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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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新世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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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首翻着领子,一脸的鄙夷:“真该建座集中营把这群疯子统统丢进去杀光,死猫死狗尽往这儿丢,这次直接送个死人上来。”他按住一角领头,霍的转过身来,“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吧,都出去,这种小事以后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干小兵吓得一下子窜了出去,只有老当家白驹还杵在原地,一只脚点在地上,一只脚往外撇,是个半逃不逃的样子。
  元首横了他一眼:“你也出去。”
  白驹听了,却把撇出去的那只脚也收了回来:“这个人,从前打出去过,后来满城找了个遍…。”
  元首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手顺着衣襟慢慢放进兜里:“不都死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倒是还有口气,”白驹上前一步,“就看你怎么说。”
  “他倒是很好养活,老规矩,霜粉兑点水给他喝。”
  白驹脸上有些为难,这倒也不奇怪,他已经六十五岁了,这把年纪再狠的心都会软:“老这么灌下去也不是办法呐,机车吃多了油都会炸。”
  元首从口袋里掏出手甩了一甩,袖扣像颗小眼睛似的在灯光下闪烁。白驹打的比方他回味了一会,旋即笑了出来“当初把人丢出去,不就是以为他快死了嫌不干净嘛,这回我要看着他死。”
  骨头昏天暗地躺了好几天,偶尔睁开眼睛,有了点意识,总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恍惚间捏了把被褥,却是华丽的丝绸,抬眼看上去,高高的天花板上一只莲花吊灯,做工精细,是市面上看不见的古董货。墙上的漆也很新,杨红色,像用红酒浸过。窗帘布吞花吐叶一直垂到地板上,过分长的边角位置上蹲了两只瓷兽,安魂香一股股从鼻孔里冒出来,满眼的纸醉金迷。奇了个怪,照理说,他这样的大恶人应该打进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这里是不是天堂他不能确定,但肯定不是地狱。地狱要是这副样子,世上的人恐怕全跑到街上溜刀闪枪去了。
  没什么人进来,除了两个戴着白帽子的护士。这两女人也很古怪,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安静的连呼吸都没有,只一味机械式的上药喂食,干完活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安逸的日子仿佛过了相当长一段日子。有天他还睡着,听见有人进来,动作很轻,脚步却很扎实,像是个男人。他修养了许多天,反应不及平日那么快,又躺了好一会,等完全睡醒了才睁眼。
  乌鸦坐在床边正啃栗子,栗子烘得很烫,五根手指插在里边,微红的指尖像五支美人蕉。
  他沉了一沉,突然间头皮一炸,仿佛被人从后脑勺捅进了一只火钳子。
  乌鸦只是微微笑着,手从碗里拔出来,掀开了被子。骨头只穿了一条底裤,身体由于长久不见阳光而惨白。这几天吃食不错,稍稍长了些肉,黑红的血痂子落在上面,像魔鬼的烙印。他在乌鸦手里吃惯了苦头,被子一掀开就反射般的并拢了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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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处于住宅一处极为僻静的角落,隔着道栅栏就是鲜有行人的汶水路。那条路窄而崎岖,临近国立小学,放学时总有些孩童在上面玩闹,小孩声音尖亮,辨不出性别,唱起歌来婉转而清脆。
  “小小的城,黄黄的花,黑黑的屋檐下,急着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15

  蝉蹲在巷口慢慢的吃着一个馅饼。他是很漂亮的一个孩子,四肢圆润而细长,两腮饱满,小巧的下巴翘出来,像从枝头打下来的桃子。一双眼睛比饼子里的芝麻馅还要黑还要亮,偶尔冲路人眨巴一下,仿佛误入市井的一头小动物。
  四岁那年有个神婆打他家门口经过,当时他爹抱着他正在一棵梧桐树下纳凉,见了神婆,便求她给孩子祝福。神婆只瞧了一眼便拒绝了,据她说这孩子面向不善,以后不但命运多舛,还要祸害别人。究其原因,是由于他眼皮上有颗红痣。血痣主杀。
