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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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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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轻咳两声。再看向蒙拓,眼光慢慢移到蒙拓手上拿着的酒壶上,抿嘴笑了笑。“该去寻岳番喝酒呀,我在孝期也不会喝酒的呀,两兄弟凑一块才高兴呀。”



  蒙拓酒壶朝上一拎,“不是酒,是醪糟蜜水,加了糖,不醉人。”



  长亭笑起来。伸手将窗户再往外推了推,满秀再将高几架子往后一挪,长亭搭了把手将与窗户平齐高的木案推到墙边靠着。木头在青砖上摩擦“滋滋滋”地作响,白春再生了红泥小炉,笑盈盈地探身接过蒙拓手上的酒壶,倒在小铜壶里头炙在火上烫着。



  不过几月。白春与满秀已然很有些大家仆从的样子了。



  里头在忙。蒙拓不觉怪自己有些太孟浪了…



  不过是怕她心里头苦,而这蜜水又是恰好甜的罢了…



  被岳番一怂再沾了两口酒酿,他便一个冲动提着酒壶番强进屋,这条道他熟悉着呢,光是番强就来了得有两次,轻车熟路地进来,远远地就看见研光楼的灯还亮着,人影投射到窗户纸上。剪影婉约得像年节时候剪下的窗花小像。



  他本想看上一夜,放下酒壶便走。哪知恰好她开了窗,哪知恰好他木愣愣地双手举过头再木愣愣地应了声是…



  他不过只是想在外头待上一夜的呀。



  蒙拓还没反应过来,隔了一堵墙、一扇窗,长亭已然摆置好了家伙什邀他一道品评吃茶,满秀端了一只独凳从窗户里递出来,“还劳烦蒙大人伸手接一接呢!”



  声音轻轻脆脆的,极欢快。



  蒙拓回神却见长亭眉目清淡地冲着他笑。



  蒙拓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墙之隔,共饮一壶酒,同襄一汪情。



  米酿热好了,在铜壶里咕噜噜地翻着白泡,米渣正向上翻滚哪知被水一冲又无端沉了下去。



  香香的。



  比百花蜜还要香。



  长亭拿着小银勺子亲给蒙拓斟到白釉瓷杯里,双手递过去,一笑眉眼便弯成月儿,“你尝尝,这是小时候的味道,里头再加几颗枣,搓几粒糯米团子煮下去,就是小汤圆,南人叫这个酒酿圆子。若不放糖,再酿酸,便是你们郎君饮的白米酒,不烧头也不上脸,好喝得很。”



  蒙拓双手接过,吹凉了,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长亭再给自己斟了半盏,酒酿有点烫,她捧着杯盏慢慢地吹。蒙拓顿觉耳朵有些痒,换了个姿势,将杯盏放在窗棂前头,双手撑在膝头,声音低沉,“外头有人说你悍气,我…岳三爷托我来瞧瞧你,叫你别吃心。”



  长亭挨着杯沿小口小口地进,听蒙拓这样说,便边吃酒酿边点头。



  “不吃心的,有什么好在意的。说我悍气我便悍气了?我悍气吗?”



  长亭抬眸,目光炯炯问蒙拓。



  蒙拓当即摇头,“并不悍气,大姑娘是极婉和的。”



  长亭心满意足再佝下头喝酒酿,三口两口喝完半盏,便细细说起这桩事来,“说真心话,五太公未免也太经不得激了!倚老卖老,丢了面子丢里子后便叫人放话抹我的名声,他也不想想,我的名声坏了,上上下下陆家姑娘们的名声好得了?尽做些蠢事,他还得丢脸,原就是怨他既蠢又天真,我这连话都还没说清楚,他便鞍前马后地跑着以为我着了道呢。凡事不多想想,合该被人打脸。”



  蒙拓埋头笑了笑。



  他原先便晓得亭大姑娘脾气不算好的。



  若脾性好,也不会初初见面便隔着帷帽瞪他了。



  喝着酒酿,长亭反倒饿了,伸手将描红帖子往旁边一推,吩咐满秀,“…去下碗素三鲜面线来,”再看向蒙拓,“若小厨房有羊肉再下碗烩羊肉粗面。”



  “我也用素斋罢。”



  蒙拓截住长亭话头,“你们都在孝中,哪里能见得荤腥。”



  长亭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再吩咐道,“那就两碗素三鲜,面线下多一点,我晚膳没用饱。”



  白春忍笑。



  哪有当着外男说自个儿没吃饱的呀!



