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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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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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石猛要叫人送她们,这个活儿是不可能担在蒙拓身上的,石闵估摸着又得挨上四十下军棍,石阔也不可能,或者是老熟人岳老三?若蒙拓没机会送,那却是新春吉祥,生辰快乐,是没法子当面说的。。。



  长亭又有点想哭。



  心里情绪很复杂,酸酸的,甜甜的,辣辣的,什么都有,交杂在一起堵在胸口久久无法散去。



  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啊!



  长亭再拿手背擦了把脸,想了想转过身去,将手上的素绢帕子再递了出去,面色亦不知是哭红了眼,还是升上来的绯红,语气很无赖,神情很凶神恶煞。



  “那你还我一张新帕子,这张你用过的,我不乐意要了,你丢了也好烧了也好,我都不管了。我要一张湘绫的帕子,色儿不要太艳,模样也别太花,就是素日最常见的那样。”



  既然再也见不到了。



  就算各自留个念想吧。



  好歹生死与共了这样久,人世间本就难得遇见可面对痛哭,可说真心话,可不用说话前想三想的人。



  长亭脊梁上有股子气儿在硬撑,见蒙拓久未动弹,帕子在掌心里越攥越紧,就在长亭想将帕子收回来的前一刻,蒙拓闷声闷气地应了个“好”,抬头看着长亭再道,“我去陈李记买,素淡点儿的色儿,简单点儿的花儿,哦,对了,湘绫是什么样子的?”



  长亭一怔愣,下意识应道,“就是那种滑滑的,一折起来有道光,摸在手心里很软。。。”想想觉出不对劲,埋头大摇三下,“掌柜的知道!他能给你说!”



  蒙拓笑起来,探身接过长亭手里攥着的帕子,微抬下颌,“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你不进去,阿宁就不睡觉。”



  蒙拓来接的时候,两个人手指触到了。



  长亭赶忙一抽手,反身回屋,伸手推开门,跨过门槛时,脚下一个踉跄,总算是摔得清醒过来了。



  正厢里胡玉娘正搂着阿宁吃团子,一瞅长亭,胡玉娘便笑起来,“你怎么又吵蒙大人了啊?里头就听着你的声儿,蒙大人铁定被吵得嘴都不敢还。”



  一提蒙大人,蒙拓,阿拓,长亭就脑门大,赶紧伸手摆了摆,把阿宁轰去睡觉,阿宁放下糯米团子朝胡玉娘瘪瘪嘴,反倒把胡玉娘逗得笑了,长亭眼神朝下一瞧,却见胡玉娘右手裹了一层白纱布,蹙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割到哪儿吗?唤大夫了没?你怎么不叫。。。”



  “哎呀!没事儿!”



  胡玉娘挤眉弄眼挥了挥右手,面色羞赧,“这是大长公主牵过的手。。。我怕过会子去洗漱的时候不小心洗到了。。。”



  长亭面无表情地默了下来,坐在凳子上让自己静一静,静了半晌,又面无表情地凑到胡玉娘身边儿去,张开双手给了胡玉娘一个熊抱。



  胡玉娘摆脱不及,伸出个脑袋来呼气儿,“哎呀!你干嘛呢!干嘛呢!”



  一急,土话都出来了。



  长亭再面无表情地松了手,“这样好了,你澡也不用泡了。”



  “为啥!”



  “告诉过你啊,我比公主还贵啊。”



  胡玉娘当即无言以对。



  一天来来回回折腾,长亭既哭得累又想得泪,一沾枕头便睡着了,一夜好眠。



  一觉醒来睁眼,长亭扒拉开缠在她身上的胡玉娘,大舒一口气。



  又是新的一天。



  新的,或许又能决定她命运的一天。RS
第八十八章 归途(中)
  第八十八章归途(中)



  昨晚真定大长公主与石猛、庾氏闭门长谈了什么,长亭一无所知,长亭既想知道又不太想知道,知道了怕自己灰心,可不知道,一颗心又悬吊吊的,就像自己个儿是一块躺在砧板上的肉。。。



