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凌厉的剑谱?苏折羽一怔。昨晚上主人一夜没睡,是为了凌厉的剑谱?
广寒早就交给了我,要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拓跋孤略略一笑。只不过我始终放在一边,未曾想起谁料突然提到要派了凌厉出去,她便定要我今rì就把这剑谱改出来。
主人这样太辛苦了。苏折羽走到他身边,说话间仍是习惯xìng地低着头。
拓跋孤竟是又笑笑。“主人”这两个字,你什么时候能改得掉?
苏折羽心里顿时酥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并不知道适才拓跋孤与邱广寒的对话中,含了多少机关。邱广寒也不知道。她翻开剑谱。自己绘的图终于成为了一本册子,这叫她满心皆好似充满了爆裂般的欢喜要她不要立刻去找凌厉,她是按捺不住的。她自然是去了。不过失望得很。凌厉并不在。
她略有些悻悻。相信拓跋孤所说的凌厉临走前有事要处理并不假,便也自回了屋里去,瞧着那剑谱却又偷笑起来,心道我不若给这剑法起个名字,写在扉页上不是更好。
她却不知道凌厉并没有拓跋孤所说的那么忙。他只是在看风景他只是一个人,在这晴朗得可怕的青龙谷,看风景。
落了叶的树木在冬rì显得轻快无比。他却沉重,像一块重石。坠在这轻快当中,透不过起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轻得可以飞走;他也想飞走,却飞不动。
那一轮圆月,终于是出来了。
他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似乎是在梦里,却知晓自己的清醒。转进屋,未及缓过这发慌的劲儿,已听一同住之人道,你回来啦?二教主适才找你,说让你回来便去找她呢。
凌厉头脑里一阵加了速的晕眩。是……是么。他强笑。是啊。他心道。你便是不找我。我也非找你不可的。
那么……那么我去见她。他生硬地应了一句,回身走出。
邱广寒躲在她那间屋子里。窃窃地为这扉页上的名字而乐。他笃笃敲门。
嗯……谁?邱广寒随口问。
我……他声音又一次沙哑。
你……你来啦。邱广寒一边应着,一边却又下意识地将那剑谱神秘地藏在怀里,跑去开门。
她的房门向北,没有月光。
听……说你找我?凌厉的口气已变得干涩而不连贯。
嗯。你进来么,我有东西给你。
有东西给我?他竟显出心不在焉的犹豫表情。邱广寒脸sè一沉,道,不会这么快忘了吧?我昨天还跟你提过的呢。
没……没忘呢。凌厉脸上堆起笑意,故作轻松地一把抓住了她手。你屋里那么闷,出来走走吧。
等……等等么!邱广寒大出了意料,用力挣他,这一次竟挣不开。
你……你怎么回事……今天是十五呢!她急道。月亮这么亮,我不出去的!
凌厉却只是紧紧地攥着她。明天就离开青龙谷了,不想再好好看看么?他随口扯谎。这样的夜sè,可不知道再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了。
邱广寒显然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之sè。但你不是从来都不让我在十五的晚上出门的吗?
就只这一次。凌厉道。外面亮堂,我看看你要送我什么?
邱广寒呡嘴一笑,道,那好吧,你到时可别……
她话没说完,已被凌厉拉着向外跑去。
以她的敏锐,她当然觉出了他的奇怪。只是无论如何,他总是不会害我的吧她这样相信,所以并未深究,跟着他跑了出去。谷中是一片月华满地,满树,满天。他回过头来,瞧着她,她的脸在月光下发亮,连同他送她的琉璃发簪,光泽闪闪。
邱广寒略略窘迫,伸手去怀里拿那册子。那,其实我要送你的东西就是……
她把剑谱递到凌厉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不对。他凝视她,但竟不是往常的那种凝视,竟令她倒抽一口凉气地感觉到一种不祥。她的笑容凝固,却没来得及后退他对她手中的“礼物”视而不见,轻轻一抹便将之抹开,微微俯身的同时手顺势向她后颈侵去。邱广寒只觉他将自己轻轻一捏,她的身体便靠了上去,像被捕住的鱼,只一瞬间就失去了反抗。
不,并不是失去了反抗,而是失去了知觉。她浑然不觉手中的书册已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他略带情yù的滋味,她并不是第一次尝到,却未曾像这次一般汹涌得全无先兆,竟连推开他说自己已觉出难受的过渡也没有。
显然他是预谋已久了在这片除了月光谁也不会来的林边,轻而易举地将她推至了绝境。她竟是酥软得好似没了半点力气,这叫人发狂的诱惑也同样轻而易举地令凌厉再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烛火微微一跳,拓跋孤的眼皮也随之一跳,抬眼只见苏折羽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主人……在想什么?苏折羽小心翼翼地问。
拓跋孤摇摇头,吹熄了烛火站起身来。
苏折羽便跟着他走去床边,替他宽了衣。很奇怪。她想。明明明天邱广寒就要走了,今晚主人竟没有去与她道别么?
