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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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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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指蒙拓的父亲吧?



  不,一定是指蒙拓的父亲。



  长亭以为会听见一场习以为常的内宅争斗下的祸事,奈何蒙拓却埋首轻声地打碎了她的预想。



  “母亲是自己去的,病得不算重。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母亲说她没有办法忍受一辈子与这群女人争一个是非不分的男人,她心气太高。忍不了庸庸碌碌地在帐篷里与这群俗人吃喝谈笑,假模假样地度过这一生。”



  “她说…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蒙拓语声平静。



  长亭单手捂嘴,眼眶里有眼泪打着转儿,长亭仰头清了清嗓子,眼睛使劲一眨将眼泪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看不到任何希望…



  连她的孩子都不能带给她任何希望?



  长亭嗓门憋了憋,一腔酸涩气,她陡然恨毒了士家无缘无故的清傲与无谓的坚持。



  风骨…



  什么是风骨?!



  风骨并不是不惧死,而应该是不惧生!



  连活下去都不怕,还怕死吗!?



  长亭手背抹了把眼睛,却听蒙拓闷声短笑起来,“…你莫哭,每每与你说话,我便将你要不惹生气,要不惹你伤心,这并非我所愿。”



  长亭抽了两下鼻子。



  蒙拓仰了仰头,想伸手去揉一揉长亭的头,面上却只能望着她笑,许久不笑了,脸皮子扯得有些僵。



  “母亲真正走的时候,我刚好十岁,就在我生辰前一天。没了娘,爹也可有可无,我饱一顿饥一顿,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丫鬟拼死出城报的信。好歹姨夫手里握着兵,称雄一方又说得上话,威逼利诱下将我要了回冀州养着。石家待我不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必定不负石家。”



  蒙拓说得风轻云淡。



  长亭却听出了话中信重诺重的意味。



  蜡烛燃得将有小半截,风一吹好似要断了光线,蒙拓从窗户外探身进来伸手捂住,“今晚上我是当作不当做的事,当说不当说的话便做了、说了,大姑娘若怨某孟浪,便也谅这一遭罢。往后便不做、不说了。”



  确实是。



  难得的孟浪。



  难得的随意。



  难得的平易近人。



  长亭鬼使神差地眨了眨眼睛望着他,多问一句,“你生辰是多久呀?”



  蒙拓一怔愣,趁白春重新燃了蜡烛摆在烛台上的功夫,蒙拓佝头轻答,“明日…便是明日…”



  长亭恍然大悟。



  他的母亲是在他生辰前一日走的,那今日便是他母亲的忌日啊。



  所以他这样板正个性的人才会放任自己端着酒壶,番强到研光楼里来…



  “梆梆梆——”



  打更的梆子声儿隔了老远传了进来。



  子夜时分了。



  长亭冲蒙拓笑得极灿烂,“子夜过了,到了明日了!阿拓,生辰快乐!我吩咐下去的面线歪打正着,就当是你今年生辰的长寿面吧!”



  蒙拓一怔,缓缓别过眼去。



  面线费时辰,小厨房早歇了灯,被白春薅起来又是揉面又是熬高汤又是爆炒小料,光德堂用食一向精细,从没有对付来这一说,两碗面线下头都卧了一只流黄的荷包蛋,上面撒了青青翠翠的葱粒儿,再溅了一勺花生油淋在汤上,顿时“滋滋”作响。



  满秀端了一大一小两碗的素三鲜面线过来,还热腾腾地冒着气,长亭执起银箸挑在小勺里小口小口地慢慢用,蒙拓则就着海碗,连汤带面线地几口吃完。



  两个人,一堵墙。



  两双筷子,两只碗。



  两个人的头面对面地佝着,烟雨逾渐朦胧,热汤袅袅生香,挂在研光楼外的那几盏灯笼遭这细语清风微拂,柔柔淡淡的光也跟着慢慢地动,慢慢地摇着。



  摇在了少年与少女投射在地面的暗影上。



  若说人世间所有巧合与着意的相逢是因,那么什么又会是这份相逢的果呢?相见甚欢,还是两看生厌?是有缘无分,还是因缘天定?



