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姬(原名:指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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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姬(原名:指甲情)-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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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儿,我想…讨些东西。”我先开了话头。

  “向我讨东西?这倒希奇,要什么尽管说吧。”她大方地说。

  “你能不能把二小姐他们吃过的…吃过的茶,收起来给我。”想不到茶那样寻常的生活饮品,在这一时候竟成了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这没问题,可是你要来做什么?”

  “小春的头发…或许能治一治。”年幼时曾见祖母用陈茶水梳洗头发,已近年迈头发依然茂密清秀,不管有没有用拿给小春试一试也好。

  青丫头这下不高兴地噘嘴了,“你就只想着她们,对我却一点也不上心!”说着她竟泛起了泪花。

  原来今日是她父母的忌日,平日里再怎么爽朗乐呵她也忍不住扑在我怀里抽泣起来,我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肩背。她说起了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分别几年的小弟弟,还说到十一二年前的那一场的天灾,她的小弟弟就在那时出生…

  “你说那是…那是蝗灾?”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嗯,整整持续了三年,前朝也随之土崩。”她清清喉咙拍手唱起来,“飞蝗飞,漫天追,江南北,五谷灰……飞蝗飞,漫地垂,饿儿死,爹妈炊…”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1)
飞蝗飞,漫地垂,饿儿死,爹妈炊…

  青儿说比她最年幼的小弟弟已年过十一,那场蝗灾始于十一年多以前,随着江南江北的大旱整整肆虐了三年。而八年多以前,那时,我终于摸索着走出了那个黑暗的冰窟,睁眼看见了这个异样的世界。我这是不走运吗?如果再迟一些如果再走慢一些,便不会和那片黑压的飞蝗一起出现在小镇,或是那一片该死的瘟神不在我头顶的天消散,又或者…我当真是天虫女…

  “天姬现,蝗神偃,神谕降,尊加冕。”

  诶?!这一句…

  青儿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边的花枝,这话像是随口念叨的一句,不等我追问她又道,“一个皇朝怎会因一场天灾而覆灭,又怎会因一个女人而…”说到这儿她蓦地停住,脸色丕变一双眼尽是惊骇,可下一瞬她已在继续扯玩花枝,眨眼间便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只有那两只不断晃悠的小腿儿透露着她的慌乱和惊悸。

  这是禁忌的话题?不能谈及的?如果是她也不必惊慌,我压根听不明白…

  我不懂装懂地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捕蝗之蝗甚于蝗。”曾听父亲念过一首捕蝗谣,一个皇朝不会因一场蝗灾而覆灭,却会因那些以捕蝗之名肥实自家的贪官贼隶而虫蛀一空,捕蝗之蝗甚于蝗。她是这意思吗?

  显然不是。她虽是点着头,脸上却是愣愣迷茫的表情。鸡同鸭讲啊。

  青儿就是青儿,隔天一盅茶叶渣就到我手中,烧开水煮上一盆,水还是浓浓的散发着茶香味,富人家吃茶总是只啄两口下一回又重新沏一杯。

  茶水放了一天隔日端给小春,以为要劝说一阵,可她一听能治头发立马就把脑袋投进盆里。不知是已过了‘掉毛’的季节还是陈茶水真的管用,两三个月以后小春的头发不再掉得厉害,可她仍坚持要我向青儿讨茶叶渣,说是要继续用这‘秘方’让往日掉去的头发再长回来。我向青儿讨茶叶渣没问题,她用也没问题,可是只能是茶叶渣,渣。

  “是你偷的?”何管事眯着小眼,凌厉的目光投在我脸上。

  偷的?偷的什么?我看向他身旁的刘婶儿,无声询问。

  刘婶儿冷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偷到了茶阁!”

  茶阁…我低头看着盆里的陈茶水,恍然明白,难怪今日不同,茶叶渣煮不出这颜色,已是浓到发红。我是不是该告诉他们,这盆茶水不关我的事,昨日是小春自个儿煮的,我这会儿只是给她端出来洗头…

  “刘婶儿…”小春披散开头发站在刘婶儿两人身后,手里的梳子拽得死死的,满脸惊慌和害怕。忽然她咚地跪下地,大声哀求道,“刘婶儿,刘婶儿,夏兰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她才…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要罚就罚我吧,她这都是为了我,刘婶儿,求你!求你饶了她吧!”

