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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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圣地-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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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地质队的杨大水,径直去了成天海办公室。
  还在灯下批阅文件的成天海听到有人敲门,说了声“进来”。杨大水开门大步走进来。成天海一见来人是杨大水就乐了,站起来说:“是大水来了,快进来,进来。”
  成天海忙给不速之客的杨大水倒水。他把水杯放到杨大水面前,说:“找我有事啊?”杨大水没好气地说:“没有事,我就不兴来坐坐?”成天海笑着说:“你杨大水没有事,可从来没到我这坐过,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一找我就有事!”
  杨大水几乎是一口气说出局里对徐正成当队长任命的不满,并埋怨成天海看人不准。
  显然是不同意杨大水观点的成天海说:“怎么不准了?徐正成不错吗,懂业务,政治上成熟,年轻有为,在大学读书时就是党员!”
  觉得成天海没听懂他的意思,杨大水说:“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
  一听杨大水说这话,成天海火了,他质问起杨大水说:“这些都不重要,什么重要?我看你杨大水思想有问题!”
  一看成天海火了,杨大水也火了,他又反问起成天海说:“我思想有问题?我思想有问题就不跟你说这些事了,他当他的干部,我做我的饭,跟我有啥关系!但这是大事情我不能看着不管,你说的那些都对,徐正成那个人是麻子擦雪花膏,面皮上光溜溜,肠子里不干净。”
  品味着杨大水这句新创的名词,成天海皱着眉头说:“什么!肠子里不干净?你杨大水真会造词啊!肠子里不干净啥意思?”杨大水瞪着眼睛说:“肠子不干净不懂,那你的理论水平也太低了,肠子里不干净就是嘴巴子上会讲,口号喊的响亮,打的是自己的算盘,喊着是为革命,一心就是想往上爬,这种人你都看不透,危险嘛!要出问题嘛!”
  看到杨大水真的较了真,成天海走了两步想了想问杨大水:“徐正成是不是得罪你了?”
  这回杨大水是真火了,大声吵吵起来说:“咦!你咋水平越来越低呀!他得罪我了,我就说他不好,他不得罪我,我就说他好,我杨大水是那样人吗?我是为革命操心,不这样子,谁还管这种闲事,吃萝卜打饱嗝我撑的呀!”
  成天海也不高兴地说:“杨大水,你是不是自己没被重用,看着别人提拔了,心里有气啊?”
  杨大水突然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成天海,半天没说话,转身向屋外走去。
  成天海冲着杨大水的背影喊着:“你给我站住!”杨大水转过身来,加重语气说:“我说你水平低嘛,我看你是越来越低,总把我往个人那方面想,我杨大水为个人的事什么时候来找过你。我不跟你谈了,将来你会后悔的,我杨大水这双眼睛不敢说是火眼金睛,看他徐正成还是够用的,小毛毛娃子,唬得了我?”
  看着大步走出门的杨大水,成天海忿忿地说:“这个杨大水,就是毛驴子脾气!”
  

西圣地 第六部分(1)
徐正成当上队长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夕阳尽染辽远天际,一群黄羊远远跑过的戈壁滩上约戴虹谈话。
  戴虹从远处跑过来,有些喘地说:“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徐队长。”徐正成忙说:“别那么叫,听着不得劲儿。”戴虹认真地说:“你本来就是队长了吗,叫长了你就得劲了。”
  两人坐在戈壁滩的一个沙丘上,徐正成说:“这戈壁滩的黄昏真是太美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真能把人溶化了。”
  因为徐正成此时表现出的情调,好像只有曾浩身上才有,戴虹有些惊异地说:“你很有诗人的气质啊!”徐正成看了一眼戴虹,说:“革命英雄主义加革命浪漫主义,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戴虹想说什么,刚叫了声“徐队长”便被徐正成打断了,徐正成嗔怪地说:“你再叫我徐队长,我可不高兴了,咱们同学之间你这么叫我很不舒服。”听徐正成这么说,戴虹便直呼其名了,她说:“徐正成,我挺佩服你!”徐正成问:“佩服我什么?”
  戴虹望着远方一点点逝去的夕阳,说:“咱们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在别人眼里还是一群没有社会经验的年青人,来克拉玛依才一年多,你就被组织上这么信任,把你放到重要的岗位上,大家背后都说徐正成真了不起!”
