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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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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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太始立即道:“此话无理!我们师兄弟已经看见了你,怎么能作看不见?若方才你我未见面,那自然没有看见你。耳闻目见,皆属真实。你请看,庄生在《知北游》中曾道……”
  幸得康太泰伸手制止了他,朝唐厉一看,只道:“小唐,你切不可上武林大会。你当知道,唐门历代门主均受杀戮而死。”
  店里的众食客一听,不免心道:这四个人的嘴可真毒!
  姬燕歌心中一动:小唐是唐门门主?但她看这四人状似痴颠、言行极怪,倒也未信几分。
  她偶一侧眸,却见唐厉脸色微变,想来怕是谁听了这话心情都不会很好,便上前几步,笑盈盈地朝四人一拱手,道:“小唐的先祖如何,那是先祖的事,与他却有什么干系?魂魄气也,气聚则人生,气散则人死。若死生为徒,人又有何惧?既说因果宿命,敢问天下谁人祖辈不死,却有谁人因此整日担忧怕死,就此误了英雄年少?纵是天道使然,可别忘记人道的力量!”
  食客们一听,心中大觉有理,暗想:这小姑娘倒伶牙俐齿,说得着实有理!再一看姬燕歌娇艳明朗,唐厉风神俊秀,都以为芙蓉玉树天作之合,不由怪商山四怪跑来搅局。心里虽有不满,却无人当面敢说。
  商山四怪闻言一怔,转而朝姬燕歌看去,纷纷臆测:“这个小姑娘倒从未见过。”“嗯,实话说,确实从未见过。”“莫不是唐家妹妹?”
  康太泰摇头皱眉道:“三弟,你的眼神近来不好。怎是唐门中人,分明是唐媳妇。”
  姬燕歌听了一会儿怪言怪语,她已摸准了四人说话的门路:贾太易一开口,程太初总是应声附和,而谢太始往往另有自己的想法。四个人中,唯有康太泰勉强仍算正常。于是径自问康太泰道:“什么是‘糖稀妇’?”
  却听康太泰又是缓缓摇头,道:“且慢!小唐的武功很不错。你这小姑娘虽生得俏,武功却不知怎样。来来来,且得试一试你,是否配得上他!”“不错,来接我四人几招!”“是,你纵是媳妇,咱们纵不是师父,以武迎客,也理应比试比试!”
  唐厉看姬燕歌听懂几人的意思,只微微一笑,眉眼之间却不羞反恼,心里不由微微失落。
  众食客一听,这四人无故要拆散这小夫妻,又听说要比武,此地离少林寺不远,洛都繁华,常有江湖中人出入,倒也见怪不怪。店里更不乏好事之徒,竟大声嚷嚷要叫店小二上茶上点心,把桌椅几凳远远挪开,准备在一旁观战。
  只见贾太易不拿武器,一招穿山拂云掌已经打来。这一掌看似轻易,掌力却着实不浅,姬燕歌心中一惊,连退几步掠开避过,点足跃起,袖中出剑握鞘,几招隔开程太初的剑,立即借助腰力纵身腾起,纤腰几弯成弓,避开康太泰左手的判官笔,右足轻轻一踢,将他右手刺来的判官笔踢开。
  “小姑娘好厉害的腰力!”“好俊的功夫!”
  谢太始一听便不乐意,拂尘自袖中扬起,一壶茶水迎面向那桌食客飞去:“道爷还没出招,小姑娘有什么厉害?”
  唐厉纵身迎上,一面雕漆紫檀系伽南坠子泥金扇忽然展开飞出,将那壶茶水打落在地。
  却见谢太始拂尘一扬攻向姬燕歌,回头却朝唐厉哼声道:“小唐,你给我等着!”
  姬燕歌与四人僵持片刻,忽地一笑,笑犹在耳,人却向房梁上掠去。她的轻功自是四人所不能及,商山四怪见此刻追她不上,再追却很丢脸,便站在地上道:“小姑娘,你下来,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姬燕歌坐在房梁上:“你们上来,坐着比划。”
  贾太易道:“晚辈好无理,为何要前辈上来?”
  姬燕歌展颜一笑:“那便求我下来吧。”
  谢太始不由生气:“你!”