  不过也不能算外男,生死之间,自家姑娘头一个想起来托付的人都是蒙大人,到底是命过命的交情。



  蒙拓接着上头话说,“话虽如此,你尚未及笄也未曾婚配,谢家大郎亦尚在平成,若传得沸沸扬扬,你该当何如?”



  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长亭却恨得咬碎一口牙。



  “表哥要怎么想便是他的事,干我何事?我只晓得旁的人觉我婉和柔顺便罢了!”长亭生起气来,“我若再不悍气一些,等哥哥回来,只怕这起子小人作践得骨头都剩不了!你便是专挑夜深了来气我的。”



  每每谈及此事,她便生气…



  蒙拓这回学得乖觉了,连忙调转话头,“并没有气你…听岳老三说顶多再隔三两日,幽州一事便可尘埃落定了,前日从冀州发来信,你哥哥也好了许多,虽还是下不得地,可陆大郎不急不慌,诊治的郎中便更有底气。”



  幽州那事,便是陆纷。



  小秦将军去了堪堪半月,一来一往,若快马加鞭也需一月的时间。



  再等半个月吧。



  长亭轻摁了摁脑门,情绪向下落。(未完待续……)



  ps:明天公布名单了哦~蒙拓就是个直男+死狗+痴汉蒙痴汉I1292
第一百三四章 因果
  第一百三四章因果



  风过穿堂,雨打芭蕉。



  先只是打了三两滴雨水,紧跟着雨珠串成线,滴滴答答地落在庭院中。



  游廊里溅了几滴雨水,蒙拓转头去看,只能见到烟雨朦胧里吊在研光楼外昏黄的灯笼,蒙拓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长亭的落寞,这样的神情,他从未在长亭的脸上看见过。



  甚至在外逃亡的时候,长亭也极少颓靡,好像一直都很兴致勃勃的样子。



  “再等半月吧,再等半月尘埃落定,你与阿宁的生活便回归正轨了。”



  蒙拓这样宽慰。



  酒酿咕噜噜地还在沸。



  长亭翘起手腕摆了摆手,再放下,笑了笑,“你别管我,夜深人静,人吧便容易疯魔,东想西想的,越想越绕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



  蒙拓搁下杯盏,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那夜长亭临危相托,让他前往幽州格杀陆纷,他心下便知真定大长公主或许将动摇决定,长亭才会未雨绸缪。



  那夜里长亭和真定大长公主都没明说,可他一眼看到了真定的挣扎与内疚。



  真定着人送他出门以后,他留了一个心眼,亲自上马出城追踪,哪知将行一百里便追上了带有/ 大队人马的小秦将军。



  小秦将军忠的是陆绰,陆绰没了,忠的便是陆长英。



  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小秦将军为那陆纷忠心耿耿地办事。



  亲眼看见小秦将军奔赴幽州,他总算心安。



  再入城一算起火时辰与小秦将军秘密出行的时间。两者竟然相距不过半刻钟,几乎是同时,而在这段时间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蒙拓不姓陆。他是被排斥在平成圈外的。



  他只好进行缜密推测,重点在于,那晚,真定大长公主在哪儿?



  应当是不在光德堂内的。



  若是真定那夜在光德堂里,长亭胆子再悍也不可能让满秀来叫他,真定推开研光楼大门的时候,他嗅到了极淡极淡的血腥气。



  还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糊味道。



  也就是说。那夜真定就在起火的广德堂内,胆子再大一点推测,那火就是大长公主下令放的。前脚放完火,真定后脚便吩咐小秦将军前往幽州提前解决陆纷。长亭以为那场火会拖住真定下决心干掉陆纷,可殊不知那场火却是一剂催化。



  蒙拓再想,却也想不出其中关节了。



  雨点点落。



  长亭仰头将酒酿喝光。小声道。“蒙拓,你知道吗?我竟时不时地觉得陆纷可怜…我竟然有时候会怜悯他…他也是疯魔了,我也是疯魔了,有时候我都不敢去荣熹院侍疾,我怕我看见大长公主的模样受不住…明明是自家兄弟,明明是血脉亲缘,何必呢?陆纷可惜,我父亲可惜。阿兄可惜,我们都好可惜…”



