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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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然天成-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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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谁让我撞上这种人的时候,碰巧你赶来了。”
  
  他一脸“你他妈就是个傻逼”的表情。
  
  我忍不住问他来机场干什么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来取东西,因为不可以快递,所以托同学捎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能快递?
  
  他别过脸道:“没什么。只是一些——你做什么?!”
  
  为时已晚,我已经把袋子抢了过来。真的没什么,除了药还是药,上边的英文字我一个都认不得。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我把药还给他,扭头走了。
  
  没错,就这么走了。他救了我是理所当然,什么都不用问,我被他救也是理所当然,道歉也省了。曾经水乳|交融的情分已经淡到没有任何语言。世上不存在无止境的事,这是真话。
  
  回过头看见那个身影渐渐远了,两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经过方才的事情,心中依然惊魂未定。恍惚间听到一个空洞的女声通告飞往加拿大的飞机已经起飞。心里像被荆棘抽了一鞭,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我不相信小白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十几年的情分就这么丢下,去海外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截然不同的文化,究竟有什么好?
  
  一路被骂作疯子。到了检票口发现空无一人,才感觉像被抽空了力气。
  
  不怪陈天瑾耽误我时间,只怪我自己多事。
  
  在椅子上靠了不知多久,才想起时间不早了。起身没走两步就被垃圾桶撞了一下,用力对着“可回收”三个字踹了一脚。那锃亮的破桶纹丝不动,倒是我自己的脚尖疼得钻心。
  
  妈的,我自找的!
  
  人潮如流,光洁的玻璃上倒映着一个个匆匆而过的人影,红色蓝色白色。我慢下脚步,猛然转过身,瞥见一个匆匆闪过的身影。疾步走到电话亭后面,那人扭过头,一脸窘迫。
  
  碰巧我满肚子怒火:“你跟着我做什么?!”
  
  “怕你出事。”
  
  “成天跟着我,就不怕你老婆挺个大肚子出了事?!”
  
  他欲言又止,吸了口气,朝我迈进一步。我本能地退了两步,脚步竟有些不稳。
  
  他低声说:“你害怕我。”
  
  “我怕你?你又不是我老子!”
  
  他怔了怔,放下那只缠了纱布的手——似乎是被我用玻璃碎片划破的手。我刚松了口气,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复又绷紧神经,我后背紧贴着墙,似乎渗出了一层冷汗。
  
  只觉得他要再靠近一分,我就要疯了,要爆掉了!
  
  然而他只是把我困在墙边,再没有任何动作。许久许久,才听见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他退了一步,轻声道:“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待太久。”
  
  我即刻领旨,猛地推开他,飞也似地逃走。
  
  外面依然下着小雨,雾似的蒙住了双眼。
  
……》 
                  chapter 65 
  回到家已是天黑。一进门看见我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难得见我妈在家,雪白的衬衫还没来得及换,就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隐隐闻到红烧鱼的香味。
  
  我缓缓走到沙发边。我爸说:“怎么了?脸色很差。”
  
  我跪坐在我爸脚边,把脸埋在他双腿上。他大掌抚着我的头,说:“我都知道,小谢出国了。”
  
  “我没能赶上。”
  
  “不是你的错。”
  
  “真的不是我的错吗?”我侧过头看他。
  
  他也看着我,眼睛里被电视光亮照得五彩斑斓。
  
  我说:“小时候我把可乐倒进鱼缸弄死了几百块钱的鱼,你就说不是我的错。我把你手机拆了害你错过重要电话,你也说不是我的错。我还把奶奶气得再也不愿来我家,你还是说不是我的错。从小到大,我难道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吗?”
  
  他哑口无言。
  
  “爸,你头发都白了。”
  
  他笑:“我头发白了,说明你长大了。”
  
  人家都说老师的头发是被粉笔灰染白的,我爸呢?
  
  “爸,我去打工。以后再也不白吃白住。”
  
  “你长大了。”他笑容渐渐暗淡下去。
  
  毕竟是亲兄弟,相貌上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我仿佛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似曾相识的寂寞。我真是太笨,为什么在一天之内反复让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蒙上凄楚的色彩。
  
  “爸,你不希望我去吗?”
  
