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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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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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想把听到的事情理出头绪。他知道法斯的全名是法斯·伊浮。有一次他问妈妈,是不是那就是说伊浮也是他的姓,但她笑着告诉他,不是的,你只是伍菲,只有法斯是伊浮。自此之后,伍菲便把姓名对调,把他爸爸想成伊浮·法斯(法斯·伊浮,前后对调成伊浮·法斯,即Evil Fox,按字义为邪恶狐狸。——译者注)。在他那永远在寻找平衡与答案的童稚脑子里,那比法斯·伊浮更加合理,而法斯也立即成了一个姓氏。
  可是这个叫勒吉·法斯(勒吉·法斯Lucky Fox,意为幸运狐狸。小孩将洛耶法斯(LockyerFox)误听成勒吉·法斯(Lucky Fox)。——译者注)的老人又是谁?如果他们有着一样的名字,为什么爸爸不认识他?兴奋与恐惧在小孩的心头交相撞击。兴奋是因为勒吉·法斯说不定跟自己有着关系……说不定他知道妈妈在哪里;恐惧是因为他是一个杀人凶手……
  马克退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把客厅的门在身后关上,带着歉意的微笑转身面向访客。“你介不介意我们把介绍仪式延迟几分钟?詹姆士正……呃……”他没说完,“我知道他见到你一定要高兴得不得了,不过现在他睡着了。”
  南西看到的比马克想像的更多,她立即点头,“我午饭后再回来怎么样?不费事的,下午五点前我要到波维顿军营报到……但是没有人说我不可以现在就去,我晚一点再回来,”这比她原先设想的要难为情得多,她完全没有想到马克·安克登会在这里。“我该先打电话来的。”她不好意思地说。
  他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号码有登记在电话簿里。“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把自己挤在她和前门之间,好像怕她会溜掉似的,“请别走,詹姆士会很受打击的。”他向右边的走廊打了个手势,把话说得又急又快,好让她觉得自己受欢迎。“我们到厨房去,里边很暖和,我可以给你弄杯咖啡,一边等他醒来,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左右。”
  她跟着往前走,“我最后一分钟丧失了勇气,”她坦承,回答他那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实在只是心血来潮,我想他未必会高兴昨晚很晚或者今天一大早有人打电话来,我想如果他搞不清我是谁情况会很复杂,也许亲自来要简单一些。”
  “不成问题,”马克安抚她,打开厨房门,“这是他能收到的最佳圣诞礼物。”
  是吗?马克但愿自己没有流露出焦虑的神色,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詹姆士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高兴吗?他会害怕吗?DNA检验会得出什么结果?时间上的安排也天衣无缝,他可以就这样从南西的肩膀上取下一根头发,而她根本不会晓得他曾经这样做过。当他望进她的眼睛,他的笑容凝固了。老天,多么像詹姆士!
  南西被他盯得不自在,拉下毛线帽,用指尖抖松她那一头黑发。那女性的手势与她的男性装扮正相抵触。厚厚的羽绒大衣,里面是高领套头毛衣,工人裤塞入沉甸甸的靴子里,全身的黑。这是个有意思的决定,何况她来拜访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在衣着与行为方面的品位与看法都必然是保守的。
  马克猜想那是对詹姆士愿意接纳她多少的一种刻意挑衅,因为她摆明阵仗绝不妥协。这就是我,要就要,不要拉倒。如果一个男性化的女人不符合洛耶法斯家族的模式,算你倒霉。如果你指望我用女性魅力来谄媚你,再想想吧。如果你想要一个任由你摆布的外孙女,休想。讽刺的是,她在不知不觉间所呈现的自己正是她母亲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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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不祥8(3)
“我暂时调任到波维顿,担任科索沃野外行动的教官,”她告诉他,“我翻看地图时候……唔……我想如果我天刚亮就出发,我可以利用今天……”她受窘地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他有客人,要是车道上有车子我就不会拉那门铃,因为没有……”
  马克尽量从她的话里搞明状况,“我的车子在屋后的车库,而这里只有我跟他。真的,史密斯上尉,这真是太——”他搜索一个能令她安心的字眼,“棒了,你不能想像这有多么的棒,真的。这是爱莎死后他的头一个圣诞节,他的表现真不赖,可是即使律师过来留宿也不怎么能代替一个妻子,”他替她拉出一张椅子,“请坐,你要怎样的咖啡?”