  谁人都不曾知晓,往后的结局如何。



  谁人也不会预料此间相遇是吉是祸。



  生命并不是一折戏,一切都能够按照话本子上写好的路数走,人生将拐过多少次的弯,将遇见多少个人,将看到多少风景,谁都不清楚。



  至少一年前的长亭不会想到,在一年之后,她会与一个草莽少年隔窗夜话,把酒言欢。



  如果我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这是因。



  那我渐渐地信你,赖你,依你,护你,爱你,这会不会是果呢?



  长亭算不清这因果,可有人算得清。



  平成和风细雨,幽州却狂风大作兼有雷霆暴雨。



  帐篷延稠山南麓叠次摆置,大风一刮,风从帐中穿堂呼呼作响,油灯高挂,马匹嘶鸣。



  战马比普通兵士贵,可如今连人站的地方都没有了,马儿又该何处安身?



  如今的天将好黑下去,又是一个难熬的夜,若熬过去了,前头便是草间市集,若熬不过去,只怕又将折损兵士与战马。



  他们竟不知那贼寇如此难对付,草蛇灰线地埋伏将他们引到了这峭壁陡崖上来!一路过来将士已然折损近千人,士兵力疲且心灰,明知前方只会更艰难,也只能向前走,因为他们看不见后路在何处!



  陆纷非常清楚,这一趟来了,若什么也没收获到的回去,只会让他更平不下豫州的局势,又谈何能叫他坐稳那个位子!?



  他折损不起了!



  兵马耗费近千,这本不算大事,当真放在战场上都只是小数目。



  可别忘了!



  他在匆忙之间只整合了六千军士呀!



  熬过去!



  等过了草间市集,补充了粮饷军备,前头便是幽州!



  石猛小儿虽狂妄,可他到底不敢将陆家的军马拒之门外!



  只要从南麓破局而出,他们前程将会一片光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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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五章 后背(上)
  第一百三四章后背



  陆纷身披外袍,静听帐外呼啸。



  舆图之上有星点标记,由北至南,由平坦至陡峭,陆纷再执朱笔往稠山南麓的鹰嘴峰点了一个点,他从不知道,稠山的地势竟也可以如此险峻,好像是有人将他们一步一步地引入瓮中…



  陆纷埋首摇头。



  不对,不可能。



  若周通令的孽党残余心机尚且如此深重,周通令也不可能毫无防备地死在真定的布置下,他们想不到请君入瓮这一招,也不可能将这份心机用在此时此地,用在他身上!



  那群残孽自保都来不及,哪里来的心思反咬他一口!?



  更何况,他身边全是陆家的精兵老将。



  足足六千人!



  放在何处,自保都是够了的!



  帐篷外如鬼哭狼嚎,狂风大作,陆纷翻手将舆图一扣,紧了紧衣襟,低咒一声,“什么鬼天气!”再提高声量唤道,“阿偍,将士听令!三更过后,立刻收拾行装上山!鹰嘴峰近在咫尺,我们有这个闲心整顿休养,孽党却没有!”



  阿偍裹紧外袍,磕磕巴巴带了哭腔,“二爷…外头走不了的呀…山上的积雪还没化,一走一滑,如今风愈发地大,压根不见停包br /》



  “呼——”



  风打在牛皮帐篷上,折得砰砰作响。



  陆纷折起手腕靠在鬓角抿了抿头发,他如何不知外头走不了道?



  都三四月份的天儿了。



  这稠山上还像冬天的时节。早晚冻得人发慌,越往上走,地上越滑越湿。积雪都还没化干净,叶子都还没长起来。



  怪道北人多性韧如蒲苇。



  住在更北边的胡子更活得糙气。



  原便是被这天气和地势磨成这个模样的。



  阿偍扯开嗓门,“爷!咱还走吗!?今儿个这风不正经!若不是魑魅作祟,便是上天示警,咱莫急这一时啊!”



  外头熙熙攘攘的,有人声有马声都夹在一块儿,叫人分不清谁在说话儿谁在怨怼。火光被大风吹得时而向西偏,时而向东偏,火舌透过牛皮帐子卷过来。兀地一亮再突然暗下去!