  那天是五月初五儿童节,学堂里早早放了课,他功课不好,被留下来默了两节《伟大的我们》和《先民党章》,等出了教室,校园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低年级学生操着扫把追逐打闹。
  蝉挎着单肩包,麻雀似的一溜烟飞出校门。下午五点钟,夕阳似火,酽酽的烧红了半边天。这种天气总让人有些焦躁,而对于蝉这样一个孩子来说,烦恼的事儿很少也很单调,无非是吃不饱和考试不理想。书包底下皱巴巴的压着一张成绩单,分数不大客观,他耷头怂气的在巷子里胡乱走着,一面盘算怎么让爹心平气和的在上面签字。
  校门前的小巷子里有许多吃食铺,到了放学的时候便弥漫起糕饼杂食的香甜气味,把孩子一个个魂不守舍的勾过去。其中几片没执照的小店,虽然食材形迹可疑,老板面容猥琐,可做出来的东西却分外好吃。他摸了把口袋,口袋里掖了几张五分钱钞票,爹在给零花钱方面比一个女人还要吝啬,这些钱还是他流着口水同馋虫搏斗了一个礼拜积攒下来。他把那几张票子紧紧攥在手里,放心的笑了一笑,然后钻进一家黑漆漆的糕饼铺,甄选了良久,出来时手里握着两张甜饼。心情不好时,他就容易对甜食发馋,糖是甜的,只有有钱人才能顿顿吃上甜点,所以穷人偶尔吃两顿甜饼,便觉得生活也是富足安逸的。
  他风卷残云的吃下一只,还有一只捏在手里,打算静下心来慢慢吃。才吃了两口,眼睛底下便出现一双小而铮亮的尖头皮鞋。一看那双鞋,他不由的就把馅饼揽在了怀里。他知道小林又找麻烦来了。
  小林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孩子王。他爹手下有两片枪支厂,家里钱财万贯,据说这小子一生下来腰板就直得像块钢板。 他看人老压着眉毛,走起路来恨不得横着,是个十足的煞鬼。蝉家境贫寒,加之祖父是远近闻名的奸杀犯,他爹年少时又是个混混,干了不少坑蒙拐骗的勾当,因而家底子也不干净,其他孩子借着这点就老欺负他。起初他夹紧尾巴一味装孙子,可那群人气焰嚣张得寸进尺,到处挤兑他。
  他爹白天在游乐场扮小丑,活很苦,钱却赚不多,受人冷眼更是家常便饭,一天下来便累的伸不直腿。童年的种种琐事,由于太过心酸蝉总是不大愿意去想,一来二去就渐渐淡忘,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爹一下工便趴在桌子上喝闷酒,喝的脸红脖子粗。他懂事得早,明白爹不容易,却又怕他,所以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敢说,愣是把一腔怨气堵在心窝子里。气狠了他也会反抗,然而结果永远是被揍的屁滚尿流。
  小林不是当地人的长相,他黄皮肤丹凤眼,皮肤是涂了油的细腻,说不上十分精神,却显露出孩童少有的精明狡猾。他体育成绩很好,又在家拜师学艺,稍有些拳脚功夫。此时他大大咧咧上去,只抬了抬脚,蝉便浑身一轻,肚皮朝天栽在了地上,手里的饼热乎乎的飞出去,落在地上滚成泥团子。
  小林高高的打量着他,笑出一股成人才有的狞劲:“一个破玩意儿都吃的那么高兴,穷小子,你爹今天被人踢得在地上狗□□呢。”
  蝉爬了两步,要起来,却听他吆喝了一声,几个小跟班猎犬一样从巷口闪出来,一左一右又将他压在了地上,当中那个摁住他的脖根,逼他去吃地上的泥饼。他一声不吭,昂直了脖子,黑压压的眼睛笔直朝小林戳过去。小林被他这么一瞪,反有些发怵,向后退了两步,尖叫着说:“你瞪我!你居然敢瞪我!你爷爷是个奸杀犯,你以后也是奸杀犯!要送上绞刑架吊死!”他冲上来,噼里啪啦扇了他几十个耳刮子,又抬起腿,对着他的脑袋狠狠踩了下去。
  蝉半张脸贴在地上,脑袋里轰的一响,两股鲜血登时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把碎了的饼子染成了血馅饼。更多的拳头和脚尖落在他身上,起先他只是痛,痛的想哭,到了后来便也不那么疼,只觉得疲惫和伤心。
  那群孩子越打越得力,吆五喝六,脸孔胀得通红。蝉缩成很小的一团,恨不能把脑袋像蜗牛一样装进肚子里。初夏的傍晚,天气闷热异常,地面让大太阳烤了一天,余温未散,烫得像一只刚出菜的铁锅。他枕着一方滚烫的碎石地,身上让好几个人压着,一点点窒了气,眼见的就要晕厥过去。他明白自己只消没头没脸的喊饶命,就能少受点折腾,然而他那点鸟脏似的自尊心还是让他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他蜷在那儿,安静的像一团空气。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忽然刮过一阵疾风,紧跟着那几个孩子齐刷刷倒在了地上,惨叫连连。他一动不动,小小的身体自发的形成黑的红的狼藉。头发上扑了层灰,视线隔着层灰扫过去,看见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个陌生的男孩子,黝黑精瘦,浓眉大眼,天生的一股横劲,抄手撇脚,头微微歪向一边,像个还未修炼到家的痞子。他穿着件很薄的圆领汗衫,却偏要学电视里反派的模样,在衣襟上揪起两溜褶子,当作领带,左右扯了两下,大声说:“一群人对一个,大黄狗都不带这么打架!怎么?还不走,当心小爷把你们捶成肉泥!”