  刘婶儿挑眼看了她半晌,转向我问道,“夏兰,是你不是?”

  “是我害了你夏兰,是我害了你啊!”

  哀求的眼神望着我,我只觉双手端着一大盆水好累,轻轻点头,“是我…”

  ※

  “嘶…轻…”我再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青儿却像是故意的,施力按了一下我肿得老高的小腿肚,疼得我抽气连连。

  “你不是要做大善人吗,还怕痛?”

  清凉的药油开始起作用,热热的麻麻的。

  “小春说…说刘婶儿和你很待见我,不会罚太重。”确实不重,只是抽小腿肚我还受得住,何况刘婶儿也没有使劲儿狠打。

  青儿气得,指甲直戳我的额头,“她们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你费心帮她治头发,她竟还把自各儿犯的事儿推到你身上!真让人寒心透了!”

  我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可寒心的,就当喂鸟儿吃食被它反啄了一口,下次不喂了就是。

  “你哟…”

  青儿眼里的担忧令我心暖,可也令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替小春挨了回罚,她却感觉像是到了世界末日我快活不下去似的。

  我挨了打这事儿便算是完了,事完后小春被调到的别处,哪一处我没有去打听。自打那回被青儿撞见,大少爷安分了好一段日子,以为苍蝇赶走了虽知炎炎夏日它又给回来了,每日我在洗衣间忙活时它总要在眼前嗡嗡直闹,今日也照常。

  “大少爷。”一见来人洗衣间的丫头纷纷起身,随意行了个礼又继续坐下撮衣。

  我没有行礼,而是面露惊讶地走到他跟前,望着他身后低声叫道,“那是?!”

  大少爷回过头去,“怎么了?”

  我抖了抖衣袖,故作难以启齿的样子,“大少爷,你的…你的裤子…”

  他顺着我的目光低下头,只见身侧露在衣摆外的裤子竟开了条大口子,一直延伸到屁股。大少爷登时羞红了脸,马上捂着屁股退出洗衣房,临走还不忘叫‘兰姑娘,我改明儿再来’。

  望着狼狈跑开的人,心头一阵后怕,这刀太利了,还好没划开他的屁股。坐下刚把袖管里的匕首藏进布袜抬里,抬头就对上一双笑眼。

  “青儿。”

  “还怕他欺负你,我白担心了。”她冲我调皮地眨眨眼,眼里尽是赞许。

  我惊讶不已,她竟看到了!

  曾经我有个梦想,当然那是在很久以前,我想做一名和母亲同样杰出的魔术师,而魔术师讲的便是手快,快到让人只当那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更甚者连这‘错觉’察觉不出。看来这回失败了。

  我也冲她眨眨眼,回道,“快回去吧,别偷懒。”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2)
半月后的一日,在众人的哗然唏嘘中我听见‘青儿’的名字,丢开正洗着的衣物急匆匆赶到后花园,在阴密的花笼中看到了正在抽泣的青儿和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大少爷。

  “青儿…”我轻声唤着。

  畏缩在花枝中的她已是满脸泪痕,一身凌乱而狼狈,头发披散,浑身泥巴,外衫和亵衣被撕破露出了葱绿的兜衣。听见我的声音她慢慢抬起头来,惊喊一声‘兰姐姐’冲进我的怀里放声哭喊。我忙脱下肩褂给她套上不让边上围观的人看笑话,狠狠朝地上的人瞪去,可却发现他如死一般沉静,胸膛看不出一丝呼吸的起伏。

  一阵嚷闹,人堆让开,府上的吴大管事和刘婶儿一行人走了进来,皆是面色沉重。大管事看了我怀中的青儿一眼后目光锁在大少爷身上,很快他便发觉了蹊跷,快步上前拉掉大少爷的鞋袜。抽气声连连,那脚裸上赫然两个紫黑的血眼!是…蛇?