  姬燕歌忽然扬起手,谢太始以为她要发暗器,“哎哟”一声,袖起拂尘就要抵挡,再一抬头,她已不见了。
  姬燕歌身如虚影一般疾掠而下,谢太始一时回不过神,已和她连连过了几招。他的内功为四人中最深,拂尘又善远攻,只要姬燕歌现出长剑,一有破绽,他立时能反败为胜。
  姬燕歌却偏偏短程近攻出招极快,谢太初右手化掌朝她肩上拍来,却见她离地纵起,双脚紧紧拧住他的拂尘,护体真气与袭来的掌力一接触,更生无穷外力,这一拧,竟把谢太始的拂尘头给拧了下来。
  众食客见状,不禁抚掌大笑。谢太始手执拂尘柄当剑,再次攻上。
  姬燕歌剑未出鞘,已与程太初过了十几招。
  她受四人围攻,打得辛苦,滋味自然不会好过,这时心念一闪,忽然一收剑,闪身纵起在程太初背上轻轻一踩,整个人倾身而起掠出,只用右脚点地,身体后仰几乎与地相平,势如蛟龙。
  康太泰一对判官笔南北分别攻来,姬燕歌出手如电,从左近劈手抢下他的右手判官笔,右手紧紧抓住另一支;同时左足发力一蹬,正踢在程太初手腕之上,将他的长剑远远踢开。
  贾太易翻拳化掌攻来,料想她把自己逼入死局,定无处可躲,岂料姬燕歌倒也不躲,只略一偏头,张口咬住他的手。
  店里众人轰然大笑喝彩。
  贾太易皱眉道:“唐媳妇……嘶,小姑娘……嘶!小仙姑,小仙姑,你快松口!你耍赖!”
  姬燕歌横他一眼,道:“你们一齐松手,我就松口。”
  四怪闻言,只得一齐撤手。
  贾太易被她咬了一口;程太初背上被她踩出半个脚印,又被踢了手腕;谢太始被她拧坏了拂尘头;康太泰被她夺去一支判官笔。这四人武功极高,虽和她打闹,也未曾有意相让,却无不被她占去好处。
  商山四怪见赢不得她,却在洛阳子民面前大大现了一把丑,唯恐有碍自己的名声,只得道:  “这唐媳妇,不,小姑娘!小姑娘,当真机灵。”“不错,确实机灵。”“如此,咱们待武林大会上再见。”
  唐厉一听他们也来参加武林大会,顿时大感头痛,但也奈何不得,见他们不再纠缠,赶紧和  姬燕歌下楼就走。
  两人走到楼下,正遇见刘家兄弟。
  刘玉川道:“老大,不吃饭了吗?”
  唐厉摇头轻声道:“快走。”刘鸿云面露疑色:“是不是有敌人?”
  “敌你个头”,唐厉道:“商山四怪就在楼上雅座等你喝茶,你去不去?”
  刘家兄弟一听商山四怪,双双露出苦色。他们与唐厉一起长大,自然领教过四人的厉害,当即一言不发,争先恐后地走了。
  刘鸿云走了片刻觉得饿,道:“老大,咱们上哪儿吃饭?没被他们吓死,咱们倒先饿死了。”
  唐厉想了想道:“小熹他们可到了?”
  刘玉川道:“老大一吩咐,唐门弟子不敢有误。几位堂主已从汴京、临安、川南赶来,已在小九庄里候着。”
  刘鸿云道:“不仅老大点的几位到了,倒还添了几个人口。七小姐生怕小九庄是唐门别庄,一切不如蜀中干净,还从蜀中带了十几个仆妇厨子来。”
  唐厉随即笑道:“七姐一向如此,随她去吧。走,咱们就回小九庄吃饭。”
  唐门在江湖上向来潇洒随性、行走得开,此来武林大会只为切磋武学,人虽来的不多,却个个是唐门顶尖高手,于是早早就在洛阳城外盘下一座庄园,雇了不少侍女小厮,以免吃穿住行不便。
  刘玉川悄悄看了姬燕歌一眼,不免在心里寻思:现在在小九庄里的,不是唐门的顶尖高手,便是老大的远近亲戚,他怎不叫这位姑娘避嫌?
  刘鸿云看着兄长的眼色,心里亦不住打鼓。唐厉在庙堂之上、江湖之中皆有结交,偶有美人相识同游虽不奇怪,但见姬燕歌顾盼嫣然,行止柔绵之际,眸底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冷静,仿若蒙上一层薄纱,咫尺之遥,却似相隔千里。
  刘鸿云虽不敢确定,却隐约觉得唐厉待她与素来待人不同,和刘玉川对视一眼,终是难抑心中好奇,开口问道:“老大,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唐厉一笑,随即介绍道:“这两位是与我少时长大的刘家兄弟。这位是昆仑派的姬燕歌姬姑娘。”
  刘鸿云只道:“原来是姬姑娘,久仰久仰!”说着就被刘玉川用肘一击,怪道:“大哥,干什么打我?”
  刘玉川对他低声道:“你可知她是谁?”
  “老大不说是姬姑娘吗?”
  刘玉川被他气得缓了缓神,方道:“这位姬姑娘,就是昆仑派的姬少息!”
