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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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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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ODD LANE之下,她用指尖写上DANDELO(丹底罗),如此简单的颠倒字母位置的把戏,若是埃蒂恐怕一眼就看出来了,显然,路牌上特意加上的“之”字就是想要扰乱他们的眼光。



隔壁房间传来的笑声戛然停止,又瞬而变成一种令人胆战心惊、而非愉悦的声音。奥伊疯狂地吠叫起来,而罗兰——



罗兰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第六章 派屈克·丹维尔



1



她身边没有枪。晚餐后他们回起居室时,乔坚持让她坐在“懒骨头”里,因而她把左轮放在了椅子边堆杂志的小桌上,并且先转轮倒出了子弹。子弹现在就在她的口袋里。



苏珊娜一把扯开洗手间的房门,用手撑着快步往起居室里赶。罗兰躺倒在电视机柜和沙发中间的地板上,脸孔已成可怕的酱紫色。他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却还在笑个不停。他们的主人正站在他身后,而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他的头发——原本及肩的幼细白发——已经近乎全黑了。眼肩、嘴边的皱纹也仿佛被抹去了。现在的乔·柯林斯不止是年轻了十岁,而是二十岁、乃至三十岁。



狗娘养的。



狗娘养的吸血鬼混蛋。



奥伊冲上去,咬住乔的左腿膝上的肉死死不放。“二十五,六十四,十九,飞啊!”乔兴高采烈地高喊着,一脚踢出去,现在的身手活像歌舞明星弗莱德·爱斯泰尔般敏捷。奥伊被踢飞了,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把一张“上帝祝福我们的家”的装饰板震落在地。乔又转身面对罗兰。



“我想的是,”他说,“女人需要性总得有个理由。”乔抬起一只脚,压在罗兰的胸上——像个得意洋洋的猎人踩着战利品,苏珊娜是这么觉得的。“男人么,从另一方面来说,只需要一个地方!乒!”他眨巴一下眼睛,“所谓性,就是说上帝给了男人一只脑袋和一根鸡巴,但得有足够的血——”



他一点儿没听到她靠近,也没注意到她奋力坐进“懒骨头”里,以便争取足够的高度;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一言一行。苏珊娜愤怒举拳,先举至右肩高,再倾尽全力砸出去。拳头不止打中了乔的脑袋,力道之大也足以将他打倒在地。她打中了硬硬的头骨,因而自己的手也生生地疼。



乔站不稳了,跄跄往旁错步,双手挥舞着想要保持平衡,还瞪着她。这时候他的上嘴唇向上咧着,露出后面的牙齿——完全是正常人的牙齿,那又是为什么呢?他不是那类靠血而生的吸血鬼。毕竟,这里是神会之地。除了那两排牙齿,乔的整张脸孔也已发生了剧变:越来越黑暗、越来越紧缩,眨眼间不再像人类。俨然是个变态小丑的脸孔。



“你!”他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有下文,奥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这一次,貉獭没必要用牙去咬,因为这位好客的主人此时还在趔趔趄趄。奥伊蹲伏在这东西的脚后跟,于是,丹底罗就被绊倒了,当脑袋砸在地上时,他嘴里的所有诅咒一下子停止了。要不是舒适宜人的碎布地毯盖住了硬木,这一击恐怕就能了结了他。倒地之后,他立刻强忍着头晕目眩,逼迫自己坐起来,醉酒一般恍惚四顾。



苏珊娜跪到罗兰身边,他正想费力坐起来,但情况不妙。她一把抓住他那把左轮的枪把,但就在即将拔枪而出的前一瞬间,他攥住了她的手腕。本能,显然是,这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反应,但苏珊娜看着丹底罗的身影压过来,不禁惊慌万分。



“你这个臭婆娘,我要教训教训你打断一个男人的——”



“罗兰,松手!”她尖叫起来,他才松了手。



丹底罗的身影低了下来,也就是说,他想扑向她,压住两人之间的那把枪,但苏珊娜可是个快枪手。她就地一翻,让他扑倒在罗兰身上。苏珊娜听见备受折磨的低吼,原本憋气窒息的枪侠终于又喘了上来。她用一只胳膊撑住自己,气息沉重起伏地把枪对准了那个——那个人的衣服底下正发生什么怪异的变形。丹底罗举起双手,手里空空。当然是空空的,他不习惯用双手去杀人。就在他举手的时候,面孔上的五官开始往一处聚集,变成越来越浮表的东西——根本不再是人类的容颜,而是野兽皮毛、或某种昆虫甲壳上的斑纹。



