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琴的孩子不会变坏- 第5部分

　　　　　　　　结果早上时间又被浪费掉。

　　　　　　　　第十二章

　　　　　　　　等到他有时间去音乐教室，已经是下午了，今天刚好只上半天课，他也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和小昭聊一聊，昨天的相遇实在太突然，他都没任何心里准备。

　　　　　　　　人还未踏进音乐教室，远远就传来琴音，那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被弹奏者弹得断断续续的，然后琴音停了下来，当万永齐来到教室门口，就见到周孟昭侧身搂着一名男童，他的手还包裹在小男孩的小手上。

　　　　　　　　万永齐想也不想就对着两人大吼：「周孟昭你在干什么？」这个同性恋怎么可以假藉教小孩弹琴而吃人豆腐？

　　　　　　　　他很气愤的冲到周孟昭面前，一把揪住他雪白的衬衫，另只手就狠狠给了他一拳，「你这个人渣！」

　　　　　　　　周孟昭来不及闪躲，拳头落在他左边脸上，嘴角都擦伤了，承受了一拳的他却坐在长椅上冷冷说道：「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小男孩吓得跳椅子，还紧张到哇哇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嚷嚷：「为什么要打老师……坏人。」

　　　　　　　　「小朋友你不要怕，跟老师说他刚刚有没对你怎样。」万永齐慢慢走向小男孩。

　　　　　　　　小男孩是一年级生，见打人的那个坏人一直走向他，他马上闪到周孟昭背后，并睁着汪汪大眼对万永齐吼叫：「你是坏人，乱打老师。」

　　　　　　　　「小朋友……」万永齐不懂小孩为什么一直躲，明明是来救他的。

　　　　　　　　这时周孟昭起身，他摸摸男孩的头，并抹去他惊吓的眼泪对他说：「小贤乖，今天就上到这，这人是新来的老师不是坏人，你先回去。」

　　　　　　　　将人送走后他才转身面对万永齐，「真大的见面礼。」他用大姆指揩去嘴角的血渍讽刺说道。

　　　　　　　　而万永齐突然觉得心虚，有些嗫嚅地问：「是不是……我搞错了？」现在想来，从他的位置看过去的确像是小昭抱着男孩，但以此方向来看刚刚的搂抱根本只是借位的错觉。

　　　　　　　　「你没搞错，我的确是人渣，是肮脏龌龊的同性恋，是会对孩童伸出魔掌的色胚，这样你满意了？」视线散发出噬人的目光，随即，他垂下了眼，俐落从口袋取出根烟，点燃后靠在琴边慢慢抽起来，优雅的动作让万永齐都看傻了。

　　　　　　　　「你、你干嘛这么说自己，我没说你是……呃……」不，他刚刚的确说了，而且还不分青红皂白赏了他一拳，「就算我说了，但那也只是误会，我只是……」

　　　　　　　　如果小昭是那样的人，刚刚就不会对被吓哭的男孩那么温柔了，真该死，他怎么就这么冲动！

　　　　　　　　「所以？你是来干嘛的？」他吐了口烟，只是盯着前方问道。

　　　　　　　　周孟昭话说得冷淡，彷佛没有跟他交好的必要，这让万永齐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从前明明总是黏在他屁股后面，现在却是急着将他赶走。

　　　　　　　　这时他才想起正事，连忙说：「我忘了填三班的试音表，所以来这找你，还有想顺便跟你……」

　　　　　　　　「这是四年级的日程表，被签上名的代表被其他老师订下，你选一堂空堂签下就行了。」没给万永齐废话的机会，他将表格板递给他后朝门口慢慢走去，离开音乐教室前又补上一句：「签好放在琴上就可以。」

　　　　　　　　「周孟昭你等一下——」

　　　　　　　　从他手边取过板子，见人踏步又要离开，万永齐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他衣袖，但是下一秒，他的手却狠狠被人甩开，不解地抬起头，却见周孟昭一脸吃惊地用右手压在自己刚刚拉他的左手上，那支吸没几口的烟则是落在地上还缓缓冒着烟丝。

　　　　　　　　「你的手怎么了？」察觉到小昭情绪中的波动，永齐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的手受伤，于是不顾周孟昭反对硬是拉过他的手起来检查。

