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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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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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目光炯炯身子前倾,直勾勾看向兄长。



  长英扬声笑起来,“这三项有什么好猜的,是人都能想得啊。”



  长亭顿时泄气,气鼓鼓地把九连环一把扯过来,陆绰就喜欢抛个问题让小辈去想,想完再给答案,和先生的方法不同,先生喜欢给出答案然后让人想。。。



  九连环握在手上冰凉沁人,长亭闷起来,她一向更喜欢先生的做法些。。。。可陆绰却说,“有些事知道了,不一定是懂了,等下回遇到,没有框架圈着你,又该何如?你且记着,先生的教法与我的教导,决定了你是被治于人,还是治人。”



  长亭抬眼再看兄长,陆长英目明眉清,右襟松松散散地拿深青色粗麻布系了一只长结,长衣散漫,铺就在黄花梨木上,淡青与绛红相衬,看起来冶艳极了,少年整个人仰靠其上,显得颀长挺拔。



  长亭轻哼了一声,长英笑起来,“自己想,既然想知道,自己想出来的才是名正言顺。”



  有个哥哥像老爹,长亭又闷了闷,侧过首去,脑袋转得飞快,陆纷与真宁大长公主早已到了平成,到了老宅,整顿休憩之后,又该干什么?



  账册、人事、田土、陆家老宅闲置已久却价值千金的库房。。。



  不对,还有兵马!



  四大家缘何敢在与天家针锋相对的时候,久居京都建康?士族的依仗从来就不在京都建康,不是领的官衔儿,不是朝堂发的俸禄,也不是圣人给的抬举。



  是老宅旧地经营多年的势力,门阀将发源之地看作禁脔,税收、漕运、物品互通、户籍人口调控,朝廷插不入手,被世家大族看得如铁桶焊实,密不透风。



  银子有了,军饷和粮草就有了,人有了,兵将死士就有了,漕运通流有了,操练兵马的地方就有了。



  这才是门阀士族的立身之本。



  身逢乱世,空有满腹才华,却无护身之双拳,也只能落得一副可怜的面貌。



  她可以将自己的后背露给陆绰与陆长英,长宁可以完全信任真宁大长公主,在这世上陆绰能够信任与托付的人,胞弟陆纷一定能算一个。



  毕竟一母同胞,一脉相承,血脉相连,照陆绰的话说,“人,始终都是会背叛的,若筹码够高,连周管事都有可能倒戈相向。可阿纷不会,没有人出得起价码买得动血脉。”



  士家为何历经数朝亦屹立不倒,因为他们都分得很明白,敌人是谁,自家人是谁。



  长亭停了停手上的九连环,老宅有隔房的叔伯经营,一直有条不紊,二叔陆纷就算一时上不了手,也自有人指教,不需要胞兄千里迢迢遥祭信件以作指正的。



  既然并非指正教导,那是什么?



  父亲,到底要做了什么?



  “审时度势。”陆长英轻声提醒。



  内厢熏着百叶香,是陆长英惯用的,气味清甜,很淡却愈久弥新,长亭沉下心来,手上下意识地转动九连环,古玉撞在古玉上,发出铃铃钝响。



  “我们日前所处的局势。。。石家。。。”长亭轻喃。



  石家愿意耍手段让陆家不得不留下来,那其他人家呢?其他人,其他更莽更粗的人,会不会手段都不乐意耍,直接拿硬家伙在陆家这块肥肉上狠狠咬上一口呢!?



  平日里若一辆马车的横辕上写了“陆”字儿,庶民寒门纷纷避之不及,谁还敢贸然靠过来。。。。



  偏偏大乱初起,人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这怕也是陆绰最初未曾想到的。



  时不予我。。。



  长亭无端端地想起这四个字儿。



  “有一个石家,就有张家、王家。。。父亲不敢拿全家的安危涉险,从建康北迁,本是为了避险,哪知这一路便是险境。。。”长亭语声清浅,抬头看向陆长英带了些不确定,道,“父亲是怕那一千家将撑不了台面?索性放开手脚,敲山震虎?”