  听到戴虹的赞语,徐正成心里很舒服,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吗!不过我就是入党早点儿,受得革命教育比你们多一点。只要你努力争取进步,靠近组织,组织上也会信任你的。”
  不再看已经完全消失的夕阳,戴虹恳切地说:“我也很想要求进步,但我不知道怎么做。”徐正成深思熟虑地说:“这很容易,第一,加强政治学习,二呢,多写思想汇报,三,就是你要和一些落后的同志拉开距离。你和别人不一样,善良,纯洁,人长得又漂亮,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事呢,是大伙都喜欢你,不是好事呢,你容易骄傲自满,常常瞧不起人。”
  听出了徐正成的话音,戴虹忙问:“我瞧不起人吗?”徐正成点点头,说:“你有一点啊,看见我总是很冷淡。”戴虹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改正嘛。”徐正成笑着说:“你就这点好,我喜欢你的就是这点,听话!入党申请你写了几份了?”戴虹忙说:“写两份了。”徐正成关切地说:“你还得写,胡队长下去了,地质队现在是我说了算,凭咱们之间的关系,我一定会关照你的,一星期一份思想汇报要坚持写,让我能掌握住你的思想动态,这样才有利于你的进步,记住了吗!”戴虹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看着月下更姣美的戴虹,徐正成说:“你真可爱。”他又突然一转话题地问:“你和曾浩关系现在怎么样了?”戴虹无所谓地说:“还那样。”
  徐正成用领导者的口气说:“曾浩这个人其实不错,很有事业心,一心钻研业务,可我担心的是,像他这种出身的人,如果在政治上不要求进步,就会走上白专道路,而且会越滑越远,最后容易与人民为敌。”
  戴虹有些紧张问:“有那么严重吗?”徐正成郑重地说:“很多人就是这样滑下去的嘛,报纸上那些被打成右派的人,你没看到吗?”
  替曾浩着急,戴虹忙说:“那你可要多帮助他呀!”徐正成拍拍戴虹的肩,说:“你放心,为了你,我会帮助他的,可你要注意,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这样会影响你的进步。”
  戴虹和徐正成没有想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杨大水正赶着毛驴车捡梭梭柴,暮色中杨大水看到徐正成和戴虹并肩坐在戈壁滩,他们的身影在暮色中变成剪纸状。杨大水自语说,“这小子,要下手啦……”
  杨大水突然嚎起秦腔——
  小妹妹你心儿莫跳,
  原来是后窗进来一只猫……
  听到杨大水有些沙哑的秦腔,徐正成回过头来说:“这个老杨,怎么跑到戈壁滩嚎来了!”
  从当初来克拉玛依的路上杨大水和土豆子搭上大学生们的车子,杨大水就看出来了曾浩和戴虹恋人的关系,到地质队当了有些窝囊的炊事员后,杨大水还发觉徐正成也暗恋戴虹。不知为什么,虽然杨大水为水的问题差点和曾浩打一架,但他从心眼里还是有些喜欢这个家里那么有钱却跑到大西北来搞石油的上海后生。看到徐正成以队长的身份接近甚至讨好戴虹,杨大水有些为曾浩抱不平,他决定要帮帮头脑有些单纯的曾浩。
  已经很晚了,地质队资料室的灯还亮着,曾浩在里面看书,并边看边往本子上写着什么。杨大水开门进来,曾浩抬头看了一眼,问了句:“老杨,这么晚了,你还到这来干什么?”杨大水拽个凳子在曾浩身边坐下,掏出莫合烟卷着。
  

西圣地 第六部分(2)
杨大水看着整天埋在地质书里的曾浩说:“整天看书,容易把人看呆吧?”自小就聪明过人,最讨厌别人说他呆的曾浩有些不忿地说:“怎么叫精,怎么叫呆?”杨大水以他特有的人生经验说:“精就是得防着别人,呆就是孩子叫狼叼去了,他还睡觉呢!”曾浩甚至有些反感杨大水地说:“我呆成那样,太夸张了吧!”
  杨大水说出了他刚才看到徐正成约戴虹在戈壁滩月下谈话的事,曾浩觉得军人出身的杨大水有点少见多怪,不以为然地说:“那有啥奇怪的,徐正成是党支部书记,戴虹要求入党,两人谈谈心很正常吗!”并让杨大水不要胡思乱想,杨大水把只抽了半截的烟狠狠扔到地下,说:“我看真有这种人哩,孩子叫狼叼去了,他还帮人扛。徐正成这小子最会玩的手腕,就是假公济私,装着谈入党,谈着谈着就把大姑娘谈到自个怀里去了。”
  曾浩皱皱眉头,说:“老杨,你怎么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啊!”