　　　　　　　　「放开。」周孟昭用力挣脱，但力气就是比不过万永齐的孔武有力。

　　　　　　　　万永齐最后终于成功拨开他紧握住的手掌，只见他掌心有大小不一的伤痕，看起来是很久的伤，但有些深度会让人感到发寒，永齐明白那是刀割的伤，是谁这么狠心？

　　　　　　　　「满意了吧！签好你的名字后快滚。」周孟昭斯文的脸孔透露出相当不悦的神情，抽出自己的手后快步走进他的休息室，门被用力关上。

　　　　　　　　等万永齐追上去，才发现周孟昭已将门上锁，无论他怎么敲、怎么叫，周孟昭都不肯回应。

　　　　　　　　第十三章

　　　　　　　　见他没有出来的意思，永齐也放弃再叫唤，他直接坐在门口，将背抵在门上，想小昭总有出来的时候，既然人在休息室一定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所以他索性就坐了下来。

　　　　　　　　「小昭，对不起，我实在太没大脑了，」他沮丧地垂着头，冷静下来后他才想通小昭会在小七认欧巴桑，为什么却要在学校装不认识他？

　　　　　　　　「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也对，小时候他就是个调皮鬼，班上女孩子都视他为仇敌，小昭对他一向乖巧顺从，但他从没想过也许顺从之下其实是很厌恶他，况且又曾害他手受过伤，小昭会漠视自己是应当的，他实在无法为自己以前的种种恶行做辩解。

　　　　　　　　「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否则不会一见面就装不认识我，其实老妈已经告诉我你也在盛安教书，知道后我还曾幻想过我们碰面的情景，下班后会一起去吃饭、聊天，偶尔喝个小酒，呵……我果然是想太多。对了……我还告诉自己遇到你一定要跟你说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然后才接续：「那个，关于小时候害你手受伤的事真的很抱歉，你那么保护自己的手却被鲁莽的我弄伤，当时我吓到不知所措才会逃开，却又一直拉不下脸向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件事我内疚好久一直记在心里，尤其知道你为了隐瞒是我让你受伤的事实还对阿姨说谎，我真的……」

　　　　　　　　「啊……我一直自顾自的说话，小昭真的很对不起，我神经大条惯了，所以在言行上若使你不愉快真的很抱歉。」

　　　　　　　　看了腕上的表，万永齐才发现时间已经那么晚了，「小昭，时间已经晚了，虽然我很想再继续跟你说话，不过我妈一早去参加老人会的活动，知到我今天上半天课就交代我要去黄昏市场买菜回家，如果不赶在她回来前买回去，她肯定会念到我耳朵长茧不可，所以我得先走了。」

　　　　　　　　他爬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见门还是没有开的意思，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是真的很高兴以前的同学现在能一起在学校共事，我也希望我们能合好如初，啊……不对没吵架不能说是合好，这样说很像变成小孩间的争吵，我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啦！不过若你真的厌恶我的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以后在学校我会自动滚远远的，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板子我已经签好放在钢琴上了，小昭再见。」

　　　　　　　　万永齐边走边频频回头望，像个任性的孩子在等待父母追上来答应给他买喜欢的玩具，可惜休息室的门怎么就是不开启，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永齐只能失望的离开学校。

　　　　　　　　当空荡荡的教室大楼再也听不见那唯一的脚步声时，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打了开来，穿着白衬衫与深色西装裤的周孟昭神情复杂地走了出来，看着已没了人影的楼梯口一眼，他垂下头来，右手紧紧握住那只被无数利刃割伤的左手。

　　　　　　　　万永齐从头到尾没问过他手伤的事，幸好他没过问，否则他肯定会再一次失控崩溃。

　　　　　　　　幸好……

　　　　　　　　那一道道被自己用锋利小刀划出来的血线如今已愈合成为一条又一条难看的伤疤，伤口虽然愈合，可是心里的伤痛却永远好不了，每当他看见手上这些伤痕，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像深刻脑海中的记忆般涌现，迫使着他一再再回忆起过往。

　　　　　　　　第十四章

　　　　　　　　今天一早万永齐没再迟到，早上也因不必升旗所以显得很有精神，不过这股神采奕奕只到四年三班教室门口而已，当他想到进去要面对那群小萝卜头们他就有些头痛。

　　　　　　　　进教室后，他利用早自习时间跟班上学生说昨天开会的注意事项，「如果没有自愿者，那外扫区我要用抽签的方式选出六个人打扫，我们班负责的是操场后面的小花园，这个等下交给班长来抽。另外，」