  与其遭不知轻重的人惦记,不如率先亮出剑来,是震慑也是自保。



  所以写信告诉陆纷,是再遣兵将来也好,是沿路放哨示威也罢,多一重保障,多一分安心,谁也不会拿家眷的安危去冒险。



  陆长英渐渐坐起身来,目光清明看向幼妹,慢慢笑起来。



  黄昏鸦雀,驿站地处弈城东北部,远离热闹喧哗中心,长亭换过藏青缎边暗纹长襟,着暗绸身披大氅,陈妪坚持要让小姑娘戴上帷帽,“北地民风彪悍,您的身份与那些个人家不一样!”



  是在暗指那日石家姑娘石宣吧?



  长亭暗叹一声,这天下局势都要被打乱了,谁又与谁不同啊。



  到底拗不过陈妪,戴上帷帽,眼前深青纱幔罩住了整个眼界,朦朦胧胧地透过间隙,与长宁上了马车。



  符氏一辆马车,两个小姑娘一辆,换成了十足内敛的榆木黑漆马车,陆绰、长英与长茂驾马前行,往东市集去。



  小长宁兴奋极了,一上车便歪在长亭身边的软枕上,笑道,“现在一上马车便晕晕乎乎的!难受得紧!”



  晌午与长英的那一席谈话让长亭心里沉沉的,笑不出来,什么时候陆家也需要顾忌旁人了。。。



  小长宁自然没有办法明白,靠在车厢边,偷偷撩开车帘向外看,市集已然慢慢亮起灯火来,长亭眼风一瞥,弈城的晚市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外间的吆喝声,嬉闹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十分市井,却让人无端亲近。



  长亭没由来地叹了一叹。



  石猛出身草莽低贱,无名儒大家教导,亦无古籍孤本读阅,他丛哪里学来的这些治世之道啊。。。
第十六章 桂花茶(上)
  第十五章桂花茶



  马车慢行,愈近市集,嘈杂声愈响,很喧杂,可恰恰就是这份喧嚣,在这世道让旁人望尘莫及。



  长宁一声接一声的惊呼,杏眼睁得大大地贴在车板旁。



  “有面摊!”



  “弈城也有阳春面!”



  “呀!那个老汉在捏糖人呢!他捏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兴奋之意。



  士家的女儿养得娇,自然就不能野,烈性是可以的,太野了却要遭人说嘴。其实大晋风尚很宽松,男女大防并未有前朝那样严苛,妇可二嫁,可抛头露面,可宴客经商,也可情绪外放。



  先生说是因为朝代更迭太快,天下容易动荡



  谢家询大郎君曾香车过道,白马红缨招摇过市,收获香囊无计数,且一战成名,独领**。



  谢询是好看,不对,应当是谢家人都生得好,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特招小姑娘喜欢。



  长亭却私心觉得自家长兄那样风轻云淡的派头也不算差,输就输在没谢询那颗不甘寂寞的心上。。。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实在话,社稷大事又与她何干?天塌了都还有父兄顶着,长亭一下子就欢喜起来,靠在长宁身后,又将幔帐掀起一点,正好能瞧见澄黄亮光迷离之下,陆绰与陆长英高骑马上,挺得笔直的脊背。



  长亭兴致勃勃发问,“阿宁,你觉得谢询好看,还是大哥好看?”



  陆长宁愣了一愣,又探头从细缝再瞧了瞧,咧嘴一笑,“阿宁觉得父亲好看。”



  长亭脸上一僵,嗯。。。当真论起风度、长相来,陆绰还真不输人,不过她私心觉着。。。参与这个比赛,陆绰应该不会开心。。。



  “咦!”



  长宁贴在车板,将头使劲向外凑,长亭赶紧伸手揽住。



  长宁转头,向前面指了指让长姐看,“有人在同父亲打招呼!”长亭蹙眉看过去,在街巷之间,有一个身形高大,体态彪悍,正逆光背对的八尺男人纵马至陆绰身侧,与之交谈,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是。。。石猛?



  长亭猛地撒手,幔帐随即坠下。



  这并不奇怪,驿站有石猛的人不奇怪,石猛紧跟着能把握住陆家人的动向也不奇怪,陆绰本就等着石猛来找他?