  长亭打发白春去外头打听。



  白春怔愣半晌,方面上羞赧试探着问,“。。。怎么打听。。。打听什么。。。向谁打听。。。“



  长亭也是一默,她总算感受到了这两个丫头是塞了银钱走了后门才进来的了。。。



  调教丫鬟都是桩急事。



  强将之下当无弱兵,这两个丫鬟一个被家里人惯得头一回当大差,一个压根就不是这个路数的人,用起来不仅不顺手还棘手,瞅瞅庾氏多精明,再瞅瞅她身边的敏碧,也亏得石家无争端诡谲,敏碧才能有如神助地稳坐正院吧。。。



  “拿一匣子糯米果子去跟庾夫人身边的丫头搭话,甭找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咱们身份还不够,搭上线了也是白搭,人家不能同你透漏太多事儿,咱们两头肩膀一样齐,就找正院里的扫洗姐姐或是换灯笼扫壁橱的姐姐妹妹都是一样的,特具体的消息咱们够不上,传来传去的小东西能听一耳朵是一耳朵。。。更何况白春姐姐如今是姑娘的人,正院会卖你一个脸面的。”



  满秀捏着衣角仔细地小声说话。



  长亭顿时惊为天人,赶忙回过头看向满秀,姑娘家就算换了件衣裳也是一股子遮不住的土气,可说的话分明是长在深闺内宅走动的仆从婆子惯用的招儿。。。



  约是长亭眼神太泛光,满秀非常不自在,轻声再道,“。。。在外讨食儿讨惯了。。”



  所以才学了一身生存之道。



  条条道儿都是通的,纵然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生存环境大不相同,可处事之道之根却是一样的,每个人的聪慧和经历也并没有高下之分,这一点上天很公平。



  长亭轻扬下颌交待,“满秀和白春一起去,白春说话,满秀引话。”再看了白春一眼,“阿春,你听满秀姐姐的,我向庾郡君讨个恩典,将你们一家人都带到平成去,等到了平成,你与满秀一右一左都是一等大丫鬟。”



  凡事应有主次,长亭这下算是定下了两人的主次。



  白春斜睨满秀一眼,会被带到平成陆家的激动被“这个乡巴佬还爬到我脑袋上来了”的心情一点点给磨平。



  长亭再一扬手,“带上果子去吧,被人说太活络也不怕,我本是客居于此,石大人与庾郡君又对我有无限宽容,说错一句说少一句都没关系,没问出个什么名堂也没关系,只要不惹规矩不着人眼都是好的,咱们重在磨练。。。”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皆是面色潮红地点头,再一前一后转身走。



  “记得回来吃午膳。”



  长亭婉声提醒。



  谁曾料,没等回白春与满秀反而等来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青梢。



  许久未见她,长亭算一算,怕是有近十天了吧。



  小姑娘家的都养得快,十天的好生养着就能把之前受到罪都给补足回来。



  没披厚布的青梢穿裳素淡镶边的大袄,娉娉婷婷地靠在门扉旁迎着光一站,五官便看得十足清楚了,相貌生得非常好,长相清艳绝不媚俗,身形玲珑却非火辣。



  怎么说呢?



  公卿世家里面一代一代地往下传,美人儿越来越多,谢姐、王家、陆家,甚至符家都有极好看的小姑娘,长亭是看遍重华殿里头金钗玉簪,香粉敷面的娘娘贵人的,美人瞅了不少,青梢能排得上一号,不,不止一号,至少能排进三甲。



  “陆姑娘。。。”



  青梢轻轻柔柔地唤。



  长亭温笑着请她进来,屋子里没人盏茶了,长亭便抬了抬手请青梢自个儿斟茶,“许久未见青梢姑娘,倒是知道青梢姑娘就住在旁边的小院子,可忙里忙外就是没时间去。。。”



  谁都能听出来的客套话。



  青梢此时此刻,无比感激长亭的客套。



  在逃亡的时候,她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生死悬在一线之间的人,甚至岳老三待她与陆家姐妹一视同仁。可如今安顿下来,进了石家高低立现。



  青梢自顾自地斟了一碗茶啜了两口便放了下来,不太敢抬头。



  可她没有退路了啊。。。



  心头一横,埋着头说话,“恭贺陆姑娘。。。祖母过来了,着落也有了,一路吃的苦也没算白吃,话本子都是这么演的,过程再艰难,也终究是个月圆人好的结局。。。”



  长亭听得懵里懵懂,正欲开口客气,却听青梢话锋一转。



  “昨儿公主。。。哦。。。大长公主在正院里待至子时,夫人领着出来的,直接便在正院后头的寿喜堂落了脚。。。听正院的小丫头说大长公主走后,石大人的脸色既无喜又无忧,可等夫人回了正院后,正院的灯过来一个时辰才歇。。。”



  都是边角料,青梢在用打探到的消息和她示好?



