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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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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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不甚光彩,但凭着手上刚拿到的出行路引,或可借故遁去。想到此节,沈骧不禁苦笑:为何我反倒象是在做贼般心虚?
  “既如此,你便留下吧。可巧这几日里,我有公务外出。你留于此处倒也能轻松几日,行动自便。”沈骧在室内收拾着行装,同时关照着立在外间地面的人。
  雨航听完话,满脸兴奋很快转为泪光盈盈:“公子手上的公事就是那么急?···是嫌弃雨航···不干净?”——“非也。一则是,我不好男风。再则,此等平空掉下来的好事,一丝都沾不得。也不放说与你听。包下你的银子是有数的,但有人欲从我手中掏走的,却可能是安奉一境整条边陲防线的稳固。总不能再令你惹祸上身。”
  东来手上抱着一套寝具,壮着胆迈进门。沈骧示意他将东西放在窗下的卧榻上。半晌,拾起桌案上的角梳递向雨航眼前:“和婶和东来等人都是不需特意关照,自会安排你的饮食起居,期满时亦会雇轿子送你回去。你不必等我回来。届时,秀儿姐姐自会帮你把头梳好。”
  雨航捧着角梳追至门口,漫漫夜幕中只剩下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心间有处仿佛随着那声响,越来越空。
  “这位哥哥回房安歇吧。二爷吩咐过,他不在家中时,要我等好生照拂与你。”东来扶着街门门扇,静等着雨航的动作。雨航挽起衣袖擦去泪水,提着袍襟折回院中。行至内院前停住脚步,嘱咐东来明日一早叫他起早~~
  离奉节城不远时,沈骧下马略作休整。带着几分戏耍意味的往空中抛了一个制钱儿。年号文字在上,径直前往奉节武靖王府。
  所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直接潜入豹韬卫大营,去做那些登高爬低的侦缉之事,除非是不想活了。将军多年独领一卫,独孤澹手中的豹韬卫绝不是空有其名。更遑论若是以暗卫身份被捕拿到武靖王座前,于公于私,于君于己,至少有上百种方式让沈骧人间消失。哪怕是有些乍暖还寒的官样交情。
  远远望见王府门前旗杆上,飞云烈焰的武靖王旗,骧脸上浮起一层淡笑。可惜是与自己打赌,赢了也无用。王旗高挂,证明王驾千岁正在府中。仪门敞开,当有相当品级人物到访。此时不便近前,莫如街旁饭馆中歇口气。
  哗的一声,水直接滴到地板险些烫到,小二惊觉讪讪的拉下肩头的布巾,忙着擦净桌子。两只小眼睛确如钉住一般,始终无法从客人脸上挪开。活了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沈骧看着杯中满满当当的白开水,显然是摸不得的。“怎么,我仅要杯白水,店家便以此法逐客?”——“噢,不不···公子爷息怒···”
  店小二还未说完话,掌柜已经抢步过来。脚下一扫把伙计踢开:“没眼色的种子,还在此现世丢人。快去为公子爷换好茶来”随之转回向沈骧拱手一揖:“这位小公子息怒。在下看公子,似是与家人走散了。无妨先在小店略用些点心。稍后可打发伙计待您去给家人送信接您。”——“店家有心了。多谢。”
  骧弯了一丝浅笑,从腰间锦袋中抖出一把木制插件,聚精会神摆弄起来。一盏茶功夫,拼装出一个浑圆的木球。
  这便是书册中写到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容貌,令人一见便有不经意间屏息敛气的动作。掌柜一步一回头的回到柜台后,眼睛始终黏在那少年身上。心中暗想,这少年好大胆子,竟在此等地界上乱跑。这般容貌简直就是幼儿抱金行于闹市。
  终于探请武靖王府周围环境,沈骧的耐心也临界于百无聊赖与不耐烦边缘之际。他决定直接上门。
  王府门前卫兵见到青玉带扣,立时收了戏逗心思。双手托捧着快步转进大门。留下的几个人漠然后退,只把两只眼睛在那素服少年头上身上来回打量着,不经意的按紧肋下腰刀。
  随着衣甲铿锵之声由远及近,进门内通报的兵士,引着一个身着软甲的武官疾步而来。瞬间认出,来人正是赵椿所绘肖像上的人——端木洵。看此时装扮,似是刚刚收操。皂靴上有尘土,颊边有汉光,束发的牛皮制发冠,一支紫铜簪子没有插好,露出部分不对等。
  “敢问足下便是凤郎沈仪光?末将端木洵,字佳瑷;武靖王麾下游击郎将。奉王爷的教,出来恭迎凤郎。令尊王爷吩咐传话于足下。”
  见端木洵插手一揖,沈骧也如其样还礼应道:“是。沈骧谨领教。”不料端木洵展开一笑,却缓下一层音色:“王爷有言:狡童耍戏,讨打矣。着郎将端木将之提进门。呵呵···末将有幸引凤郎进府~~请!”