  热脸贴个冷屁股,杨大水真的生气了,说:“你还不高兴了?难听的话都是好话,你知道不知道,戴虹是好女子,你小心叫狼给叼了去,到那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说着站起来气哼哼地走了。看着杨大水的背影,曾浩自语:“有那么严重吗?”
  风沙蔽日,席卷戈壁,在狂风中挺立的钻塔也像打摆子一样令人心惊肉跳地晃动。钻工们缩在井场的铁皮值班房里,有的躺着休息,有的在打扑克。小豹子躺在床上烦躁不安,尼亚孜靠在墙上弹着热瓦甫,哼着古老的哈萨克民歌,土豆子和大刘几个打扑克的人脸上都贴着纸条。
  土豆子一摔手中牌,说:“你说咱这克拉玛依,真是‘风吹石头跑,戈壁不长草,粗粮多,细粮少,就是对象不好找’,这风刮起没完哩。”大刘看着手中的牌,用眼皮撩了土豆子一眼,说:“怎么,想找媳妇了?”一摔手中牌的土豆子说:“可媳妇不找我哩,调主!都给主啊,不许耍赖,给主,都给主!大刘,你眼睛往哪斜哩,看人家牌。”
  见打起牌来格外认真的土豆子发现了自己狡伎的大刘,说:“我眼睛就长这样。”说着甩下一张牌,忿忿地说:“给主得了呗!”在旁边看热闹的郭玉良说:“要剃秃啊!”土豆子得意地说:“剃秃是肯定了,一根毛也不剩。”
  值班房的另一处,躺在床上显得很烦躁的小豹子起身喊:“打扑克就打扑克,不能小点声啊!”似乎没有听见小豹子喊声的土豆子又一摔牌大喊:“再调!大刘,你可没主了啊!王有礼,你也没有主了,交牌吧,哈哈,剃秃了!贴纸条,贴纸条。”土豆子跳起来,一边吵着,一边往大刘和王有礼的脸上贴纸条,看到大刘和王有礼脸上晃当的纸条后,土豆子又抢过桌子上的牌洗起来,边洗边说:“他娘的,这风刮得真好啊,打了三天扑克,照样发工资!”
  听到土豆子这话,再也无法忍受的小豹子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走过去抓起扑克牌摔得满屋都是,并在飞舞的扑克牌中说:“放你娘个狗屁!井队搬迁,让这场风足足耽搁了三天,你他娘的还刮得好,再说刮得好,我就把你刮回老家去,回你的陕西山沟里种田去!”土豆子飞快洗牌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他有些害怕地说:“我就是嘴上说说吗,心里也着急啊!”
  刮了几天几夜的风终于停了,钻工们在风后一片狼藉的井场做搬迁前的各种准备。
  土豆子往准备让拖拉机拉走的泥浆铁方罐上绑钢丝绳,他大声指挥着拖拉机。这时,从一辆卡车上下来的杨大水走过来说:“呵!小伙子嗓门挺亮!”土豆子回头,眼睛一亮说:“哥,你咋来哩?”杨大水走到土豆子跟前说:“你把活交给别人,进屋我跟你有话说。”土豆子并未放下手中的活说:“啥事啊?”杨大水上前拉了土豆子一把,说:“你快点嘛。”
  看着他哥杨大水认真的样子,土豆子觉得有什么大事,扭头对大刘说:“来替一下。”正在收拾井场杂物,这才抬头看见杨大水的大刘惊喜地说:“老排长来了?”杨大水说:“来了嘛!你来替一下,我和土豆子说点儿事。”大刘走过代替土豆子指挥起拖运泥浆铁罐的工作。
  杨大水和土豆子朝井场值班房走去。
  井场值班房里到处零乱不堪,土豆子抄起瓶体上也斑斑油迹的暖瓶给杨大水倒水并问他哥杨大水:“有啥事?”杨大水从军用挎包里掏出几个鸡蛋、几个苹果、一把水果糖,还有一个馕。看着他哥杨大水喜滋滋的脸,土豆子糊涂了,他傻傻地问:“哥,这是干啥?”
  杨大水神秘地说:“今天啥日子?”土豆子想了想说:“那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今天没风。”边说边去抓糖。杨大水打了一下土豆子的手说:“小子,自己生日都忘了。”土豆子一拍大腿说:“娘哎,真是哩,今天是我22岁大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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