  那几个孩子本来便欺软怕硬,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分方向,连滚带爬的就逃跑了。
  男孩子一脸得意,走上来大大方方的向他伸出一只胳膊;“没事吧,小弟?他们这么揍你,你也要揍上去呐!”
  他搀了他起来,又在他身上掸了一掸:“家在哪儿?哎,你又不是女孩子,干嘛让我送你回去?”
  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分明没缠着让他送回家呐。“我这个样子,我爹会骂的。”
  男孩子眼珠子咕噜一转,随机爽快的拍了把胸膛;“去我婶爷家吧,他也算半个医生,人很好的。”不容他多言,撺马猴似的就把他往自己家里拖,一路上也不安分,很认真的做自我介绍:“你叫我黄雀好啦,你叫什么?蝉呐?树枝上吱吱乱叫的蝉呐?可你不说话呀…。我在慈湖小学里念书,你知道那儿么?离你们这儿就差两条街。”
  黄雀家里人丁兴旺,占了整整一条小街,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一路过去,看见几个妇人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门口闲聊,也有人出来倒水洗菜买日用品,见了黄雀便笑着问:“这么晚回家?你朋友呀?家里做了糖水和肉脯,别忘了带小朋友过来吃!”黄雀口才好,一户挨着一户顺应下来,说起漂亮话都不带重样。
  蝉被他牵在手里,只是一个劲傻笑。他生下来就没了妈,父子两个相依为命,甚少与外人接触,渐渐的他便成了个闷葫芦,又怕生,见了密密麻麻的人脸就头疼。他偷偷注视着黄雀,心里很是艳羡,几乎要崇拜起他来。
  黄雀婶爷的宅子坐落于街尾,小小的老式三径院落,院子里挂满了丝瓜和辣椒,红红绿绿一片,仿佛春光从城里匆匆离开时,不当心落了一只水晶鞋在这里。婶爷半卧在凉椅上,一边看报一边吸着一管旱烟。听黄雀说明了情况,立刻从屋里搬出一只医药箱,热情的“救死扶伤”起来。他是个慈祥的小老头,长了一张团团脸,很喜欢小孩子,只是黄雀自打会走路就调皮的无法无章,成天上蹿下跳到处惹事,蝉斯斯文文的个性他很喜欢,上药时格外小心,简直把他当成了一朵娇滴滴的花:“不疼的,一下下就好。”蝉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乖乖接受照顾,不敢喊疼。
  黄雀婶娘吃着李子,一边嚼着果肉一边拆老头的台:“每次都这么哄人家,害的别人不敢叫疼,他就好吹自己医术高明,无痛治疗。”老头脸上一红,争辩说;“又没讹钱,病人出去的时候不一个个体壮如牛么!”说完往蝉怀里塞了个大苹果,蝉于是就更没机会喊疼了。
  黄雀心野,等蝉包扎完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像获了大赦一般,跳起来说:“你不疼了吧?那陪我玩去,游乐场晚上放灯,很漂亮的。”蝉想起今天游乐园里人多,爹要到关门才回来,心里实在想去,可囊中羞涩,只推脱说:“我明天考试…。还要回家的。”
  婶娘不动神色把黄雀扯到一边,在他手里塞了一只小皮包,然后怒了怒嘴,就进屋去了。黄雀是个直肠子,钱到了手上,脑袋也懒得转了,开口道:“我帮你,你可别骗我。”
  蝉脸刷的红了,支支吾吾的说:“我没骗你,我回家去了。”
  他不由分说,抓了他的手就往门外带:“你明天要真有考试,我就变大黄狗。去吧,我请你吃冰淇淋。”
  婶爷哆哆的继续吸他的旱烟,歪了歪身子靠回到椅背上,一只脚点着鞋面,笑眯眯的瞧热闹。
  蝉他爹作为一个资深混混,教子的第一条道理却是“要诚信做人”,于是蝉的撒谎功夫相较于其他孩子捉襟见肘,见被拆穿了,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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