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书--我的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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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书--我的乱世-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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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世间唯何永长?无人能说出


  其实真要说起来并不是张半仙救了我,而是这个女孩救了我,女孩名叫红叶,是张半仙的女儿,她长得并不算很好看,却笑得很好看。

  那一日午后,我正蜷伏在黄金台的一处地方。

  黄金台在燕下都遗址,燕下都为战国时燕昭王所建的都城,它界于北易水和中易水之间,西依太行,南临易水,地势险要,为燕国通向齐、赵等国的咽喉要地。燕下都遗址中的黄金台乃是燕昭王为招贤纳士所筑的宫殿,当时的燕国正是由于燕昭王此虚心之举从而招引了魏国的乐毅、赵国的剧辛、齐国的邹衍、卫国的屈庸等一干人材相辅兴国,才使燕国成为了战国七雄之一。

  时光如水,匆匆难返,人事胜衰,谁能止怀。不说当年燕昭王是如何的贤明,也不说当年助燕国连下齐国七十二城的乐毅是如何的谋勇,他们都已成了水中花一般的盛景,只可遥想,不能面触了。既使是这庞大繁胜的燕下都建筑,它虽非人身肉长,也已在风雨摇动中残毁大半了。

  这世间唯何永长?无人能说出。既然无永长,死当然就是一件不足惜的事了。而我那时去黄金台本就是为了求死的,再触目惊心一般的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更是死心已定了。

  说到我为什么要求死,这真是一件丢脸的事。

  我离村四游后,因无人可识,亦无人愿意识我,所带资用日少,渐陷入了连裹食都不能的地步,最后,为了食饱肚子,我竟然做了平生最难启齿的事,那就是做了一个乞丐,因为我饿,我想吃饱肚子。

  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去做一个乞丐,因为我还可以回到涿县的村里去,在那里靠乡亲的帮衬我好歹还不至于活成一个乞丐,但我拉不下脸来落魄而归,我没有办法在村里一些人异笑的脸色中活一辈子。于是,我沦落成了一个乞丐。

  人究竟是什么?在我做了乞丐后,有一天,我端着别人施舍的饭食问自己。人有食的时候会有梦想,会觉得自己骨气高傲,会觉得天降大任于斯人,但是,当人无食的时候,什么梦想,什么成就功业,都不会想了。人什么也不是,真的,人太容易自己骗自己了。

  那时,我也曾以为我会以乞讨终老此生了。然而,做个乞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要得到饭食还是要不到饭食,没有一个施舍者看你的目光是平等的,那是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的目光,或者还有辱骂,给狗吃的食也会丢到你的破钵里,有时甚至会有人家放狗追咬你。更让你不得不忍受的是,你一次次地开口乞食就象你在一次次地自己侮辱自己。

  于是,在乞讨了一段日子后,我想到了死。人这样活着既然是在受辱,死不能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对于死,我那时想,既然活着不能有个好去处,一定要选个好去处去死。

  去哪里?黄金台。

  为什么要去黄金台求死?既然生不能做燕昭王一样的人物,或者不能遇到象燕昭王一样的伯乐,那么,死在黄金台上也算是我对自己的一个安慰吧。

  那一日午后,蜷伏在黄金台一处地方的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我腹肠中饥饿的痛疼感已经淡去了,我的四肢仿佛不属于我了,它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没有任何感觉。午后迷恍的阳光透过残垣的乱隙温暖地飘浮在我的上方,但它让我感到寒冷,我仿佛在往下沉着,慢慢地,慢慢地,愈往下沉离它愈远,愈往下沉愈感寒冷。

  “爹,你看那里。”就在我迷迷顿顿的时候,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渐沉起来的脚步声似往这里走来。

  “死人。”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他好象没有死。”女孩的声音。

  “他死了。”苍老的声音带着咳声说。

  脚步声在我的身旁停了下来,一只微凉润滑的手指探在了我的鼻唇处。

  “唉,红叶,我怎么教你的,看事不能只看当前,你得一眼看透结局。”苍老的声音说:“既使这人现在没有死,但他的结局注定就是死。”

  “爹,照你这样说起来,这世上谁不会死呢?那这世上岂不是没有一个活人了。”女孩的声音又惊喜起来:“他真的活着!”