  刘鸿云脸色一变,这才如梦初醒,再一抬头,却见唐厉和姬燕歌两个已经走远了。
  等到了小九庄,只见除了唐门中人,站着更多的是仆妇婢子、小厮丫环。唐门虽是江湖门派,先辈自唐中宗起便有人出入庙堂,为官入仕、加谥封爵者,不在少数,出门在外,排场却也不小。
  姬燕歌见怪不怪,在微微一笑之间,已和众人行礼见过了。
  等转过一道垂花拱门进了别院,便又只剩刘家兄弟和唐厉在场。姬燕歌摸了摸收在袖中的唐门家谱,又记起一件心事,便径自向僻静的别院南屋走去,朝着唐厉道:“小唐,你跟我来。”  说话间,仿佛反客为主,和唐厉互换了身份。
  唐厉也不以为意,拔腿跟了上去。刘家兄弟见状,更觉得两人关系不甚一般,相互做了个眼色,意味暧昧。
  两人走到南屋里坐了,姬燕歌便从宽袖中摸出青城派囚牢里前辈所授的那本唐门家谱,推到他眼前,道:“你看看这个。”
  唐厉接过了一翻,笑意便凝在唇边,再翻了几页,在神色转而凝重之际,又强自隐忍,只问道:“谁给你的?”
  姬燕歌便把如何上青城派、如何发现囚牢、那人如何托付此物给自己的经过大致说了。
  唐厉默然片刻,才把这本家谱小心收好,缓缓地阖眼叹息道:“果然是他们。他们有心结交于我,信任如斯,却是我负了他们。”
  姬燕歌屏息静听,又听他道:“那年是我的生辰,我正当弱冠之年,江湖上各门各派登门道贺行礼的自然很多。这两人皆是青城派弟子,跟着师长一起来唐门道贺。
  “生辰宴之后,他两人私下邀我密谈,对我说,青城派里学武需凭资历,同门之间多有欺压,师徒之间又各有保留,他们拜在青城门下十数年,武功却仍平平。他们不甘一生庸碌无为,想要转投唐门,恳求我收留。”
  江湖之中讲究忠孝仁义,对改投门派之辈多有不齿,姬燕歌听到这里,便心想唐厉当时的处境一定非常为难。
  只听唐厉又道:“那时我血热上脑,佩服这两人均是血性汉子,便答应了他们。临走时以这本家谱授为信物,让他们去往川西分舵投师。大概青城派发现他们有逃叛之意,便抓了投进地牢。我本以为他们已在分舵投师,岂料世事无常,原来竟已死在牢里。”
  姬燕歌听他所言大概不假,中间一些言辞隐约、逻辑含糊的部分,想来牵扯青城与唐门旧事,不便多说,倒也不去追问。
  唐厉静了一会儿,道:“小歌,他们临死之前可有什么话?”
  姬燕歌心思极快地一转,心想那两人在地牢中骂的话,多半是骂他的了,又怕唐厉听了内疚,便摇头道:“没有什么。”这时忽然想起来,地牢中已有一人锯断了腿逃出来,不禁心中一凛,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片刻,门外就有仆妇进来端茶,稍一分神,终是没有说出口。
  唐厉掀起茶盏撇去浮花茶乳,抿了一口,心情渐渐回转,又与她逐句闲聊,道:“你们昆仑派还不到?南海剑派的排场大得很,一个月前便已到了。”话虽如此,却有讥诮。
  姬燕歌道:“要是早来便能赢,只怕有人一年前就到了。”
  唐厉和她埋头分析道:“江湖里当属少林、武当、峨嵋为大。少林是东道之主,和尚们以慈悲为怀,只怕不会出手。倒是峨嵋的尼姑,也许会与你为难噢。”
  “南海剑派、关中剑派、龙虎山、括苍派等等也不可小觑”,唐厉想了一会儿,下结论道:“还是武当派最是劲敌。”
  姬燕歌心中一恍,不由又想及沈秋水,微微侧头,眸中映着青竹雪窗定定地出神,眼底明媚神色逐渐暗淡,竟有苍凉之意。
  唐厉见她忽然眼神不对,忙道:“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话。他们武当只是中原正宗,你们昆仑是江湖正宗,好不好?”
  姬燕歌噗哧一声笑开,自觉失态,只撒谎道:“我不过在想武当的招式,接招拆招。”
  唐厉道:“这个简单。我的三姑母出自武当,其中招式我略识一些。我来陪你拆招。”说着出手极快,右手呈鹤手探出,一招武当九禽拳中的“岚山鹤唳”。
  姬燕歌见他徒然伸手到自己面前,心中一惊,下意识也伸出手去,竟去捏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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