  这么一路,青梢都没太示好,如今回了石家反而一反常态。



  长亭对青梢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青梢话说至此,嗫嚅了几下嘴唇,轻抬起头来不敢正视长亭,既觉得她应当再说点话儿,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了。



  “劳烦青梢姑娘着意打听了,某不甚感激。”长亭不知道青梢想做什么,想了想后,直截了当,“都是同生共死的同伴,这份缘不是说了就了了的,青梢姑娘若有难处,某定能帮便帮。”



  青梢身形猛朝前倾,眼光大亮,将张嘴欲言却又猛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女声截在了半空中。



  “阿娇,这是谁?”



  女声略有嘶哑,长亭心头一跳,扶住椅背起身探望。



  是真定大长公主束手倚门楣。



  长宁听见响动,从内厢小跑出来,嘴里高声嚷道,“祖母!”



  真定大长公主跨步过门槛,缓缓入内,本欲伸手去够小长宁,哪料到手伸到一半儿停了下来,眼神将青梢上下打量一番,缓移至长亭脸上,再开口问道,“这位也是石家姑娘,怎昨日不曾得见?”



  老人气势极盛,眼神像刀锋似的,青梢跟着膝下一软,浑身僵硬着边抖边朝长亭看去。



  “是石二爷的客人。”



  长亭想了想方才应道,“同我们一路惊险回来的,唤作青梢。”



  真定大长公主再看了眼青梢,光瞅面色是看不清何种情绪的,语气也很平缓,“青梢姑娘若无他事了,可否先行回去?老身与阿娇有话要说。”



  青梢求之不得,敛了裙裾再福过礼后便赶忙躬身朝后退,退至门口还不忘将门扉阖上。



  光线一下子被雕花木门隔绝在外。



  “劳烦胡姑娘将阿宁带进里屋去罢。”真定大长公主神色很平和,向垂眸恭顺立在暖炕旁的胡玉娘温声拜托。



  “啊!”



  被点到名的胡玉娘瞠目结舌尚未反应过来。



  “昨日匆忙,老身未曾与胡姑娘说上话,胡姑娘闺名是唤得玉?”真定大长公主偏首扶额轻笑起来,“老了,隔了一晚上就记不住了,就只记得庾郡君说你叫玉娘,是幽州人士,阿娇阿宁一路万幸有玉娘照料了。”



  胡玉娘手缩在袖口里隐秘而急切地摆手,一张脸涨得通红。



  真定大长公主声音放得极蔼和,“玉娘可否待老身空下来后再磕家常?”眼神垂下看了看一脸笑嘻嘻的小长宁,再抬头看胡玉娘。



  胡玉娘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揽着阿宁极亢奋地往内厢里走。



  长亭便目视着二人挪动着掀帘正面退后往里行,心里轻笑,真定大长公主还有心思照料到胡玉娘的情绪,而她素日并不是一个极有耐心的老人,做太夫人做久了,无形中便有些唯我独尊的举止在。。。



  将才的举动,至少这证明真定大长公主对之后的谈话胜券在握。



  真定大长公主居首,长亭安坐于左下首。



  君子约言,小人先言。



  两个人皆未率先贸然开口。



  更漏中的沙粒一滴接着一滴落在石板上,长亭沉下一口气缓缓抬头,抿唇轻笑道,“昨日遥观祖母,便觉神色憔悴,如今儿凑拢细看,更觉您消瘦了许多。”



  真定大长公主没想过长亭第一句话是这个。



  “人生三苦,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老身命不好,都摊上了。你父亲暴毙而亡,老身身为母亲,如何不会心如刀割?”



  真定大长公主语气照常平缓,神色未变,看向长亭,“阿娇成长了很多,终于成了一个大姑娘了。”话一顿,“我们后日启程回豫州,你父亲的尸首恐怕是找不到了,等回了平成再立下衣冠冢,请得道高僧唱七七四十九天的佛,以慰亡。。。”



  长亭无法接受真定大长公主以如此平缓的语气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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