  “你现在大了是不是,怎么老和爹倔呢。”苍老的声音说:“人是都会死,但我所说的死是这人从现在到他死之前不会再发生什么别的事了,这样的人活着与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呢。”苍老的声音又说:“你必须看到这一点……。”

  “好了,好了。”女孩的声音不耐烦起来:“爹,现在我们拿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苍老的声音哼了一声:“让他死。”

  “为什么?”女孩问。

  “象他这样的人世间多得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后,苍老的声音又起:“大乱隐至,人命既已如草,让他自生自灭吧。”

  “爹。”女孩喊了一声:“你今天是怎么了?”

  “你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苍老的声音又咳了起来。

  “你救过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不肯救他一命呢?”女孩问:“而且,今天你为什么那样说,这不象你。”

  “有些人可以救,有些人你若是救了……。”苍老的声音说到这里转过了话语:“好了,好了。我们到了此地,我为了让你散散心所以才带你来看看这里的燕国旧迹,谁知碰上这种事。”苍老的声音又说:“这世道,也许,他死了反而会更快乐些。”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女孩说。

  “唉,看他的这样子也不过是无所依附的穷乞之辈,若是大难将至,此种人非唯无处求生,还要受尽人世颠簸,众生白眼,你说,他这样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苍老的声音说。

  “既然大难将至,如果女儿有一天也落得这样,爹,你是希望有人救你女儿还是让你女儿自生自灭呢?”女孩说。

  过了一会儿,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看来这人命不该绝啊,但愿……。”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觉得我似在梦,又觉得这是真实的,他们的声音似与我隔得很远,又似与我隔得很近。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在突忽间伸进了我的衣内,它让我冷得打了个寒颤。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大丈夫知难而受,也不算是什么丑事


  “爹,你在做什么?”女孩惊问:“他可是正生病啊。”

  “你怎么知道?”苍老的声音仿佛在轻笑:“把咱们的干粮和水拿来。”苍老的声音又起:“他是饿成这样的。”

  “饿成这样的?”女孩惊异地问。

  “这还要说么?他的肚子瘪得就象一个空水袋。如今这个世道,病算什么,对大多临死之人而言,他们除了染了瘟疫,再就是无着无落,饿死异乡了。”苍老的声音说:“此地既又无瘟疫,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饿过头了。”

  我被强灌了些水,又被塞下了些食物,刚开始我还浑浑沌沌,很快,我对食物起了反应,对于塞到我嘴里的食物——那好象已不是塞到我嘴里来的,而是我如饿狼一样掠夺来的了,因为在我吞咽食物的时候,我听到女孩惊喊了一声:“我的手。”那时,我的嘴里咬住了两只圆细的东西,它们可比粗糙的窝头滑溜多了。

  “放开。”随着一声苍老的怒喊,我的脸贴上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我一下子松开了口。

  “我叫你咬。”女孩说:“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的头上又挨了一下。

  我没有旁顾,继续大嚼着嘴里的食物。

  “遥遥口中食,不可一日无。兴亡天下事,无关百姓苦。”苍老的声音唉叹起来,而我的嘴里又被塞进了一些食物。渐渐,我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在我眼前真的蹲着一个女孩,还有一个长髯老者站在女孩身边。

  “他活了。” 长髯老者见我望向了他,他冷看了我一眼,对女孩说:“红叶,给他留一些干粮,我们走吧。”

  女孩甩了甩手,将身边袋中的食物拿出些放到我的头边:“喂,好好活下去。”她对我笑了笑,然后站起了身。

  好好活下去?我不是来这里求死的么?我愣住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吃他们的东西?我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我的脑子有些打结。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望着正离开的他们,我忽然嘶哑着声音喊了起来。

  女孩转过身惊异地望向我:“你想死?”

