间加以适当的抒情和赞美,强调韩楷小时候的乖巧善良、生活的坎坷和坚如磐石的父子情,虽然与事实相去甚远,却富有中国九十年代家庭伦理电视剧的煽情风格,把梁翊麦感动得拿纸巾擦了好几次眼泪。
  “现在韩楷爸爸在法国工作,有了个女朋友,对儿子的关心越来越少了。”叹了口气,安亦年怃然道,“韩楷很死心眼,喜欢谁就喜欢到底,傻兮兮的……他一个人很孤独,从小就没了妈,如今爸爸也不在身边,可怜见的,唉。”
  “你说他喜欢谁不好,干嘛就喜欢我们家宇非呢?”
  “当然是因为宇非好啊。听说在葛芬堡时宇非租他家的房子住,两个人相处得可好了。还有,韩楷的妈妈是中国人,他一直对中国人特别有好感。这么说来,看电视上说葛芬堡房子塌了不少,不知道韩楷家里怎么样,孤孤单单地,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梁翊麦有点为难:“这么说倒也……我是怕宇非去了不安全。”
  “韩楷是警察,哪能不安全。再说葛芬堡治安可好了,警察收入也高。一般地震完了一段时间内就不会再大震了,你想想是不是?与其让宇非呆在家里绝食闹别扭,干脆让他去,顺着孩子怎么不比拧着好啊,你看现在闹的。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梁小姐,犯不着让宇非为这事记恨你啊。”
  观察一下梁翊麦的脸色,安亦年笑了笑接着说道:“韩楷的人品我可以保证。你不用担心他对宇非不好,他把宇非供着还来不及呢。”
  安亦年的保证加上说服起到了作用。梁翊麦思来想去,一方面对韩楷的看法有所改善,另一方面也真是被弟弟的坚决给震撼了,终于松口放行。梁宇非没浪费一秒钟的时间,订了机票收拾行装,搭了安亦年所在的NGO前往欧洲帮助救灾的顺风车,直飞葛芬堡。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年底,大事没有小事一堆,更新不快,但也快逼近结尾了……估计十五章完结。默默加油鼓劲中……打个滚,各位路过的朋友留个评呗


11、十一 世界末日的LAMENTATION 。。。 
 
 
  
  看到包着绷带来机场接人的韩楷时,梁宇非差点当场哭出来。安亦年要从这里转去柏林,告了个别就去买车票了。帮梁宇非拎着行李,韩楷领他回家,又恢复到以往腼腆羞涩的模样。看到那辆深蓝色标致,梁宇非问道:
  “新买的?那雪铁龙呢?”
  “废了。”韩楷诚恳地回答,“地震那天超速驾驶,撞树了。”
  “……”
  “你喜欢这辆吗?”
  “……啊,还不错吧。”梁宇非模棱两可地答道。
  
