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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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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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一定是今儿个夜里被吓傻了,吓魔怔了。



  将才惊天动地地一阵动乱,大堂里燃着的灯笼早已遭风吹熄了,满秀在掌柜后头找了几盏油灯,划亮火舌大堂里终有了光亮,白春颤巍巍地扶住长亭靠在暖榻上,如今亮光之下才看清楚长亭右背已氤了一大滩的血,长宁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儿,长亭抬了抬左手,轻手轻脚地拉了拉幼妹的小手。



  “。。。立刻去城内请郎中,今日除夕,主家会出够份儿的压惊看诊钱。。。留下的活口都绑了,叫人眼睛都不许眨地看顾住了。。。再拨人去街口灭火善后,顺便去瞅了瞅街口那户都留了些什么人在家中。。。阿番,你亲带队将那三百援兵带走,今日河边有烟火会,人正多就分散带队往河边走。。。”



  蒙拓忍痛动了动手,嗯,没有伤到骨头就不算要紧事。



  他交待得非常清楚,甚至连长亭留下保命的那三百兵士都打发走了,力图不留一点儿破绽来——救了陆氏姐妹的,就只有真定大长公主在外巷留下的一百个人和驿馆里留守的十来个弟兄,至于那三百个长亭留下镇场子的杀招。。。哦,对不住了,风太大没看清。



  至于留下的那一百个人和这一同浴血奋战的十来个弟兄会不会多嘴多舌另外告诉真定大长公主呢?



  长亭很笃定,不会的。



  真定大长公主有意无意地都避免陆家的人近长亭的身,所以一开始满秀和白春没换,所以她也未曾指派丫鬟与老妪重新接手长亭身边的一应事务,所以。。。这些留下的人,都姓石。



  长亭很清楚,这是真定大长公主害怕陆纷的势力安插,渗入,甚至会胁迫两个姑娘的安全。



  长亭仰靠在暖榻上,一仰头,突然想起什么,刚想张嘴说话,却遭蒙拓一凶,“你好好躺着!”再闻其又唤了两个人来,再沉声交待,“留活口的那几个人全都把舌头割了,再拿布包住嘴巴,别让人看出来。”



  这是防止那些人说漏嘴!



  若是周通令起疑为甚下属刺杀一趟全变哑巴了,哦,周通令不会有时间听那几个人申诉,更没可能将这几人带回府邸!



  众人皆领命而去。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善后部署!



  岳老三先扛了把大刀进来,胡玉娘紧随其后满身是血地肩扛大刀,脚步踏在木板上蹬蹬地响,刀往地上一甩,终于腾出手来抹把脸,长亭右手没法儿动弹,只好伸长脖子看,胡玉娘和岳老三越来越像吧,其实细想想也不是啥好事。。。



  岳老三须髯上都溅了血,胡玉娘杀了红眼,一见长亭瘫在暖榻上,连粗气也来不及喘了,粗声骂了句“他祖母的!你怎么回事儿!老子扛着刀杀人都没受伤!”



  怎么办,打了一仗,连说话也像了。。。



  长亭扯开唇角笑一笑,理直气壮道,“我是孬货嘛。”



  胡玉娘叉腰笑起来,笑完之后佝了佝身子,轻抱了抱长亭,长亭反手回抱玉娘,边抱边指使长宁给人斟茶,转首问岳老三,“。。。弟兄们。。。可有死伤。。。”



  长亭喉头发紧,这都是一路生死过来的,刀剑无眼,她被层层保护都受了伤。。。



  岳老三语气发沉,“三个兄弟重伤,行伍里有药酒,已经抬下去竭力救治了。那十来个兄弟多多少少身上都有点伤,但是不着急,都他娘的不是怂货,十几个人愣生生地顶那五十几个人顶了半刻钟。。。”



  长亭松了口气儿,还想说话,肩头却被人一摁,抬头看是蒙拓手执乌金匕首轻摁下她来。



  “你别说话了。”蒙拓语气平缓,再侧眸看向岳老三,“无论用多贵的药材,多好的大夫,今儿个手里头握了刀的弟兄一人一锭银子,从我的账上支,二哥麾下的兵就该是这个样子,就算死,就应该拿着刀。”



  “我再出一锭银。。。”



