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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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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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接受的,只能是陆昱,不能是英琭?”——“鬼见愁的名号忒是响亮。连煞气炽盛的五殿阎罗都镇不住,遑论我一个小鬼儿。”
  英琭闻解大笑,又用巾栉将沈骧项间的汗擦了:“你呀,可不正是个又偷又抢的小鬼,一个淘气鬼。罢了,贤弟且听我细说。你的内伤因为先前耽误,几近于欺侵心脉,若不尽快化开,致使脏器俱损难续生机,故而才要重手猛药。目下这等生不如死的措施,只在于彻底破除兰若余孽。若你当真熬不住了,为兄自是更不忍心再见你受苦,这就令你睡过去。趁你昏厥时施手调制,较之现下自是简便许多。如此这般,实为令贤弟看个清白分明,明白为兄并非那趁人之危的奸邪之徒。仪光可还怨我么?”
  缓缓述说之间,英琭端了一盅参汤,又回到沈骧眼前,舀了一匙喂到唇边。见骧吃了几口要躲,旋即又唬起脸:“想被我捏着脸灌下去,或者两口相就喂给你喝?”随即如愿看到沈骧乖乖张嘴。
  幸亏提前做好做够准备,包括人参吊命之法,否则现下横陈眼前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这笔账先记着,待腾出手必要与那下作猥琐的母子两个清算。
  一盅参汤吃净,骧渐渐平缓了些许力气。英琭继续着闲话家常一般:“待你可以下地行走,为兄领你在城中宫中各处走走。贤弟此番入城,还未及看看这座西恒都城吧?”
  “来过半次。”——“半次,怎么说?”
  “那次随擎韬兄出兵平乱。只在东门外向城中看了几眼。当时正忙于勘察军马案,未顾得及进城来。”——“哈哈,如今为兄一并为你补上,定会亲自陪你到各处去走一遭。前些时日随队带回来的‘淮柳局’,已在城内安置落户。老板也是个有心人,依据此地物产出了不少新菜式,必能和你的口味。最紧要的,为兄专为你备下一件特别礼物,保存多日了,今番要亲自放到你手心里。仪光啊,为兄期盼这一日‘会向瑶台月下逢’,真是魂牵梦系颇有时日呢。”抬手将沈骧肩上一缕散落的头发放到一旁“你若轻易就死了,已至禁内的宣平公主,连同驿馆中使团文武官员以及外城近卫营中,这千余人都与你陪葬就是。”
  新一轮剧痛爆裂开来,冲得沈骧在瞬间挺直整个身躯,哑穴又被封住,喉间仅能发出细细的声带扯动之响。英琭将一双手掌实实在在按在沈骧肌肤上,调运内息越发汹涌澎湃,从而引发了新一轮碾毁脏腑,锉筋裂骨般的剧痛,在身体内外不断的爆炸一般······
  “放···放···放之···放之···”沈骧口中发音细如蚊鸣。被汗水和药浴侍弄过的肌理,成浅浅粉色吹弹可破一般。人还在迷蒙状态,声音低得需要将耳朵凑到其唇边才行。
  英琭有生以来从未如此刻这般狂喜,那断断续续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之声。他伏在骧耳边反复而轻缓的答应:“仪光,小凤凰,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从今而后,这方天下任你展翅,放情翱翔之。”
  又一轮太阳升起,被禁足于洞房的隆颖,终于见到传令尚宫,传达国主口谕:适逢重阳,宜祈福、安宅、易服。准新妇出门受礼。随后亦有侍女送来西恒宫中的服饰。
  传话尚宫见隆颖半晌不做反应,好心的又解说:隆颖尚未侍寝,先准予更换服饰,接受所居的春影宫侍从见礼。至于封号位份,需得侍寝之后再定。
  沐浴熏香重新妆扮后,隆颖被镜中的自己吓一跳,险险冲花新敷的脂粉。镜中人半男不女,钗环简素,连尚京王府中通房丫鬟的穿戴都不如;唯一可以表明尊贵的物什,是发髻上一支约有尺长的金发簪。尚宫关照过:元妃生前性情爽利衣饰简洁,故国主亦是不喜驾前女子浓妆艳抹环佩叮当···
  仰仗多年妇德修炼浸染的约束,好歹熬过春影宫侍从侍女见礼,隆颖转回满目嫣红的喜房。侍女念儿劝她忍住,因为周围只剩下主仆二人,其余随驾宫人宫女都已不知圈在何处···隆颖捏起合欢饼,忽然连同盘子一起,狠狠砸向房门,她厉声吆喝着春影宫侍从:速去请西恒国主来,她要问英琭要个说辞。
  时值巳时,英琭风风火火的驾临。两下会面,隆颖脑海中闪出一些词汇:风神毓秀,豪气冲云···但转眼瞥见侍女念儿被一个宫女拖着,逃命一般忙乱退出,才有忽然想到,所有的赞誉之中还有一个词,狰狞毕露。