  一座爱格牌煤气灶把厨房烘得十分暖和,南西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热气里涨红了,而她的尴尬也愈发深了。她挑了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时间突击造访。她想像如果上校进来厨房找马克,眼中泪水未干,而发现她坐在那里,他将会感到怎样的羞愧难当。“说真的,我想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她突然说,“我从你的肩膀后面看见了他,他没有睡着,万一他正奇怪你去了哪里呢?发现我在这里会让他崩溃的。”她瞥向角落的一扇门,“如果那扇门通向外面,我可以不声不响地溜走,他根本不会知道我来过这里。”
  或许马克此时也正想改变主意,他迟疑不决地望向走廊。“这段日子他很难过,”他说,“我想他都没怎么睡。”
  她戴回帽子,“我两个小时后再来,但我会事先打电话来,给他时间镇定自己,本来这次我就该这么做。”
  他在她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不,”他说,轻挽她的手臂,把她转向走廊,“我信不过你不改变主意,我的外套和鞋子在洗涤间,那里的门可以让我们从远离詹姆士的那一边走出去。我们去散散步,吹散你开长途车的困倦,半个小时后我们可以从客厅的窗户悄悄探视一下他的情况,你觉得怎样?”
  她立刻放松了,“很好,”她说,“我比较擅长走路,而不善于面对不自然的社交处境。”
  他笑起来,“我也一样,这边。”他向右拐,把她带进另一个房间,一边是古老的石砌洗涤槽,另一边则乱堆着靴子、马毡、雨衣、欧斯特大衣。地上满是橡胶鞋底踏过时掉下来的泥块,洗涤槽、排水板和窗台都厚积着灰尘与污垢。
  “有点乱,”他抱歉道,把他那双古驰便鞋脱下,换上旧防水靴,又穿上一件油布雨衣,“有时我觉得,每个在这里住过的人都留下了一点什么东西,作为到此一游的证据。”他拨动一件挂在钩子上年代久远的棕色欧斯特大衣,“这是詹姆士的曾祖父的,自从詹姆士有记忆以来它就挂在那儿,但他说他喜欢每天看见它……给他一种延续历史的感觉。”
  他打开通向围墙后院的外门,招呼南西出去。“爱莎叫它作她的意大利庭园。”他说,向散置在院子周围的陶制大瓮点了点头,“夏天黄昏这里有些日头,她在这些盆里栽种了夜香的花,她总说可惜这地方在大宅后面不起眼的位置,因为在这里闲坐是最好的,那边是车库的后墙,”他朝右侧一栋单层的建筑物点了点头,“而这个门——”他扳动他们前方木头拱门的门闩,“通往厨房的花园。”
  院子里有一种奇异的冷清,仿佛自它的女主人死后便没有人进来过。卵石地的石缝间杂草蓬生,陶制的花槽里只剩下枯萎植物的易脆残枝。马克似乎想当然地假设了南西已经晓得爱莎是谁,尽管他没有告诉过她,而南西狐疑着他是否知道上校给她写信的事。
  “詹姆士有没有家佣?”她问,跟他走进菜园。
  “只有村子里的一对老夫妇……鲍勃和薇拉·道森。男的管花园,女的管清洁。问题是,他们差不多跟詹姆士一样老,所以能做的很有限,像你眼前看到的,”他向那芜杂的菜园做了个手势,“我想剪剪草是鲍勃这些日子的最大能耐,而薇拉基本上已经老得不像样,所以只能把垃圾搬来搬去。好过没有吧,我想,但这地方真的得花一些精力好好整理。”
  他们小心步过被两旁菜圃挤得只剩下窄窄的一条碎石径,南西欣赏着那八英尺高环绕院子的围墙。“他们有人手管理的时候,这里一定很气派,”她说,“南边那堵墙看来像是沿墙栽植了整排的果树,你还能看见那些铁丝。”她指向中间一块高出地面的土壤,“那是不是用来种芦笋的?”
  他跟随她的视线,“天晓得,说到种东西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芦笋怎么长的?它不在超市的袋子里的时候是长什么样子的?”
  她笑了笑,“一个样子。笋尖从地底下茂盛的根部系统冒上来,要是你不断把土堆高,像法国人那样,笋尖会长得又白又嫩。我妈就是那样种的,她在农场有块芦笋田生产好多这种东西。”
  “她是家里的园艺专家?”他问,带她走向西墙的铸铁栅门。
  南西点点头,“那是她的专业,她在库姆·克洛夫特有个很大的苗圃,利润好得出奇。”
  马克记得他在前去克洛夫特下谷的途中看见过路牌,“她有没有学过?”