  长亭肩头再被人一摁。



  蒙拓缓声再张口,“那就两锭,都记在我账上。”



  长亭神色一愣,却见蒙拓极为自然地折过头去又轻声吩咐下头人再办事,至此,长亭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他,蒙拓一身上下衣角全是黑灰,连他的鬓角都蹭了炭灰,下摆破了几个洞,应当是过火灾的时候被勾破或是烧破的。。。



  蒙拓比岳老三麾下的那些兵将还要早片刻穿过火场,岳老三领着的兵已经很拼了,那样大的火,那样猛的火势,一不留神横梁砸下来,人就会生生被困在火里烧死,他比那些兵士还要拼命。。。



  他这儿拼做什么呀?



  长亭偏过头去,轻轻拿手捂住了胸口,胸腔好像有东西“砰砰砰”地往外蹦。RS
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中)
  第一百零三章再会



  更漏里的沙粒一滴一滴地朝下漏。



  红纱灯笼又被人一寸一停地升上了屋顶,大堂里渐渐有了光亮,郎中提着药箱子,身上除夕年节时着的大红袄子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听说是着了刀伤,又叫长亭动了动右手,长亭至多能抬到胸口处,再高就疼得好似筋骨都遭人折弯了似的。



  大夫再诊了诊脉,便挥毫开了两张方子。



  “一张是喝的药,一张是敷的药,喝药每日三次,敷药嘛。。。只要姑娘觉着疼了就赶紧叫人敷上。。。”



  白胡子郎中揪着胡须唱。



  岳老三亲将人送到驿馆门口,手里头再拿了一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材回来,递给满秀叫她将长亭扶到楼上去上药歇着,长亭摆摆手,“。。。还不晓得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等大长公主回来了,看到我的伤口了,再敷药喝药。”



  岳老三想了想,也是,今儿个晚上遭这么大一出罪,还不得先把可怜见儿的装完才能收回本啊。



  “你还疼吗?”



  蒙拓陡然开口出言,双手交叠握刀立于角落中。



  这是第二遍问了。



  长亭都能想到蒙拓后面的话会说什么,无非是“。。。既然疼,就去敷药,这是郎中说的,得听大夫的话儿。。。”,一个能说出“后会无期”的傻蛋,还能指望他说多高明的话来?



  长亭笑着摇了摇头,“现在不疼,疼的时候再敷药。”



  蒙拓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埋头一默,隔了许久方才抬了抬头,“不疼也得敷,这话是郎中没说出来。。。”



  蒙拓话音尚未落地,外头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有马蹄“踢踏踢踏”十分急促的声音,再闻一声长音嘶鸣,长亭一颗心缓缓抬了起来,陡然想起什么扭头四下找寻,阿弥陀佛,还好还好!她疼得脑子发晕,可岳老三还清醒着!



  若岳老三也晕了,可真是要命了!



  周通令可是瞅见过岳老三的样子的!



  马蹄声停了,紧跟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阿娇!”



  真定大长公主敛裙跨过门槛,庭院里一片狼藉,她甚至在马车上都嗅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三两兵士一身血污地叩开了大筵的门,哆哆嗦嗦地话也讲不清楚,只说,“驿馆着了火,两位姑娘被困在里头了。。。”,她吓得有半刻喘不上来气儿,谁能料得到周通令这个蠢货当真下得了手啊!



  她将出刺史府邸,便一眼望见东边烧起的冲天火光!



  当即胆战心惊,恨不得将一只金簪刺进周通令的颈脖之中!



  随后火急火燎赶回来,下马车却未闻里间有啼哭声,当下感激得腿软眼热,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定大长公主除却唱佛诵经,她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诉说感恩了!



  真定大长公主将一跨进大堂,却见长亭瘫在暖榻上,小姑娘脸色刷白。



  “这是怎么了!?”真定大长公主厉声发问。



  长亭手肘轻轻推了推小长宁。



  小长宁当即嚎啕大哭,半跪半趴在长姐身侧,“阿姐为了帮阿宁挡刀。。。自己后背中了一刀。。。郎中将才来过了,写了几页的方子。。。祖母,阿宁好害怕。。。”长宁边哭边打了嗝儿,“刚才一下子火就起来了,就从街口燃起来。。。边起火,还边有人拿着刀来杀。。。杀我们。。。”



  真定大长公主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周通令。。。就是个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



  设宴,无非是调虎离山!