  国主不悦,意味着即使光天化日,举头三尺有神明,也要循着英琭的心思来。如此,浸透了隆颖全部心性的人伦纲常,德言工容,包括她自身在内,俱被撕烂在利爪之下,鲜血淋漓的散落在尘埃中。
  被痛楚逼迫稍有清醒的恍惚间,听到有声音吩咐:“去传医生···没想到她这么能叫换···知会内务司,不用写她的名牌。想来主公也不会再招她侍寝。”
  终于清醒回来,隆颖摸到自己躺在一张铺上,一眼能看到天顶。已不见满眼炽热的红色,四壁涂白,日光微弱。
  念儿守在铺板边。告诉她,这是春影宫的厢房,暂时做禁室用。九月初九那日,与国主圆房时,突发狂躁,拔出头上发簪刺向国主···幸未造成恶果。只是被赤条条的甩出正房。随后有驾前在荣宫婹妃到场,将主仆二人圈禁在此处,等候主公发落。
  午时三刻,又是在荣宫婹妃莅临,带来一碗红花汤,一纸文书,一把短刀;对着隆颖主仆宣布:宣平公主隆颖,性情狂躁毫无端仪娴淑之德;着赐药绝育。因有刺驾之实,念案情尚在核查,即日起圈禁春影宫等候发落。宣平公主随驾人等一律查禁收押接受讯问。
  短刀一把,可以短发亦可以断脉断命。隆颖选择断发待罪,将红花汤一饮而尽。
  正是昙花绽放,刹那韶华。
  咸宁驿馆中亦在同时接到同样内容的照会。有别于春影宫的内容则是,道明了宣平公主刺驾用物,乃是藏在发簪中一柄毒龙刺。
  英琭很光火,意味着上千条性命,转眼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目下能够与西恒国主说得上话的人,不是没有而是不知去向了。众人想到那人是越发抱怨罗锴是害人精。即使那人现在在驿馆也未见得能起作用,因为都知道大宴当日,沈骧内伤复发,此刻生死不明···
  纠集英琭乍喜之后徒生乍怒原因,并不在隆颖突然发疯刺驾,而在沈骧清醒片刻中的关照。骧意识不清时,口中频频唤着“放之”;短暂醒转时竟是祝福放之,确保使团人众安全?英琭满怀热盼犹如兜头扣了一桶冷水也似,岂有个不火的道理。手中的人儿,若得猫儿一般自然舍不得再伤及半分,于是宣平公主就成了泻火的替罪羊。
  沈骧终于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静静躺在一件精舍中。伸手抚摸身体再无痛楚,几处封脉的透骨钉还在,提不起内息。体感绵软但是智清目明,四肢百骸清畅无比。环视四下温软舒适,身上虽仅有一身软罗单衣,也未觉有寒冷。
  手臂的束缚应是在昏厥时解掉的,回想起那人仔细绑缚时,那份小心翼翼,以及看到身体上掌印,那杀意骤现;沈骧心中是乍暖还寒。
  闭起眼睛凝神吸气,分明是淡淡的沉香。这是英琭近年在用的配香。沉香即是谐音沈骧,真想不出此人竟用心如此之细。难怪他要选了费力不讨好的方式运功疗伤,一如他之言:是要给沈骧一个清白分明。
  骧忽而一愣猛地想起:身处哪里?在此处有几日了?又与使团的人分隔开多久?念及至此,顾不得脚下虚浮,翻身下床,扯了衣架上的厚衣服穿戴好,推开房门便走。
  廊下有两个年轻后生闻声赶来。听说沈骧要走,急的直要哭。顾不得许多左右夹着沈骧,就往房中抬。争执之中恰好英珲来探望,见状忙厉声呵斥住那两人。环着独臂上前施礼解释,英琭已回内庭处理政务;目下身体大好并无不妥。此处为英琭的郁芳别苑,专辟出供公子养病的。两个后生……喜子和福子,是安排于此专供使唤侍奉的人。
  沈骧抬手打断卓尔叙述:“骧如今顾不得这些琐事,请您立即帮我备马,我需赶回驿馆去。你家主公若行问起,只管说是我执意要走,怪不到尔等身上”
  罗锴一见沈骧进门,高呼一声神佛菩萨,几步上前抱住他:“贤弟真是救世大罗神仙、你再不回来,这千把条命竟不知要成了谁家的替死鬼呢。”
  眼前的驿馆如何能比得郁芳别苑,沈骧只觉转眼落入冰窖一般。罗锴也不卖关子,拽过厚披风又为沈骧裹起一层。随后从大宴当日沈骧酒醉离席,一直叙述到方才沈骧回驿馆的全部经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骧一面听一面暗自庆幸,幸亏未听英珲之议贪恋暖室。若再晚回来一日,偌大一座驿馆说不得真要成为修罗场。
  宣平公主被召幸当日突发癫狂行刺,未遂,已被收押;随行侍从尽数被收监拷问;外城近卫营中的兵士已被系数缴械圈禁;驿馆被西恒禁卫重重包围,虽未发生冲突,然就其剑拔弩张之势,已分明是个兴师问罪的架势。
  庆幸的是此一回,罗锴好歹算是临危不乱,掩住躁动倨傲。意识到众寡悬殊过大,即使凭着手中抢突围,也是虎落狼群,跑出一人走不脱千口。此处一动外城得到消息必定随之动作。千余人在云骑卫看来,不够当个大宴之上的压桌小菜。吃干抹净之后还落个畏罪顽抗的口实给人家拿住。英琭正要瞌睡,他罗锴难道上赶着送枕头么?!