  武靖王府的书房门大开,远远便可看到室内那架“麒麟望月”的紫檀屏风。廊下紫铜座驾上,立着一柄寒光逼人缨红如凝血的方天画戟。大敞的黄梨木窗内,一个身着石青色团花兽纹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窗外,仰头看着架子上的地图。随着头颈动作,束发紫金冠上龙眼大的明珠微微颤动烁烁闪光。
  耳风觉察到门外的动静,独孤澹赫然回头,两道目光亦直射过来。端木洵向室内躬身一礼,转而又向沈骧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退身走了。
  沈骧迈步进入,目光朝向袍服正中瑞兽纹锁定,插手施礼正要开口;只听对面响起伴有强压着笑意的嗔叱:“狡童,忒煞讨打!”抑扬顿挫中无不洋溢着那人龙虎之姿。握在其手中的折扇,在福寿纹花梨木字案上敲出一记脆响。从声音可知,扇骨是金属质地,骧自然记得,那正是独孤澹的傍身之器——铁骨扇。
  “骧何德何能,敢搅扰了王爷的寝食。但王爷若真的垂爱留饭,骧亦不会推辞。”沈骧挽手笑道。随即看到铁扇摆了两下,示意他近前。
  待沈骧走近时,独孤澹又用铁扇敲了敲桌面上的绢帕包。那是刚送进来的青玉带扣。本是独孤澹送给沈骧的加冠礼物,今日却被他当成敲门礼来用,怎不令堂堂督护郡王哭笑不得。
  “仪光,若我今日不见你,你待用何方法再来登门?”——“仿照笔迹假造圣旨···”话未落地,脑门上就被对面疾出两指动作弹了一下。
  “你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并非未试过谨言慎行,收效甚微亦或是适得其反。想来,倒莫如先在口舌上占一份胜算。”一双丹凤眼迎着独孤澹的目光看回来。并无锋利,却似有无比的吸纳之力,将属于独孤澹特有的锐利尽数吸附。
  独孤澹向字案对面的座上让了一下,示意沈骧落座随后从容笑道:“凤郎栖临何其凑巧,若早一日或晚一日,彼此亦是擦肩而过。”见骧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坐在对面,完全是幼时那一副等着佳肴上桌前装乖的神色,独孤澹不禁忍俊。向廊下侍从吩咐过备膳,转回就近落座:“安远那里的饭食,还习惯的来吗?”
  “难不成效‘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硬把自己饿死。”沈骧说着眼神却不住的向外飘,片刻看向独孤澹,默默指指耳朵。独孤澹会意含笑点点头:“尽可放心讲话。为兄的门户还是够牢固的。凤郎遇到何种棘手事,说来与为兄听听。”
  “倒也算不上棘手,只是多有疑惑。有意向王爷兄长问一个人的既往之事。”——“我猜到你问的人是谁。将是午膳时分了,餐前还是讲些欢心事,免得扰了胃口。”
  “欢心事幺?难不成堂堂奉节督护郡王,学会做蟹粉鲮鱼丸子了?如此我倒要耍赖请兄长亲自操持一回··嘻嘻··”骧故意打岔道。
  沈骧一句插科打诨之言,把独孤澹逗得仰天大笑起来;同时心中也在暗笑:这小孩儿故意装出小馋猫模样,与我装老成?看我让你跳起来。“倘若芷璘听到‘殿前承旨’之职,居然比不得蟹粉鲮鱼丸子,不知要委屈成什么样?”
  如其所料,沈骧在听到提及谢琛的一瞬,真的长身而起。茫茫然的追问:“什么‘殿前承旨’···琛哥不是在虞州丁忧?”——“今上已下旨特令芷璘夺情起复;于上月拜印为殿前承旨兼宣抚使,携御赐銮驾仪仗前往西恒代天巡检,主持新晋位西恒国主琭王封授大典。今日辰时,武靖王府已接到加急信报,今上授意为兄选派得力属下,护送宣抚使前往西恒宣旨。”独孤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故意娓娓道来。
  “听王爷之意,但不知我家表兄此刻到何处?亦或是此刻已到奉节地界?”——“莫急。芷璘目下已在府内,连日车马劳顿,他有些水土不服,正在内院休息。少时用膳之时,自然足够令你们兄弟叙话的。怎么,芷璘得以特指起复为官,你竟半点欢喜之色也没有?”