冷不防腰身被拓跋孤轻轻一搂,她只觉一股暖意传来,禁不住嘤咛一声,道,主人……
来陪我躺会儿,我有些事跟你说。拓跋孤道。
苏折羽自是顺从地答应。
她躺在床上。今夜明亮,即便闭着窗,那月sè仍是透窗而入。
那个说要与她说些什么事的拓跋孤,却又似想着什么出了神,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苏折羽也便沉默,莫敢开口相询。
我在想。拓跋孤突然开口道。这世上竟有我猜不到答案的游戏。
苏折羽一怔。主人是说……
我从来都是有把握一件事情的结果,才会去做却竟完全看不到今晚的气氛。
苏折羽实在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只好又沉默不语了。
拓跋孤却是叹了口气。他明明想得很清楚可既然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想?
凌厉也曾想过,如果不做这件事,又会如何?
他想过,他将拓跋孤的意图向邱广寒和盘托出,并要她帮忙扯谎瞒骗拓跋孤那么拓跋孤自然就不会阻拦二人同行,他也不必如此满怀负罪感地去侵犯她。可是他发现自己竟好像也被这赌局的答案所牵引住了他也无力从对这个答案的渴望中挣脱,以至于,他竟愿意以自己的xìng命去赌。
或许他也没有想得太清楚吧逃避了太久的人总对自己的逃避充满厌恶,所以发起狠来也便再不考虑其他。长痛不如短痛。他再次这样对自己说。最多不过是一死。
不知过了多久,苏折羽睡梦中突地醒来,隐约中觉出屋外有人靠近。
她转头看看,拓跋孤还并未睡着。外面这并不准备掩饰起来的脚步声太过乍耳了。
他莫非没有去找广寒?拓跋孤微微皱眉,坐起身来,示意苏折羽不必出身,披衣走出厅外。
凌厉站在月光下,身上沾了少许血迹,失魂落魄的表情,像极了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濒死之人。拓跋孤眉头又一皱,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右手中有什么一闪,竟是邱广寒那琉璃发簪。
他有些意外。假若凌厉已去找过邱广寒,如果他赢了,他们应该极尽缠绵,他绝不该还出现在这里;如果他输了,他该是个死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宁愿相信踉跄而来的会是一个失了心智的邱广寒,而不该是他。
广寒呢?他略微一眯眼睛,蹙眉看他。
凌厉抬起头来。我……照你的话做了。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可是……她……
他抬起手,亮出那支簪子,簪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她扎了自己。(未完待续。)
………【二〇七】………
() 什么?拓跋孤似乎也吃了一惊。她扎了自己?
她扎了自己,她就醒了,我也醒了……凌厉低语。
这个答案……全不能让我满意。拓跋孤道。这与没有答案又有什么两样?
你自然不满意!凌厉声音略高,却又随即低沉。只是我如今将自己置于这样无耻之地,连见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才是你要的结果吧? 。。
拓跋孤冷笑一声,带上门走出。她人现在怎样?
我送她回屋了,她没有大碍,只是……只是给了我一个耳光将我赶出来了而已。凌厉自嘲着。
拓跋孤竟是一笑。很好,她还会打你,证明她并没对你绝望。
我眼下只觉得自己实在卑鄙。
你是认为本座这个主意太过卑鄙?