  火烧崔宅,无非是祸水东引!



  真正的目的,只是这两个小姑娘,还有让陆家不得不与秦相雍反目!



  真定大长公主气得手都在抖,从长亭这个角度望上去,能清晰地看见真定大长公主抖得没有办法停下的指尖和眼角一下一下随着青筋抽动的细纹,长亭心里头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真定大长公主,还至于以将自己身涉险境为代价,来演这出戏吗?



  不会。



  如果他们是贫户农家,她与阿宁受了欺辱,他们的祖母恐怕可以挑起扁担去扇那些人的脸。如果他们是武家将门,他们的长辈大约会下帖子拿真刀来把场子找回来。甚至如果他们是石家人,石猛怕是性命都不顾了,横起一条心管他天王老子,都他妈滚边儿去。



  可惜,他们是平成陆氏。



  可惜,他们与真定大长公主之间还横了一个陆纷,她是她们的祖母,可更是陆纷的母亲,祖母与母亲谁更亲?这个问题不用扳手指头就能算出来。



  长亭不信任真定大长公主,因为真定大长公主心里的第一顺位永远不会是她们。



  大堂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长亭微眯眼睛,一看却见真定大长公主有人影快步走来,粗略看了身形,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长亭一咬唇与蒙拓对视一眼,蒙拓福至心灵向后退去。



  长亭深吸一口气,埋首抽泣起来,“祖母。。。若说不是幽州刺史埋的伏笔,阿娇这道伤便白受了。。。兵头捉了三、两个人,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家的男人,满脸横肉。。。祖母,阿娇的罪不能白受啊。。。”



  身后有脚步声。



  真定大长公主回过头一眼看见了走近的周通令。



  除夕筵之上,出了这码子事儿,一州刺史绝无可能清闲。



  自作自受!



  真定大长公主心里怒啐一声,面上却谦和赔礼,“小姑娘家家不懂事,又对周大人一直有成见。。。那三、两人也不用审了,定是趁乱打家劫舍之人!何必再揪出来费人口舌!”



  “祖母!”



  长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里却是一松!



  什么箭的威力最大?



  向回拉得越远,射出去的力道便越大!



  真定大长公主忍了多久,忍得有多苦,报复的威力便有多强,便有多迫切!那几个人这样用的效果是最好的!



  长亭当即哭起来,“祖母!您还要不要陆家的脸面了!?分明拽上来一问便知的勾当,祖母缘何息事宁人!阿娇不服!阿娇不服!”



  周通令见陆绰长女神容憔悴地靠在暖榻之上,心里头便暗恨为何没有多派些人手来!击杀陆家姐妹本身顶便宜的事,谁知这不仅留了活口,还将其余人全歼!正如那日那人所言,这摆明了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人灭了口往火里一丢,则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了崔家、天怒和上天注定的话头上了啊!



  周通令一边暗恨,一边使了眼色,有人缓慢退了出去。



  长亭泪眼婆娑地瞅,边瞅边哭。RS
第一百零四章 再会(下)
  第一百零四章再会(下)



  真定大长公主再看长亭一眼,眉梢一抬,头微不可见地往后一偏,娥眉随即敛袖出门。



  这点儿小动作,长亭熟悉得很。



  堂屋中,红光蔓曳,大红灯笼升得老高,驿馆有五层,高处廊间昏黑一片,抬起头向上一挑,昏黄中的暗黑如急流漩涡般急转直下,好似要将堂下众人一口吞咽进永不见天日的深穴中。



  此间寂寂,只可悄闻长亭的啜泣声,与小长宁的哭闹声。



  “既陆姑娘要审讯那几个不长眼的山贼,某自然有求必应。”静默良久,周通令眼风向院落里一扫,见将才退出大堂之人已折返归来,练武之人眼力极好,周通令借院落中微弱亮光瞧见那人手缩袖中比了一个手势,周通令眉梢一舒,极自然地转过身来话里是对长亭毕恭毕敬,神色上却是对真定大长公主极为温顺,“大长公主您看,让谁的人马去将那几个人带出来比较合适?为了避嫌,恐怕就要辛苦陆家的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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