  大管事的手在大少爷的手腕停了一会儿,又朝他的鼻息探去,接着仔细将他的身体查看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把人带走。”

  刘婶儿听了吩咐走上前来,我紧紧抱住青儿说道,“我和她一起…”

  刘婶儿摇头道,“这回事儿大,青儿总要带去问问话。”

  我还是不放手,眼睛直直盯着她,脚下跺了一下,匕首在布袜里抖了一抖。

  刘婶儿叹了口气,背向众人手压在我肩膀,轻轻点头。

  犹豫了片刻后松开手将青儿送到她怀里,我相信她。

  “你这丫头,谁说你是木头…”

  ※

  张员外得知大少爷死讯后并无多大的震动,有二小姐极力护着青儿,加之青儿本是受害之人,张府并没有将大少爷的死归罪于她。可大少爷的娘不依不饶,刘婶儿说她暂被禁闭着,员外爷如何发落就看她在二小姐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那晚本是睡不着,后来却睡得死沉,又是那种无思无想的死沉。醒来后已不在张府身在别处,原以为是不让我搅进青儿的麻烦中才将我带离,后来知道不全是。几年来我做了好几家的丫鬟,每一个地方都留不过两年,我差点给忘了,这一张时间不留印记的脸不允许我在一处待得太久。

  起初逃走过,因为我担心青儿。可天大地天,我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每一回都会在入夜时无知无觉地睡过去,醒来又回到了该待的地方,如此几回终于放弃,我永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我。

  想青儿的时候会想到小瘸脚,也会想起他,这一个那一个,一早便知道他们不过是我无止境的生命中极其短暂的停留,可我仍然忍不住去眷恋,总想那一点温暖在身边多留一会儿…

  “桂月姑娘,白姑娘叫你。”

  六年了,夏兰、玉京、冬儿,这一次我叫桂月。我朝门口的小丫头应了一声,打算擦完最后这一件描金兽钮紫砂壶再过去。

  “真好命,才来半年就和咱平起平坐,这会儿白姑娘八成又要扶她一把了。”

  “没听白姑娘说吗,她喜欢多做事少说话的人,要想去伺候少爷小姐就闭上嘴巴干活儿吧。”

  “哟,那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要我整天做个闷葫芦我可不干。”

  “那是当然,闷葫芦可不是谁都做得了的,你们说是吧…”

  放下丝帕,在几个女人的笑声中随小丫头离去,跨出门不禁长吁一口气,还是喜欢一个人在柴房的日子。

  到了白姑娘那里她果然是要‘提拔’我,要我明儿起去服侍老夫人,说是整日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喜欢安静的人,我正好合适。从白姑娘处回到睡房,远远就见好几人站在门口笑脸接迎,友好亲和再无早些时候的冷嘲热讽,几人纷纷拉着我的手向我道贺了好一会儿我才得进屋。

  “这就要收拾东西?”

  绿娥是和我一个屋的,相比其他人嘴上要厚道些。

  “白姑娘说不急,知会了老夫人过几日再搬过去。”

  她笑着点点头,“桂月你算是熬出头了。”

  “嗯。”我轻扯了下嘴角。

  她忽然拉过我,从发上拔下一只钗插在我头上,接着飞快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去动它,“你看你多寒碜,去老夫人那边总要打扮体面些,这钗就算我送你的礼,姐妹家别给我推辞,日后还有烦劳你照顾的地方。”

  盛情难却,我点头收下,“我先收着。”打开梳妆柜的锁,拉开抽盒准备把钗放进去,瞥见另一边的柜竟然没上锁,转头看着身后的人。

  绿娥慌忙说道,“今早忘记锁了。”说着她便拿来钥匙。

  “你的裙子…”见她裙角有块污斑我提醒道。

  “呀,这是怎么弄的。”

  “快些换下吧,要不等会儿洗不掉了。”我上好锁收起钥匙说道。

  “嗯,是…是啊,得马上去洗。”她扬眉笑起来,锁上自己的梳妆柜快步出了屋。

第十二章(1)
回来时已在白姑娘那儿吃过午膳,下午没有活儿我便在屋子里做新学的刺绣静静地等着。绿娥走后大约过了两刻钟七八人便进屋来了,有白姑娘和她身边的赵嫫嫫,自然也少不了绿娥和她的姐妹们。

  “绿娥,你说看见桂月收着?”白姑娘在和绿娥说话,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绿娥故作惧怕的样子,“我是无意中看见的,桂月让我别声张,可我怕别的姐妹被连累…”

  “嗯。”白姑娘向我颔首,然后转向她说道,“这话我不信,搜吧”

  屋子里被翻了一阵子绿娥几人才想到梳妆柜,我递出钥匙,抽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钗,几人见了脸色大变,因为那是我平日戴的很是寒碜的旧银钗,而不是那只银蝶垂珠钗。

  “这边的柜是谁的?”白姑娘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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