不是,是我自己选的。凌厉神sè凝重,我原本以为可以借此弄清楚一切事情,却原来一切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却原来……原来广寒自己……也不曾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所以现在你该体会到她心里有多挣扎了么?拓跋孤喟然道。她只消念头有一点点偏差,那簪子对准的恐怕就是你的太阳穴。 。。
我知道我知道她有多努力地在保持自己的神智。凌厉道。因为我知道,只要她完全失去神智,我也会完全失去可是我还保留着那个时候的记忆,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只能表示她的纯yīn体气并没有完全散发出来,并未曾支配了她。
我不知道换了别人她会不会也如此努力。拓跋孤道。不过也罢,反正至少你在她心里。比上回被她杀死的那个朱雀使者重那么一些。所以你不必担心。
真的么……倒……多谢教主你安慰我了。凌厉有点苦笑。却怕我跟她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你总不会这点信心都没有?拓跋孤看了他一眼。去准备准备吧。明rì终究是要出发的。你这一路,有的是机会跟她解释。
凌厉默默点头。
究竟是夜里,说不了几句也就结束了。凌厉有点没jīng打采地便向自个屋子走去,清朗朗的月光下突见什么人的面孔一闪,随即隐没。他jǐng觉起来。谁?他轻喝。
明暗交界处探出来一张怯生生的脸孔。是我。这面孔讪讪的,竟是邱广寒。
是你……凌厉反是抽了口气。你……呃……
我错怪你啦。邱广寒咬了咬唇道。我都听见了,又是哥哥叫你做这样的事的,对不对?
呃……你怎么会跟过来的?凌厉也讪讪。有什么话回屋再说。这边有点太亮了。
在这里就可以了。邱广寒躲入yīn影处。我早该想到,也就只有哥哥,才想得出这般馊主意,偏生你现在倒听他得紧呢。
凌厉捏了捏手里的簪子。你适才那般模样,我知道这次又要叫你记恨了。他心中宽了,脸孔不禁轻快起来。
我本来是嘛可是见你被我赶走时的表情,丢了魂似的,我又怕起来,出来找你哥哥方才定是发现我了,不然也不会突然便不与你聊了不说这个。方才我一激动。差点把这个撕烂啦。她将那书册交到凌厉手中,凌厉只见书册扉页已然没有。内里也略有些褶皱,不由地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物么?
是呀!适才要给你,你看都不看,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名字,一怒之下,被我扯掉啦!
凌厉将书册拿到略亮处仔细一瞧,才发觉竟是那些剑招,不由地心中一紧,口中却笑道,你想了什么名字?
邱广寒呡嘴。我忘了!
凌厉知她不肯说,也便一笑不问,翻那书页往下,只见数十招剑式仔细画来,俨然已是一部完整剑法,心中大是欣喜,又是感动,一把将邱广寒搂入怀里道,广寒,你当真是为我好我知道,你当真……当真想帮我,谢谢你了!
邱广寒却将他略推开一些。别……别这样……我怕……她小心翼翼。
凌厉方悟今夜万不可再去这般亲近她,连忙放开了,凝看她的眼睛。
广寒,我说过,就算我丢了xìng命,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了你我凌厉发誓,发誓这句话在我心里,从没有一天忘记。这本剑谱我会好好藏着,勤加练习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哥哥也承认,有我在,谁也休想动你分毫!
别要赌咒发誓了。邱广寒笑。我不吃这一套。
凌厉也笑。好了不说了。我送你回屋歇息,明rì一早还要赶路。
邱广寒眼睛一眨,手却一伸。簪子还给我!
凌厉一怔,邱广寒却夹手来夺。我的礼物都送你了你送我的礼物,难道还想赖回去不成?
凌厉松手叫她夺去,却摇头一笑道,我是担心你适才情绪还是不好,拿着它危险。
我邱广寒想再笑,却又笑不出来了。我已经极力控制了。她低声道。可还是控制不住想扎人的冲动。幸好幸好没有伤到你……
凌厉爱怜得几乎又想把她搂入怀中。他几乎不敢想象她作了多少努力,才终于将簪子扎向了她自己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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