  陆纷掀开帐子,却见白参将正跟这儿安抚战马。



  马儿蹄子朝前一踢,白参将躬身打了个揖,“二爷。”



  陆纷应了是。“白将军以为如今咱们是该追还是该守?若要追。便趁敌疲我打,若要退,恐怕残孽翻过鹰嘴山出了关便逃之夭夭,你我追踪近三日恐怕便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陆纷话声柔且软。



  白参将听在耳朵里,头埋得越低,“二爷说追,我们便追。二爷说退。我们便在山洞里过一宿。二爷是主将,全凭二爷吩咐。”



  陆纷勾唇笑了笑。隔了良久方道,“别叫二爷了,叫爷。二者次之,白将军,你是晓得的,如今我较之谁又次一等呢?”



  白参将连声应诺。



  风狂怒急。



  陆纷抬眸远眺,不远处一片漆黑。



  可他却看得很清楚,他再往前走一步,若一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前面是悬崖,事已至此,他却不得不跳。



  他出行近二十日,直到三日前才在灌丛发现周通令余党的踪迹,随后便一路追踪,周通令余党留下的烧焦了的以供取暖、烘烤的柴禾足足可供应上百人的分量,还有未掩藏好的烤物、匆匆逃亡时落下的小匕首与佩剑…



  此间种种,无一不显示周通令的残部曾经来过这里。



  他自然狂喜。



  能生擒绝不让那头头死了。



  要踩着这群贼人的头颅才能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登上那个位子。



  才好叫陆家众人,叫秦相雍,叫真定大长公主无话可说。



  对了。



  他还要顺便收复幽州。



  石猛不过一介草莽粗汉,死皮赖脸地承了陆家的情又捡了真定大长公主一怒之下丢掉的落地桃子,他怎么配管上幽州,与平成做近邻?



  “追吧。”陆纷眉梢一挑,眼波流转愈显肤白容盛,“白将军,咱们追吧。砍掉一大半兵马,从南麓攀上去,他们逃不远的。机不可失,若如今怕了,惜命了,只怕再也没有这机会了——你别忘了翻过稠山便是胡人的天下。咱们的手是伸不到那么长的。”



  白参将头愈埋愈低,几近低到骨头里,应了一声“好”。



  陆纷紧了紧衣襟,前走三步,脚下一停,侧身回望白参将一眼再若有所思地撩篷回帐中。



  首将既已发令,众兵士自然听命,各营各队中整合集结,共选出五百精兵,鹰嘴峰陡峭险峻尽是奇石怪景,峭壁之间连棵能借力的矮松都没有,大石上沾了雪气又滑又湿,一行人灭掉火把,只能借着火折子微弱光亮沿蜿蜒小道向上攀扶。



  陆纷走在最前。



  白参将紧随其后。



  山里静悄悄的,偶有兵士一不留神踢落了小石块儿,陆纷便当即停住,背靠在石块上,探身往上看。



  上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陆纷放下心来,回过身紧紧抿住嘴招手示意后头人赶紧跟上。



  “哎哟!”



  山麓中有人低呼一声。



  三山环绕,顿时四面楚歌,回声一波接一波地往里冲!



  “轰——”



  山顶猛地一下火光飞溅!



  陆纷忙佝身屈膝,埋首向四下静探,是鹰嘴峰上头燃着的光!



  上面有人!



  陆纷当下欣喜若狂!



  白参将未作声响,紧跟在陆纷身后,悄然凑耳轻语,“爷…若硬碰硬,咱们也未免没这个资本,只是暂且不知上面是何人。或许是胡子,或许是石家人,若是这两个,我们恐怕便回不去了。”



  陆纷昂首,探头再看,轻摆摆手,“不是胡子,胡子的火把是用牛粪烧的,这是干草点火燃的光。也不是石家,石家如今已把住了幽州内外关口,照石猛坐山观虎斗的精明,他不会在鹰嘴峰设卡——他巴不得陆家与胡子对上,帮他把里里外外都清理干净…”



  白参将多看了陆纷两眼。



  陆纷手腕一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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