  长髯老者摇了摇头,对女孩说:“我说吧,他会觉得死了比活着更快乐的。”

  “你真是不识好歹。”女孩撅起了嘴。

  “我是不识好歹。”我低低自语了一句,又强高起声音喊了起来:“这世间有让人活下去的地方吗?”

  “天下之大,难道容不下你?”女孩说。

  “把你们的干粮拿走吧,不要让我糟塌了,我已绝意去死了。”我叹息地说。

  “爹。”女孩转向长髯老者:“你来说说他。”

  长髯老者抚了一下胡须,默默地说:“他本就该是一个死人,红叶,我们走吧。他愿活自然会活下去的,他若绝意求死,又有谁能挡得住他呢。”

  “我偏要让他活下去。”女孩似在赌气,她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

  “红叶。”长髯老者喊了一声。

  女孩没有应声,却是问我:“你父母还在么?”

  “父亡母在。”我说。

  “你母亲也许还在盼望你回去,你忍心丢下你母亲去死吗?如你忍心,你将至你母亲于何地?”女孩说。

  母亲!我的眼内有些湿,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的母亲呢,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刺痛了。

  “你读过书了没有?”女孩接着问。

  “读过。”我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女孩又问。

  “黄金台。”我说。

  “凡读书之人,心中必有抱负。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天,而非畏缩世间,面对此黄金台,思想当年乐毅,你难道就不想做第二个乐毅,成就抱负,芳流百世吗?再说,人生百年,命算难测,也许你的将来贵未可及,你现在死了,将来就云消烟去了,你不觉得可惜吗?”女孩说到此处,站起身,迎风一指黄金台北面:“既使我这么说你还无动于心,绝意求死,此去眼望既是易水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昔年荆轲求死,死得其所。你如此轻易言死,又死在壮士去处,难道就没有一丝羞愧之心吗?”女孩冷笑一声,眼神如火一般炙烈地望向我:“如欲死,就离开这里,找个猪生狗窜的地方去死,别脏了壮士之地,英雄出处。”

  女孩此话让我的心突兀起来,长髯老者的脸色亦是一沉。

  “好,好!”我一下子撑身坐起,大笑起来,而我的眼里已满是泪水了:“壮士、英雄?你在这黄金台上看,到底还有谁在?无论何样的功名大业,最后都不过是死骨一堆,既使这黄金台,你能说它还是当年的黄金台吗?”

  “问得好!” 长髯老者走了过来:“如若当年的壮士、英雄俱在,要你活着做什么?江流不息,易水难平,本就是前赴后涌,各领*,如此更新叠旧,冬亡春至才是天地本色,才不会枉没了伏藏天地的异士豪杰。既使这黄金台,黄金台不去,哪有长安的锦秀,洛阳的繁胜。”

  长髯老者的这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长髯老者又似自语叹息:“今日你既然命不该绝,那就好好地活着,无论人世艰难,都要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知道将来。昔年韩信食之难,胯之辱时,天意之下,有谁知他的将来呢。”

  此刻,风萧萧地吹着,天空的日光已被沉云隐去,天地之间的阴郁席卷着人心,压抑着人心,让人斗然中生出了悲壮的感觉。

  我一抹泪,从地上强站起,向长髯老者施了一礼:“多谢教诲,不管世事如何,我一定会活下去。不知老伯尊姓大名,若日后我有所成,必将报答。”

  长髯老者一抚胡须:“一个浪游之人,何谈要你报答。”

  女孩在旁一笑:“我爹是游历算命之人,你就叫我爹张半仙吧。”她又对长髯老者说:“爹,你号称算无遗漏,能准天下事态,料定生死,不过今日也真算是糊涂了,竟然没算对他的死活。”

  “红叶。”长髯老者喝了她一声,又对我说:“好了,我们要走了,这些钱你拿去。” 长髯老者从身上掏出些钱:“他年若你我有幸相逢,不要太过绝情就是了。”

  我迟顿无措,不知该不该拿这些钱。

  女孩从长髯老者手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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