  幔帐挡住了光,内厢的烛光变得朦胧迷离,长宁张了张嘴看向长姐,想开口说话,哪知话还没落下,外间就有人轻叩车板的声音。



  “老爷请两位姑娘戴上帷帽下车。”



  是陈妪,后面的话,语气低了下来,“是石刺史家眷。”



  长亭没掀车帘,透过很细很细的小缝隙,能隐隐约约看见石猛与石家长子的马匹后也静待了一辆很内敛的马车,夜色之下瞧不太清晰,只能看见马车通身藏青,未曾有珠翠点饰。



  长亭有些吃惊,她原以为照石家的个性,又是在自家地盘上,会如同石家修缮的庭院高阁一样,极尽奢华之事。。。



  长亭没动,长宁自然也不动。



  陈妪又叩了一叩,温声劝道,“姑娘,若有怨怼,等回去再同下人发。如今是老爷亲叫姑娘出去见客呢。”



  陈妪以为她在使脾气呢!



  长亭笑起来,论她长多大,陈妪都把她当作小女孩看待。一边笑,一边帮长宁戴上帷帽,垂眉敛眸撩帘下车。



  符氏站在陆绰身后,扭头见两个女孩已经下来,笑着招招手。长亭一抬头便看见石闵目光炯炯地正朝这处看来,透过帷帽,都好像能感受到其人如紧瞄猎物眼泛绿光的眼神。



  长亭不着痕迹地将长宁拉到身后一藏,再牵着小姑娘快步往符氏身边去。



  “石大郎君!”



  “阿闵!”



  前一声是陆绰负手于后,陡然肃容敛眉,低沉警醒道。



  后一声是,几乎同时,石猛高声喝道。



  石闵眼神赶忙向回一收,垂目看地。



  “冀州没有小姑娘戴帷帽的旧俗,小儿无知,陆公莫怪!”石猛笑呵呵地朝前躬了躬手,当作赔罪。



  陆绰眼神从石闵脸上扫过,再看石猛一眼,“君子当非礼勿视,冀州有冀州的规矩,平成有平成的规矩,平成却没有入乡随俗这一说。”



  石猛朗声笑道,“陆公的一席话,石某人盼了近五载!”再折身让开一条道来,声如洪钟,“既有缘在此相遇,石某人带陆公好好逛一逛弈城。男人们先行,让内子带国公夫人与令嫒在后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再顿了一顿,看了眼陆绰的脸色,再笑道,“陆公,你说可好?”



  陆绰毫不退让,先行一步,石猛始终落后三步。



  长亭脸隐在重纱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她这才有时间认真打量石猛,陈妪说石猛是猎户人家出身,长亭如今在心里非常赞同地点点头,是很像。浓眉大眼,方脸宽额,身形彪悍,板着脸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是个很有气势的男人,同陆绰风轻云淡,目空一切的气势不同,是一种随时如塔如镇山拔地之势,浮在表面的彪悍,以及沉在骨子里的稳重。



  可惜,石闵与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像。



  长亭莫名其妙有些遗憾,就算石猛野心勃勃力在中原逐鹿,问鼎天下又如何?没有一个像样的子嗣,不过又是一个符家天下罢了。



  瘐氏笑意盈盈地过来,符氏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长亭简直又想翻一个白眼了。



  “他们男人逛他们的,咱们女人逛一些胭脂水粉去。”瘐氏态度很亲热。



  符氏扯了嘴角,又想笑,嘴角上扬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止住,变成了一个很尴尬的表情。



  长亭简直想把帷帽借给符氏戴。。。



  长亭轻推了一推长宁,长宁机灵,立马笑嘻嘻地同瘐氏身后的小女孩打招呼,“你是叫阿宣吗?”



  瘐氏身后的小姑娘仰着脸笑起来,重重点头,如鸡捣米,“你叫阿宁吗?”



  长宁一边背过身去牵长姐的手,一边笑着点头,“嗯!”



  瘐氏看了眼长亭,紧跟着便笑起来,“阿宣是独女,同哥哥们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如今倒好了。”



  哥哥,们?



  长亭又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昨天阿渊没来得及赶回来,请爱编帮忙请了假,明天双更补偿大家,么么哒。
第十七章 桂花茶(中)
  第十六章桂花茶(中)



  瘐氏同符氏并肩走在前头,有身强体健的婆子躬身走在外围,兴许还有两家的家将护送隐在暗处。



  夜市繁荣,喧闹嘈杂,木结摊贩里有烫烟直升,透过覆顶的茅草窜上已渐昏黄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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