　　　　　　　　「大叔我才不要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被抽中的人会怨恨我耶。」美美举起手来，有些埋怨的说道。

　　　　　　　　看着打断自己说话的班长美美，他永远也说不赢这人小鬼大的精明班长，只好说道：「我来抽，坏人我当可以吧！」

　　　　　　　　见美美开心的笑了他才又继续报告昨天会议的重点，「然后学校这一周内要选出合唱团，三四年级都要找堂课去试音，我填了一堂课让你们去……」万永齐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约了那堂课。

　　　　　　　　「大叔，什么是试音？」大头一脸呆呆傻傻莫宰羊地举起手问道。

　　　　　　　　记不起自己到底将日期记在哪的万永齐这下又被小朋友打断，他正想回答，昨天那个因中暑而吐的张家凯也举手怯怯的问：「试音会不会很久？妈妈叫我不要再去晒太阳。」

　　　　　　　　「试音要晒太阳？」

　　　　　　　　「那我才不要去——」

　　　　　　　　接着，三十几张小嘴开始议论纷纷，万永齐怎么阻止也阻止不了，本想叫风纪来管一下，但坐在讲台前面的美美马上站起来走到台上，万永齐正感动他的好班长这么乖巧会主动替他维持秩序，没想到美美下一秒开口的话却狠狠伤了他的心。

　　　　　　　　「大家安静，有大叔这么废的级任老师就算了，你们想跟他一样同流合污吗？不要让站在外面的周老师看笑话，」美美漂漂亮亮几句话马上让同学静下来，语毕还不忘甜甜对着周孟昭笑：「周老师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万永齐脸撇到一旁去痛哭流涕，除了感伤自己人缘差外，一边也欣慰他们班这个班长将来真适合当女公关，当他调回视线，看到周孟昭也正直直盯着他看，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万老师，耽误你一点时间。」周孟昭像个干净的王子，虽然白衬衫下面是搭了件洗白的牛仔裤，却丝毫不会影响他那份由内在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万永齐起先愣愣看着他，然后才傻笑着对小萝卜头们说：「大家先自习，老师跟周老师谈一下事情。」离开教室前他不忘交代美美管一下秩序，然后才跟着小昭来到教室外的走廊。

　　　　　　　　「小昭……你是不是……」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万永齐知道小昭多少有将自己昨天的话听进去。

　　　　　　　　「第一，请叫我周老师，我和你还没亲腻到可以以小名互称的地步；第二，你不要误会，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个。」周孟昭将昨天的一周日程表递了过去，并指向一个字迹丑陋、歪斜难看的名字，「请问万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万永齐一看，自己的名字落在左上角一处空格中，昨天为了叫住小昭，他想也没想就随意填了个格子上去，而那堂课的时间正好是今天的早自习。

　　　　　　　　「那个……因为昨天紧急，所以……」

　　　　　　　　「你没看注意事项吗？上面明明注明清楚早自习不作为空堂试音，嗓子在早上不容易开，所以能麻烦你重新选一堂课吗？」

　　　　　　　　万永齐抱歉地抓了抓头，然后取过板子重新正视剩馀的空堂时间，趁此机会他也对小昭说：「周老师，你肯跟我说话是不是代表你愿意跟我和平相处？虽然这么想有点厚脸皮，但是看见你来找我说话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周孟昭狠狠睨了他一眼，然后才轻启薄唇讽道：「你的脸皮不是有点厚，是非常厚。」见他签下后天下午的课堂后，他抽走万永齐手中的板子，然后转身离去。

　　　　　　　　而万永齐则是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小昭——欧巴桑请你到家里吃饭，你会赏脸吧！」

　　　　　　　　那道背影没回应他，反而是四年三班的窗户边冒出了一颗颗的小萝卜头，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问：

　　　　　　　　「大叔，谁是欧巴桑？」

　　　　　　　　「谁又是小昭？」

　　　　　　　　「白痴，小昭是音乐老师啦！」

　　　　　　　　「不公平，老师都没问我们要不要去你家吃饭。」

　　　　　　　　见这些萝卜们喋喋不休，万永齐只好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