  见沈骧裹紧披风哂然一笑,罗锴惊呆:“生死攸关,仪光怎么笑的出来!”——“如此蹩脚的栽赃,我等还能着了道,而且连反手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除了苦笑还能作甚?”骧捧着热水杯子焐着手“耀庭兄莫要对我说,提枪出去拼命之类的傻话。你家传枪法再是勇猛,冲不到这座咸宁城门,就会被射成刺猬。”
  罗锴盯着沈骧,嘴巴张了几回,终于未敢吱声。沈骧也回瞪着他,袖中暗暗握紧拳头,暗道:我看你敢吐出半个龌龊字眼儿,才不论你是谁的大舅子,必要还你个鼻眼皆平妖桃绽放。
  正苦于无计无言寂静沉闷,门外有兵士音色慌张的报备:有西恒御前卫官到驿馆,声称请沈大人移驾正厅叙话。
  罗锴闻言一拍桌案:“来得正好!左右都是一死,莫如放手一搏。何不以这厮为人质,大不了并肩···”
  ‘赴死’二字被沈骧捉着罗锴自己的手捂在口中。“耀庭兄想要慷慨赴死,尽管放手一搏。骧尚未兑现与令妹红线之约,不想落个负义轻薄鬼的名号,更不要兄台慷他人之慨,被你拖着到忘川河畔哭冤叫屈,挥沙托梦。”言罢衣襟一裹闪身出门。
  来人正是卓尔。与沈骧相对一揖释然笑道:“公子走路恁性急,连药都顾不得吃。若非是见了您落在室内的物件,那两个小厮的皮可真要被主公揭了呢。”骧往袖中一摸,意识到腕上的手钏不在,想是换衣时未顾得找,落在别院了。
  又听卓尔和声道:“近日所出之情想必公子已经知悉。主公要属下转告:稍安勿躁。我方已经在筛查嫌疑人,届时清者自清,必会给贵方一个体面交代。在此之前,还请驿馆中人等,勿要再行明里暗里的动作。至于公子您,主公也关照,目下要您回去,必是勉强。既如此,便由属下按时送来用药;唯其谨记,万勿启出封针。不过,少不得提示您一句,主公正在气头上,公子您就··担待些个。”
  见沈骧垂目不语,卓尔也不多话,从随行带来的暖笼里取出温着的药盅,放在沈骧手边“家母听闻公子来咸宁,一再嘱咐要我代她问好。这是家母亲手熬好的药,从分拣到熬成,不曾有片刻离过她的手。”——“当日举手之劳,何以当得老人家如此相待。”骧端着药盅将药汤勉强喝了。“此行变多丛生,怕是不得登门向令堂问安了,代为问候老人家安好罢。若兄台还拈得相交一场,告知是否方便贵方目前查勘进度。”
  卓尔深知眼前公子在主公心中的地位,被问及时,也不隐瞒,就自己知道的范围大致分摆说明了一番。骧闻听之下,真是啼笑皆非。
  “毒龙刺?宣平公主根本不习武。便是她习武的话,一介女流又岂能是你姐主公的对手,如此破绽也太明显吧。”——“公子所言极是,主公也有此说。故而才请公子安心静候。您想,若是主公根本不想问及其中疑踪,此刻就算是公主本人,也成刀下鬼了,还能有暂时收押听候处置么?以属下看,主公气的多是在于···”
  卓尔的话还未说完,罗锴已经移步踏入厅中,指点着卓尔喝问:“你家国主自使团入境,桩桩件件无不是发难亵辱,尤以九月初三日行径最是折辱。既然全无半分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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