  “喔,有的,她17岁那年进了梭沃伯利园艺学院当学员,在那里待了10年,晋升为园艺总管,后来嫁给了我爸爸,搬到库姆·克洛夫特。他们一直住在那儿,直到我外公去世,让我妈有时间经营苗圃。她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人公司,现在她手下已经有30个员工……基本上已经可以自行运作了。”
  

狐狸不祥8(4)
“有天分的夫人。”他恳切地说,推开铁栅门,后退一步让南西通过。他希望她永远不必与她亲生的母亲相会,那种对比太残忍了。
  他们进入另一座有围墙的花园,房子的两排L形侧翼构成四方院子的两边围墙。茂密生长的长青灌木丛树篱,从厨房的外墙一直延伸到左方墙角。南西注意到所有俯瞰这院子的窗户都在里头上了隔板,由于玻璃内面漆木的折射,望上去只是一片炫目的白光。“这边没有人住吗?”她问。
  马克随着她的视线张望。如果他没把方位搞混,二楼有个房间正是伊莉莎白的卧房——南西出生的地方,那底下则是签署她认养文件的宅邸办公室。“很多年没人住了,”他告诉她,“爱莎关上窗板保护里面的家具。”
  “房子还在,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在了,是很悲哀的。”她只说了这一句,便回头看着花园。中心是个鱼池,结着厚冰,芦苇和水生植物枯死的茎梗穿透冰面。一张长满绿苔的长椅坐落在杜鹃和矮种山踯躅的花丛里,一条砌成不规则图案的铺石小径被野草折腾得七零八落,弯弯曲曲地穿过矮种青枫、纤细的竹子和各种装饰性草本植物,一直伸向另一头的铁栅门。“日式庭园?”南西猜道,在池畔驻足。
  马克微笑点头,“爱莎喜欢开辟空间,”他说,“而它们全都有名字。”
  “春天杜鹃花盛开的时候一定美丽绝伦,试想想坐在这里,花香四溢。池里有鱼吗?”
  马克摇头,“爱莎在世的时候是有的,不过她死后詹姆士就忘了喂养它们,他说他上一次来看不见鱼了。”
  “它们不会饿死的,”她说。“这池子大得有足够的昆虫可以养活几十条鱼,”她蹲下来眯着眼望穿冰层,“它们多半藏在水藻里面,他该叫园丁等天气好一点的时候把它们清理一下,底下像个森林。”
  “詹姆士已经放弃了花园,”马克道,“这是爱莎的领域,她死后他似乎完全失去了兴趣,现在他惟一去的地方是阳台,而且只在夜晚。”他闷闷不乐地耸了耸肩膀,“我有点担心,老实说。他把椅子恰好放在他发现爱莎的地点右边,在那里坐上好几个小时。”
  南西根本不去费心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即使在这样的天气?”她问,抬眼看了看他。
  “至少过去两晚他都有这么做。”
  她站起身,和他并肩走在小径上,“你有没有跟他谈谈?”
  他又摇头,“我根本不应该知道他在这么做的。他每晚十点就回房睡觉,等我熄了房间的灯又偷偷地溜出去,他今天早上差不多四点才进来。”
  “他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只是窝在椅子里,眼睁睁看着夜色。圣诞前夕我几乎要跑出去骂他傻瓜蛋,天空晴朗得我以为他会体温过低而死——甚至怀疑那就是他的企图,因为爱莎可能也是因体温过低而死亡——但他不断点燃他的烟斗,我才知道他不是没意识的。昨天早上他提也没提……今天早上也没有……我问他睡得怎样,他说,很好。”他旋动另一道铁栅门的门把,用肩膀推开它。“我想也许那是他为爱莎举行的圣诞守夜祈祷。”他没有多少信心地总结。
  他们来到一片空旷的林野,房子的主要建筑坐落在他们的右手边。灌木与乔木形成一条朝南的林荫道,树底下仍累累结着霜块,但是在那一大片倾斜的草原上,白霜被温暖的冬阳烘成一层晶莹的露水,从那里可以毫无遮挡地俯瞰整片仙丝戴谷及山谷尽处的海洋。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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