  七月末的葛芬堡本该炎热高温,太阳晒得人无处可逃才对,今年却时不时下场雨,气温一直升不上去。韩楷拿了假期在家里养伤,每天抱怨想晒太阳都晒不成,自己都要变成森林里的蘑菇了。一开始,梁宇非听他抱怨还能陪他唏嘘两句,最后直接无视掉。结婚申请已经递交,但鉴于葛芬堡大地震后种种事务杂乱不堪,就一直被搁置着,预计一个月后才会有回音。
  “我来。”韩楷伸手去提梁宇非手里的购物袋,梁宇非夺了回去。
  “等医生说你能提重物的时候再说吧。”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啊。”
  “遵医嘱。”
  从超市出来,沿着刚刚修补过的街道走着,有些阴暗的天空平铺在头顶。云层厚重,冷风乍起,梁宇非估计着又要下雨了。
  “去喝杯咖啡?”
  “也好。”
  在街边的露天咖啡厅找了个位子,点了饮料,韩楷从报纸架上抽了份《时代周报》付了钱回来看,看着看着就开始皱眉头。梁宇非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墨西哥一天之内频发地震和龙卷风,智利也震了。东南亚大洪灾,数百万人无家可归,呼吁国际救援。非洲多国突现地陷,过去的大裂缝在一夜之间加宽,快要变成湖了。”
  “越来越糟。”
  “每个地方都很糟。不知道瑞士那边的对策拿出来没有,我怕我们等不及了。”
  韩楷的语气过分沉重,梁宇非没有接话,转身去喝自己的热咖啡。他现在真的有点害怕这种话题,尤其是邻桌一对夫妇带着小女儿有说有笑地在交流明天的野餐计划,烤面包的香气从街对面飘过来,这样平和温柔的时光,为什么会像泡沫一样无法存续呢?想了一会,什么头绪都没有,梁宇非索性把杯子一放去检查手机短信。等他从手机上抬头,突然在咖啡杯里发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他站起来仔细看着漂浮在咖啡上面、慢慢融化消失没入深棕色液体中的白色结晶物,拉了韩楷一把。
  “怎么了?”韩楷放下报纸问道。
  “你看……”
  洁白的雪花轻飘飘地降落,由小到大,由疏到密,开始只是小小的喧嚣,逐渐变成了大大的狂欢。白雪轻柔地落在街道、树木之上,抚摸着行人的脸颊,染白房顶。
  “上帝啊。”
  惊呆的韩楷也站起来仰视天空,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他眨眨眼,细小的白色花朵直线坠落,跌碎在湿润的地面。没过一会,他们的肩头都积了一层雪。所有人都停下来仰视天空,所有人的眼中都写满惊讶和不可置信,一时间天地万籁俱寂,唯余雪花簌簌。
  
  “中国有个民间故事,叫窦娥冤,一个被陷害的女人要被砍头,她临死前发誓说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死后要大旱三年、六月飞雪、血溅三尺白绫。”
  “那,实现了吗?”
  “都实现了。”
  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过了马路,梁宇非吁了口白茫茫的气,继续说道:“她确实是被冤枉的,所以都实现了。因此,中国民间认为六月飞雪是非常不好的事情,是有人有冤情,或者说老天爷要收人了。”
  “那八月下雪呢?”
  “一样。”
  两人踏上台阶的脚步声很一致。喀嗒、喀嗒、喀嗒……像是和谐的打击乐。家就在前方,只要两分钟就能回到安全的避风港。如果灾厄降临,这温暖的港湾还能容纳他们吗?当码头被暴风摧毁,脱缆的小船随着海流会漂向何方?
  暴风雨终会降临。冥冥中,无上的力量注定了它必须要在此刻降临,摧枯拉朽,扫除一切,为既定的未来夯实基础。
  
  有人为爱杀人,有人为爱自杀,更多的人,只是为了爱而兢兢业业地活着,恨不得能与所爱之人冲破时间的藩篱永享世间的种种美好与忧伤。越是迫近二零一二年的冬至日,梁宇非越是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他恨不得从别人手里夺来时间,把这些时间都用在韩楷身上,超越命运的安排,逼近永生。
  想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些琐碎的事。比如做一道好吃的菜,研究一份中西合璧的菜谱再强迫韩楷试吃,然后看着他皱眉做鬼脸的表情哈哈大笑;比如和韩楷一起去购物,为了哪只洋葱更好而在冷柜前争执不休,最后韩楷举手投降;比如一起打扫卫生,把床单蒙在韩楷头上玩捉迷藏,隔着床单给他一个吻……再比如晚上相拥而眠,从皎洁的月光照耀窗棂一直睡到清晨的阳光洒落窗前,再去迎接更新、更美好的一天。
  太珍贵了。以世界末日为前提,梁宇非才发觉这些事都是那么珍贵。难以割舍的瞬间如同绳索一般缚住他往回拉扯,前进对他来说变成了一种困难。
  将日历翻过一页,梁宇非怔怔地望着9?21这个数字。还有……三个月吧。
  “非,你在吗?”
  韩楷开了门,在客厅里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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