“住手!”他喊叫的声音也随之降低了音律,变成类如蝉鸣的嗡嗡叫。“我想要告诉你大主教和唱诗班女孩的事儿。”



“听到了。”她说着,连发两枪,一颗子弹紧跟着另一颗射入他的脑子,位置刚好在先前那只右眼上方。



2



罗兰挣扎着站了起来。头发乱乱地纠结在肿胀的脸侧。她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了,独自跌跌撞撞地朝小木屋的前门走去,现在,苏珊娜发现那扇门竟是黢黑破烂。她还看到地毯上有食物的碎屑,墙上有一大摊水渍。之前的她看到这些了吗?那么,敬爱的天主啊,刚才他们吃下肚子的美餐到底是什么?她决计无论如何不要去打探清楚,只有这样才不会恶心到自己。只要那些不是毒药,就好。



蓟犁的罗兰拉开了门。狂风从指缝间肆虐闯入,随后将门板“乓”一声撞上墙。他蹒跚着走进呼啸的暴风雪里,双手搭在膝头,弯下腰吐了起来。她看着他翻江倒海般呕吐,污物又被风卷进了黑暗中。等罗兰走回屋里时,他的衬衫、脸颊上都落上了一圈雪花。屋子里热得很;丹底罗还在他们面前藏匿了什么,此时全都昭然若揭。她先前看到的自动调温器——和她纽约公寓里的霍尼韦尔牌没啥区别——仍然安在墙上。她走过去查看。温度已被旋到最大值,超过了华氏八十五度。她用指尖将温度旋钮调到七十度的位置,再转身审视整个房间。壁炉比他们刚才看到的大了两倍,里面堆满了木头,火光熊熊,活像锅炉房。眼下,她拿这堆火毫无办法,好在它最终总会弱下来的。



地毯上的死尸差不多已经把衣服撑裂。在苏珊娜看来,这东西像是变异种的虫子,很多畸形的腿脚——差不多就像是手臂和腿——从衬衫袖子和牛仔裤腿里伸出来。衬衣的后背从中间撕裂了,透过裂缝,甲壳上留有未成形的人类五官的痕迹。她本不相信还有什么会比蜘蛛形莫俊德更恶劣,可眼前的这东西显然如此。感谢上帝,它已经完蛋了。



玲珑而光明的小屋——仿佛出自童话里的小木屋,她打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还原成一间烟熏火燎的昏暗棚屋。电灯还在,但看起来陈旧得很,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月,很像廉价客栈里的那类照明装置。碎布地毯早已被尘土污渍蒙染得看不出本色了,食物残渣溅得到处都是斑斑点点,好几处的碎布都已纠结成团。



“罗兰,你没事儿吧?”



罗兰看着她,随后慢慢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她愣了一下,只当是他晕倒了,一时间惊惶起来。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明白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何事,却因此变得更惊惶了。



“枪侠,我被迷惑了,”罗兰颤抖着嘶哑的嗓音,说道,“我像个孩童一般被蒙骗了,我请求您的原谅。”



“罗兰,不!快起来!”说话的是黛塔,苏珊娜一旦陷在巨压之下,她总会自动登场。黛塔心想,我没脱口而出“起来,白鬼子!”可真是奇了怪了,还克制住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的冲动。他恐怕不会理解她的心理活动。



“请您将谅解赐予我。”罗兰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



她满肚子搜刮相应的客套话,好不容易找到一句,倍感轻松。她实在无法忍受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长跪不起。“起身,枪侠,我真心原谅您。”她想了想,又说,“如果我再救你九次,我们俩就差不多打成平手了。”



“您的好意让我更加惭愧。”他说完站起来了。难看的脸色渐渐淡去。他端详着地毯上的这只怪物,壁炉的火光将那畸形怪状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环顾四周,这不过是间布满远古设备、电灯泡明灭扑闪的简陋小棚。



“他给我们吃的东西都还好。”他说,似乎他看穿了她头脑中的思虑,因而洞悉令她恐惧的隐秘。“他决不会在自己打算……吃的……东西里下毒。”