  “怎么会呢?”我爸笑了笑,比什么陈天瑾顾秦谢棣江卿白都帅多了,“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怎么想起来?是因为我爸孤零零的身影刺到了我的双眼?是因为我唯一的依靠去了国外?还是陈天瑾的一席话?
  
  最不可能离开我的人最先走了,恐怕明天太阳都会从南边升起。以后呢?我要像陈天瑾那样娶妻生子,平平静静过完余生吗?让我给一个小孩儿换尿布,然后再去为我老婆熬红糖水?让我像我爸这样晚年操心我孩子的未来?
  
  这绝对是我爸期望的。而我的期望……
  
  罢了,这世上不能只有尽如人意的事。表面上风风光光顺风顺水的陈天瑾竟一辈子在苦水里挣扎,小时候所敬畏的身为校长治学严谨的夏婉竟有着那样的过去,在我二十年生涯中陪我走过十六个年头的小白竟移民加拿大了……
  
  我可能曾经有过理想,有过期望,却遗失在一场梦里一场游戏里,现在,只想让眼前四十多岁的父亲省心一点。
  
  我打小最会折腾,我爸淡然得跟老神仙似的,八风不动。我爸一直这样淡然,心不浮气不躁。
  
  夏婉最后那段日子里,我爸掏心掏肺给她治,上十万元打水漂了,一片孝心尽到了,可结果呢?
  
  我家不比我奶奶,买套杯子还讲究什么成色,等她在病床上阖了眼后,我爸的存款剩了一半左右。谁知夏婉死后,财产全部冻结,我爸一分钱都没分到。来人对我爸表示同情,我爸当时没说什么。人家走后,他告诉我,他不是为那遗产,是为在老人有生之年多尽点孝心。况且少了个儿子,他得尽双份。
  
  我爸总是很容易宽容别人。我就真不信我爸这好性子的人能把陈天瑾逼得不得不报复。当年究竟是我爸做得过分,还是陈天瑾心胸狭隘?
  
  我妈端了菜上桌,一家人坐在桌边没什么话。大约从很久以前开始,爸妈之间就没什么话说,只听我一个人一会儿对着左边撒撒娇,一会儿对着右边发发牢骚。
  
  我爸虽做菜好吃,做红烧鱼却远不如我妈。桌上红烧鱼摆在我面前,香喷喷的还冒着热气。我尝了一口,头一次觉得味道不过尔尔。记得陈天瑾做的红烧鱼是会放辣椒的,记得陈天瑾是不能吃辣的。
  
  我扒了几口饭,回了房间。窗外路灯下似有人影驻留。我两手按在桌上,禁不住把草稿纸攥成破破烂烂的一团。我好恨那人!
  
  恨他耽误了我见小白的最后机会,恨他三番五次利用我伤到我爸,恨他始乱终弃,恨他若即若离藕断丝连,恨他当初就那么不声不响地闯进我的天地。幸福,朋友,理想,希望……我甚至连我自己都丢弃了!
  
  门响,我急忙躺到床上。门口进来一个人,低低叹息:“澡都没洗呢。”
  
  鞋子被脱了。床边陷下去一块,我爸轻轻摸着我的脑袋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真不想你长大。以后不会跟爸要钱了,不会一心依赖着爸了,甚至不会回家了。要不是爸爸没机会陪你一辈子,真想永远照顾你……”
  
  有点明白他为人父的心思,一边想要永远疼爱着孩子,舍不得他离开自己,一边又没有能力永远陪着护着,只能任由他飞走。
  
  “真想养你一辈子。”
  
  我想起陈天瑾也说过要我不用好好学习,养我一辈子的话。
  
  “爸就你一个儿子。”
  
  我想起陈天瑾也说过,他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爸站起了身,关灯要走。
  
  “爸……”
  
  他回头看着我,缓缓坐回了床边。
  
  我咬了咬牙,低声道:“爸,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究竟想说什么?想再伤我爸的心?想恳求他的宽恕?还是想给他打什么预防针?
  