  沈骧的一张脸垮得能滴出水“这样的官,不做也罢~~想来王爷也已知悉骧的真实身份。如今的鹤卫辑事司,早已不复当年之威;远放在外的,更被视为鸡雀蛇鼠一般不堪的物类。夜间赶路时,我还在奇怪,此次叶沐泓如何这般宽怀,容得我前来奉节走动?原来是借我的眼睛,来看他想见的某些情景的。”
  独孤澹轻轻一笑,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脸上颜色分明是不置可否“言至于此,为兄便忝居尊长要贤弟依我一事。无论足下手上正握有那样差事,就目下形势言,都需按下不动。叶沐泓惯行‘认可错杀不予放过’之事;然此时断乎不是任其快意恩仇的时候。西恒境内虽有明旨选立国主,其境内之势绝非预想的那般简单。朝廷意在借选立国主,转移西恒内部乱离的目标。英琭若有凶险,料想西恒一境乃至于安奉一线,艰苦维系了十数年的平衡,都将就此打乱。那时节再想如当年那样同仇敌忾~~怕也聚不齐那股气势。豹韬卫纵然善战亦是饿虎难档群狼。”
  借群狼之势去伏虎之患,端是好谋划,却也是好不龌龊。想到此,骧立正身形向着独孤澹插手一揖:“王爷肩负奉节一境安危,及数十万百姓生计身家,卑职纵有私心,亦不能于关系江山社稷安宁大局置之不顾任性戏耍。若蒙不弃,骧愿请命随队护送钦差出使。”
  “哟哟哟···莫再这么一口一个‘王爷’的叫,听着好生不自在。如今你真是长大了,反倒与我这做兄长的生分起来。自应州鹤卫分堂撤销之后,西疆鹤卫分堂各处便愈发良莠不齐。我也是因这一层缘故才与之摘脱干净。而今于奉节境内,与安远鹤卫分堂亦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独孤澹开诚布公道。“换做旁人自是寻个事由打发了,既然是贤弟开了口,为兄自不能辞。但有一桩,届时着了困苦伤痛,可不准娇气哭鼻子哟~~”
  见沈骧随之把眼睛睁大,知道是被逗得恼了,独孤澹呵呵一笑摆手指着室外走进的侍从,只说是午膳也已备好,有话尽可留在稍后分说。言罢拢着骧的肩头,径直向内厅走去。
  内厅廊下早有一人等候,想必是方起身不久未着官服。一身银色长袍用玄色灯笼穗腰带,系的倒像个美人瓶。因得知异乡相会的消息,面上满是期盼欣喜,肤色上如敷粉般透出一团绯红。
  骧见到表兄时,也不顾的主人在旁,几步赶上去张臂将谢琛环抱住。全然不见往日拒人千里的冷峭。一时间反而把堂堂钦差窘得面生绯色,操着吴侬之音半嗔半笑:“骧儿,侬弗要这般,让擎韬看了笑哉。”骧闻言反而将谢琛搂得更紧“让他笑好了。”
  “才不会!你俩先粘着,待我先把鱼丸吃了再来理会你们,如何?”独孤澹晃着袖子脚下不停径直步入室内。也是与沈、谢二人熟的不能再熟之故;一不让客,二不等候,直接吩咐守在侍从上菜斟酒,提起筷子就吃。廊下两人见此情形,开颜一笑携手步入室内,也不须客套直接落座下来。
  骧细查谢琛脸上,除去强撑倦色透有苍白之外,并未见不妥。知他是本就体弱,当年在侯府时,就娇弱的什么似的。如今身负重任兼有连日急行赶路,必是疲惫不堪。似这般情形,即使独孤澹没有接到护送安排,沈骧拼着触怒上司,也少不得送去接回的走一遭。
  “如今侬可还有气力说旁人——呷苦滴命?”骧挽袖朝谢琛手边递了一匙菜,不失时机的揶揄道。
  谢琛随之笑了:“是格,能缓醒回来,倒真是因听说侬来此处的消息。圣上寄予腹心,托付重任;身为臣子必要尽忠相报。无奈因劳困异常导致委顿难行,实在是惭愧。原本还欲与擎韬商量,若有可能,待我公事完毕绕道安远去看望你。”
  独孤澹笑着将话题岔开“方才说道,进餐时寻些欢欣之事讲,助于克化。芷璘,莫如把关于尚京的欢喜事,捡几样说与仪光听。”
  谢琛随即会意,与独孤澹互碰了下酒杯逐样细述:“欢喜事,自然有的是呢。嫡长公主降世,未出当月,贵妃又诞下皇长子。今上欢喜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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