她把枪递给他,枪把在前。他接下来,在塞回枪套之前补填了两颗子弹进去。小屋的门依旧敞开着,雪花肆无忌惮地飞闯进来。在他们悬挂自制兽皮大衣的窄小门道上,已堆起了一个小小的雪包。现在,屋子里稍微凉快点儿了,比桑拿浴室的温度稍低一点。



“你是怎么发觉的?”他问。



她回想起米阿曾在那间酒店里留下了黑十三。后来,等她们离去后,杰克和卡拉汉之所以能进入一九一九房间,就是因为有人留给他们一张字条和



(叮叮当)



门卡。信封上以草书和印刷体两种字体写着杰克的名字,以及一句话“这就是事实”。她很肯定,如果把那份写有短小口信的信封拿来,和她在洗手间里找到的字条进行比较,一定会发现出自同一人之手。



根据杰克所言,纽约君悦酒店的前台职员曾告诉他,信封是一个自称斯蒂芬·金的人留下的。



“跟我来,”她说,“在洗手间里。”



3



和小屋别的房间一样,洗手间现在也变小了,比壁橱大不了多少。黄锈色的澡盆陈旧不堪,底部还有一层厚厚的积灰。看上去,最后一次有人使用……



好吧,实话说,苏珊娜觉得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澡盆。莲蓬头已经完全锈结了。粉红色的墙纸又暗又脏,好几处都剥落了。也没有玫瑰花。镜子还在原处,但有一道裂缝笔直划过中部,她不禁觉得刚才在上面写字时没有划破手指简直是奇迹。她呵出来的水汽早已蒸发,但那些字迹还在,尘垢上清楚地留着:ODD LANE,下面则是DANDELO。



“这是个字谜,”她说,“你明白吗?”



他审度半天,摇了摇头,显得有一丝惭愧。



“罗兰,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认得这些文字,不是你们国家的。记住我说的就行了,这是个字谜。埃蒂一眼就能瞧出来,我敢打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丹底罗的一个玩笑,或是某种他不得不依循照做的小魔法,但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及时发现了个中奥妙,当然也得益于斯蒂芬·金的些许帮助。”



“是你发现了奥妙所在,”他说,“我只顾着笑,差点儿就笑死了。”



“我俩都可能笑死,”她说,“攻击你更容易得手,只是因为你的幽默感……原谅我这么说,罗兰,但通常来说,你比较古板。”



“我知道,”他黯然地应道。接着,他猛然折回头,离开了洗手间。



苏珊娜突然产生了某种恐怖的联想,枪侠走回来似乎花去了漫长的时间。“罗兰,他是不是还……?”



他点点头,微微一笑。“还是像刚才那样,死的。苏珊娜,你的枪法不错,不过我只是突然之间想去确认一下。”



“我很高兴。”她只是这么答了一句。



“奥伊站在那里守着。如果有什么状况,我肯定它会通知我们的。”他从地板上捡起那张字条,一字一句看着,想弄明白反面写了什么。除了药橱需要她解释之外,他基本上都看懂了。“‘我给你留了点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摇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这个药橱在哪里?”



她指了指墙上的镜子,他便把镜面门橱打开了。小铰链发出难听的吱嘎声。门后确实有几排架子,但和她想象中整齐排列的药片、药瓶截然不同,那里只有两个棕色的小药瓶,和起居室“懒骨头”椅子旁小桌上的那瓶一模一样,苏珊娜觉得那就像是全世界最古老的史密斯兄弟牌野樱桃咳嗽药水。不过,还有一只信封,罗兰递给她。信封上,又是那个性鲜明的半手写体半印刷体的字迹:



贵武罗兰,来自蓟犁



 苏珊娜·迪恩,来自纽约



  你们救我的命



  我也救了你们



所有的债都已还清。



  SK①



『注:SK是斯蒂芬·金的名字Stephen King的缩写。』



“贵武?”她问,“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含意?”



他点头示意。“这个词儿专门用来说肩负使命的武士——或是,枪侠。是个相当正式的用语,也相当古老。我们自己从来不这么说,你必须要明白,因为这个称呼意味神圣,是卡的选择。我们从不会把自己套进这样的称呼,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如此自诩过。”



“但是你确实是贵武罗兰?”



“也许曾经是。我们现在已经超脱于这些物事之外了。超越了卡。”



“但仍然走在光束的路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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