  他只是轻声问:“哪个他?”
  
  我爬过去抱着我爸,禁不住哭了出来:“爸,我该怎么办?”
  
  他拍着我的背,又说:“爸就你一个儿子。”
  
  ***
  
  一夜无眠,清早起来洗了个澡,头发滴着水就去开电脑,看见书桌上一团破破烂烂的纸团,我又开始头痛。再三犹豫,拨通了江卿白的电话。
  
  “安然,好早。”江卿白的声音特别疲惫。
  
  我挣扎很久挤出了一个“早”字,我说:“什么时候有时间?”
  
  “只要你开口,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我想找你谈谈话。”
  
  “你想通了?”
  
  “嗯。”
  
  “那你是想忘了陈天瑾呢,还是忘了小谢呢?”
  
  “我想……”我咬牙切齿,“我是去看病的!”
  
  “你要是早两天想通多好……等等,”他声音顿了顿,突然道,“你打开电视,看新闻频道。”
  
  我跑到客厅,我爸正在看新闻频道。
  
  5月12日晚一架由南京飞往加拿大温哥华的飞机不幸坠毁,原因尚待查清……
  
  
……》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是小强,小白是小强,小白是小强,什么都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chapter 66 
  眼前小白的家死气沉沉。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一路跑来一刻不停,比一千五长跑还累,猛拍门,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应。
  
  怎么可能有回应?
  
  我没能留下小白,小白上了飞机,飞机失事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趴在门上,从头凉到了脚。
  
  那天路灯下,真的就成了最后一面。那天早上我还打了他一巴掌,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低着头忍着泪。那时他已经想告诉我他要走了吧?
  
  最后一面,我只留给他一个愤怒的背影。他临走前能回忆的,只有我那别扭的可笑的无理取闹的背影。
  
  第一面呢?
  
  那时候我还是个拖着鼻涕流眼泪的感冒的小孩儿,他着一身整洁的白色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我冲他打了个喷嚏,第二天我的感冒好了,他感冒了。
  
  “我叫陈安然,我家人喊我陈少爷,你也可以喊我陈少爷。”
  
  “陈少爷。”他喃喃开口,声音细得像个女孩儿。
  
  知道他的名字,居然是在第二天实在不知该唤他什么的时候。
  
  他奶声奶气地操着鼻音:“我叫谢棣。”拖着鼻涕,小衬衫却还是那么雪白。哪像我,不感冒时衣服也是乌七八糟。
  
  我说:“谢地这名字真难听,改成谢天好听。”
  
  他打了几个喷嚏,眼睛蒙上一层雾水,执拗地瞪着我说:“我不叫谢天,我叫谢棣。”
  
  我看了看雪白的谢棣,又看了看灰扑扑的自己,说:“那我叫你白。”
  
  “我不叫白,我叫谢棣。”
  
  后来我就喊他白,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我:“我不叫白,我叫谢棣。”
  
  大约维持了一个月,他才放弃。那时候觉得一个月真的很长很长,成天被一句“我不叫白,我叫谢棣”环绕。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孩子好执着。
  
  就那么一个干净得像光一样透明的孩子,我从来没当回事。他那么干净的小孩儿,当然也不高兴跟我这么脏的小孩儿厮混。
  
  也就是有那么一天,我衣服太脏被骂了,然后看了小白横竖不舒坦,把他也蹭脏了,蹭完蹲在一边笑。他迷茫地看着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被他看毛了:“傻子!你衣服脏了!”
  
  他看了眼衣服:“你神经病啊!”
  
  然后我就犯起了神经病,把他人给扑倒了,把他白衣服给扒了,把他嘴给亲了。
  
  亲完,我得意地笑:“我妈说,要是这样对一个人,那个人就要跟我一辈子,我就要照顾他一辈子。”
  
  “流氓!”他嫌恶地瞥了眼我脏兮兮沾着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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