  酒酿明明不上头的啊。



  长亭埋下头再揉了揉额角。“事出必有因,我找到了因,可却不明白哪里是果。人活一辈子的命,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因果轮回,我当真不明白…”长亭说着便笑起来,“往前阿耶总说我不乐意想事情,如今想了却反倒徒添苦恼。少年郎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努力叫自己别多想别多想。你说胜利即正义,如今乱世当道,民不聊生,由不得我陷进自己琐碎的思绪中去——这些我都明白的,可就是克制不住。”



  因果呀…



  蒙拓单手执盏,酒酿还温热,雨水顺着檐角向下落。



  “女人的心未免都太软了。”



  蒙拓回神,闷声出言,“这世道是造化弄人,也是因果轮回。陆公客死异乡,这是造化弄人,可陆纷却应当被千刀万剐,这是他因果轮回,是他咎由自取。我不知他可怜在哪里,可我却明白,无论他遭遇了什么,只要陆公未曾折辱过他的尊严,没有危及过他的生命,他就没有资格要陆公的命,是他做过了。你根本没有必要对真定大长公主感到愧疚,毕竟过身的不仅仅有她的儿子,更有你的父亲。”



  一如既往的板正。



  长亭望着他,慢慢笑起来。



  果不其然,她所顾忌的,她所愧疚的那些愁绪,在他眼里什么也算不上。



  “你是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长亭下巴搁在手腕上,“庾郡君很灵醒也很能干,庾家在士族里虽名声…”长亭一顿,转了话锋,“名声很活,可你却极板正,你大抵不太像你的母亲吧?”



  蒙拓扯动脸皮笑了笑。



  便明说他闷,他也不会生气的呀。



  “不是很像。”



  蒙拓语气淡淡的,“其实我母亲同姨母也不像,姨母手腕灵光也八面玲珑,我母亲同你们家二夫人有些像,哦,也有些像你,喜欢想事情,心很细…塞外冬日比关内更冷,她拿两张小牛皮缝在一块儿给我做一双小手套,针脚细得我凑拢了都看不见。”



  像二夫人陈氏?



  那就是个性和软了呀。



  再说像她?



  或许小庾夫人是一个心境和软,多愁善感的女人罢…



  长亭柔声浅语,“那你的父亲呢?”



  蒙拓的父亲是胡人。



  这是长亭知道唯一一件关于他父亲的事。



  如果父族没亡,蒙拓何以进关内来投奔石猛一家?若父族亡灭,那便是被灭了门,能娶到庾家女的胡人大多都是达官显贵,胡子近来并未有风波,也没有储君之争,故而一户达官显贵要被人灭门,实在不可能。



  蒙拓手上动作一顿,慢慢将杯盏搁下。



  许久无话。



  只能听夜里的雨声和风声。



  时间久到长亭以为蒙拓不会回答了,哪知蒙拓却开了口。语气水波不兴,沉稳且缓慢。



  “我父亲啊,是胡人啊。比我母亲年长十岁,母亲嫁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了,都是先夫人的儿子。他给大王共事,管着大王的兵马和粮草,手下也有人手,大哥蒙扩长我九岁。我知事的时候他已经是父亲的左右手了。”



  瘐氏是继室!?



  长亭头一回听说!



  瘐氏女嫁给胡子当续弦!?



  长亭望着蒙拓,突然明白了他的幼年的时光该有多难熬,母亲是大晋的士族。而父亲是胡人的官吏,已有颇受重视的长兄,血脉尴尬,行事艰难。



  夜黑风高。蒙拓似乎起了谈兴。



  “我母亲个性温婉。可士族女的清高与敏感在她身上亦清晰可见。他想要一碗水端平,可奈何三位长兄和后院的姬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你知道女人磨起女人的花样有多少种吗?女人的天地就那么点儿,随便一挑便是一场仗。刀不血刃,阵前杀敌。母亲本有一辈子的时光与她们慢慢磨,奈何他却亲手打破了母亲的憧憬与依赖。”



  他…



  或许是指蒙拓的父亲吧?



  不,一定是指蒙拓的父亲。



  长亭以为会听见一场习以为常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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