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笔记 by 艾奥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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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笔记 by 艾奥莉拉-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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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也许我们还是赶不上时间的脚步。不要泄气,凡人皆如此。

  G

  1948年9月4日

  ——————————

  埃尔文,

  只用这个名字称呼你。

  我在保外就医的间隙里给你写信,准备伺机跑向邮筒,或者找到一个感情充沛的家伙,给他讲个动人故事,他准会成为信使。——以上皆是玩笑,知道你会派人来接头。

  这真是个疯狂的决定。我被三个美国人“保护”,你却让我把东西交给一位法国牧师。牧师全都是仁慈的软蛋,能相信他们吗?但总算能光明正大地谈点什么,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看,我致命的感情用事一点不比你逊色。

  鼬鼠仍然在和我联系,但那群想杀光党卫军的犹太人仍然把我的名字写在宣传语上,扬言要在11月看见我的尸体。肯定有内鬼,鼬鼠肯定知道,背后肯定是苏联人,鼬鼠肯定一时无法摆平,我可能会成为弃子。

  没有更多事要拜托你了,只看我们和斯拉夫人谁跑得快。

  关于伊利亚斯。当然不能和鼬鼠谈!那会把他卷进来。别告诉我你搞不到他的赦免,他可没在名单上。

  如果可能,我将在瑞士给你寄出下一封信,请兑现我们的那场酒。如果它无缘寄出,请到伊萨尔河边,随您怎么挖苦,反正我听不见了。

  仍然觉得不是道别的时候。但倘有万一,代我去见弗朗茨。绝不会把海茵让给你饲养,但可以考虑由你来赡养弗朗茨。

  加兰

  1948年11月1日

  p。s。看见你的牧师了,真担心他会卡在天堂的窄门上。

  ☆、篇末

  四年后我离开兰斯贝格,挂着铁丝网的高墙从此在身后变成记忆,我得到自由,然而我们生命中最好的时光被留在第三帝国。

  1952年1月7日

  ☆、编后记

  1965年秋冬,我将这本潦草但篇章大致完整的笔记抄录、修改,并最终付梓。它距离海因茨?加兰的死亡已有9年,距离那个使他身陷牢狱的纳粹时代的结束则刚好20年。这段岁月亦记载着我的童蒙和成人,现在我25岁,刚刚结束博士学业,正待社会把我冲向不知名的地方。

  也是在这个年纪里,我的父亲度过了他最好的年华,“得到过懵懂的爱情,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相互支持的朋友”。如今这些默片般的往事已经一去不返,记忆则在遗忘和坚守之间日渐鲜明。这就是调整照片对比度的暗房技术,所有别有用心的政客、胆大妄为的煽动家或忧心于此的知识分子,都熟悉这项技艺。

  我的父亲也是其中一位,他对这段经历的叙述有多少个人色彩,就会有多少偏见。然而如果认为读者只会鹦鹉学舌,这只是书报审查的惯用逻辑罢了。

  1957年新年时,我就有了把这本笔记编校出版的想法。那时我在慕尼黑的寓所等待父亲回家,等来的却是几位BND调查人员。他们很有干劲地撬开书桌,却失望地只找到这本笔记,旋即弃之不顾。那便是父亲留给我的新年礼物了,我荒芜的人生里仅有几人曾经朝夕相处,其中并不包括他。

  这本陈旧但保存良好的笔记就像一方精神的棺椁。它和父亲的其他东西一样整洁,其内容则凌乱恣肆,当中记载着一段我未曾到场的过往,他远比表面看来更激烈而决然的内心世界,他的人生。

  当我试图追踪父亲的过往,就一次次地来到他旧日友人的跟前。伊利亚斯?阿本德罗特悠缓但不时停顿地讲过一些琐事,伊萨?罗森斯坦因则给了一些离奇古怪的背景知识。我在祖父弗朗茨?加兰的沉默当中揣测到这对父子默契的隔阂,而他珍藏的照片弥补了作者刻意隐瞒的青涩。后来我向更多的人旧事重提,不慎走入一段本该被埋葬,却死灰复燃的历史。

  1960年初的冬天,我在维也纳旅行,这个城市因为奥地利的永久中立而成为东西阵营的情报战场。我在一家旧书店里遇到一位美国公司的经理,他讲一口地道的德语,自称在战后才来到欧洲,巧的是50年代时他和我父亲一起在北非卖过轮胎。

  姑且把这位名字不便透露的先生叫做汉斯。他告诉我一些“你爹跟我说过的他在战争时期的经历”。可是他用不着装,他缺乏了美国占领者的趾高气昂,反而更像个在老欧洲经历过大战,失去过挚爱的人。

  “您是在战争时期就在德国的,或许就在帝国安全局工作?”我轻易就能把一个心碎的人辨认出来,这类人在德国有许多,他回敬以“令尊在世时想必不希望你涉及他的过往”的微笑。

  这种对话很危险,接近一些被禁止的信息时,会感到仿佛有刀锋在鼻尖前划过。但世界也没那么无情,或者说生于大战之中的我比老一辈人更虚无,从而造就了汉斯先生的相对仁慈。总而言之,和这位江湖老手的相遇并没有使我尸骨无存,反而得知了一段有关我父亲从纽伦堡到普拉赫的故事。

  海因茨?加兰在1948年接受了盖伦的邀请,几经周折后于1952年出狱并成为盖伦组织成员,1956年联邦德国情报局(BND)建立时他是对苏反谍处的负责人。这是他散见于《狱中笔记》的讳莫如深的内容,我根据汉斯先生藏头露尾地透露的信息把它们编辑成《逃亡之路》。至于汉斯的目的,或许是希望我这个沉不住气的小鬼去做些什么。

  我想起1957年初闯入家中的BND调查人员。“您可否给我普及一下波匈事件?”我问道。汉斯说,我和我的父亲一样有着近乎直觉的逻辑。

  那年我和汉斯先生那位性格尖锐的儿子一起在中欧四处探查。我想知道有关父亲的事,了解一个人不能只听他说了什么,了解一段历史也不能仅仅去看那些过去有意留下的资料,未来是更为铮亮的一把钥匙。汉斯先生默许自己的儿子亚历山大?舒尔维克跟我一起行动,可能只是为了保证事态不至于因为我的万一失踪而变大。

  但这是六十年代,我们这一辈人远比父辈设想的更胆大。1961年底,BND与东方阵营暗中媾合的丑闻被《明镜》周刊踢爆,这一年我21岁,只是科隆大学政治学系的一个普通学生,亚历山大则刚满17岁。当西德媒体把普拉赫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时,我们只是像恶作剧的孩子那样,互相扮个鬼脸,然后飞快地逃往任意一个街角。

  我最初的目的是弄清海因茨?加兰从1948年到1956年的经历,他是死因,现在我却知道了东德与西德的一段至今未曾透露的当代史。与之相关档案还需尘封30年,但有一本小说记叙这些只能作为可能性来讨论的事件,它名为《槲寄生之箭》,前几年已经在英国出版。

  它和这本《狱中笔记》一样,是为我那位陌生而秉性无比相似的父亲而编写的,我已经独自长大成人,愿他在后辈的追索和理解之中得到安宁。

  海因茨?加兰(Jr。)

  1965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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