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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只能呆在船上，按鱼子说的，先把船暂时撑离岸边，他们三人回来再撑近来就成了，小芳也有杆汉阳造防身，鱼子给她留了一二十发子弹，说有事就开枪，他们听到就回来，带着结巴到树林子里，去找另一个地方伏击那头山猪。
这回鱼子找的地方的不像斜眼找的，只沿着江边的沙滩伏点，而是找了处林密荆棘丛生的山坳，看到里面的落叶腐泥中真的有许多新鲜的大个的猪蹄印，在一堆黑乎乎还散发浓浓臭气的猪粪边，才半掩埋，半摆放地放了几根烤木薯，利用烤木薯的味道，将山猪引出，自己和结巴到一处几棵老松树围绕的地方猫下，守着。
这冬天的夜很是漫长，四人刚从废宅上撤回，在船上吃了晚餐，到树林中时，已经是夜近半天，一轮如钩的残月映上了江面，江岸两边的杂树萦回，边上的岩石耸立如峭，一片萧瑟凄凉之象。
鱼子背靠着结巴坐在一块石头上，对着残月冷天恍惚出神——
小日本一路冲撞烧杀，势如破竹，大半个中国说沦陷就沦陷掉了，真是耻辱之极！悲愤之至！呆呆想了一会国恨民冤，心神恍惚了一会，这才敛起精神，竖起耳朵静静倾听松林发出的声响。
等了有半个多时辰，不见任何动静，鱼子觉得晚餐时吃进去的小芳的煮鲮鱼汤有些不受用起来，只好留结巴一个人守在那里，他找了个僻远的背风地方，解带放茅。其实这鲮鱼汤真的很不错，鲜甜可口，小芳也颇懂收拾，不过大概是为了让小芳高兴，只喝鱼汤没怎么吃饭，肚子里没什么实货，这才惹急了肠胃，闹起了革命。
鱼子交待结巴仔细看查，别让山猪出来叼了烤木薯跑了，要是发现，看好再开枪，最好等他一起再开枪，双枪齐发，把握才大。结巴兴奋地瞪眼对着放烤木薯方向的矮树丛边，对鱼子的吩咐连连点头，要他放心，他知道怎么做。
“别轻举妄动，发现了瞄肚子中间开枪，那地方目标大，失误小。”
鱼子叮嘱结巴，有点不放心结巴的纯朴鲁莽，得到结巴点头催他办他的事，才看了看方向，选了处矮树丛生的背风地，拿着自己的手枪过去。
担心什么事就真来什么事。
就在鱼子离结巴和设伏点百多米多外放茅时，鱼子听到了结巴的惊呼声，没听到结巴放枪，只听得结巴呜呜呀呀地怪叫，似乎冲撞着疯癫地在林地中跑动起来，撞得许多树丛喀嚓地发出断折的响声，脚下的地不知被什么重物震着，擂鼓一样，敲得咚咚地乱响。
整个山岭地动山摇地震颤不已。
结巴在惊慌地啊啊喊叫，山猪在噜噜地火爆怪哼。
鱼子有些吃惊，不明白结巴出了何事，从树丛底下站起来时，在冷月的凄清残光下，看到结巴被一头真像小牛犊般大小，腰圆膀阔，身段粗壮，毛茸茸黑乎乎头部长有两根长长獠牙的山猪追在了屁股后头。结巴在前面跑，山猪在后边追赶，一人一猪气哼哼地你跑我追，遇到的树喀嚓喀嚓地断，地面也咚咚擂鼓般震动不已，整个闹得滚石飞沙，很是热闹。鱼子吃惊地看着那些挡住人和猪去路的小树荆棘藤条，都被猪和人撞得四下翻飞，树倒人歪，山石滚落，碎叶折枝，一副猪哼人叫，猪追人逃的热闹情景。这种情景在冷清的残月下愈加的蒙上了恐慌的色彩，看到这种情况，鱼子连忙净了屁股，站起身来爬到一处高处，看得仔细。一看之下，鱼子有些糊途了，这结巴不知怎么搞的，竞然没放上半枪，就给这山猪撵上了。眼见着就要被山猪的那对翘弯的尖獠牙拱上屁股，将结巴的屁股来个四半对穿，急得鱼子慌忙掏枪射击。
鱼子觉得结巴为何没放半枪，就给山猪撵上这事确实有点令人费解，鱼子觉得，就算是结巴枪法不好，但也能放一两了，让他和斜眼听到，行动救援啊，竞然连半枪也没放就给撵得投降了。
其实鱼子怀疑结巴是对的，结巴给山猪撵屁股的情形是这样的：
本来鱼子刚起身找着地方放茅，结巴就发现了一头黑乎乎，个子高大的大家伙，从一丛低矮的岩石下边的小树丛中钻出来，矮树的暗影下，那大家伙低垂着口鼻，闷声哼哼着，一步三顿地窜了出来。大概这山猪活得年头久了，在风起云涌的一生中从未遭过罪，落过败，习性养得既稳当谨慎又充满狂傲不驯，在自己活动惯了的地盘下，竞然没作任何警惕提防，就钻到了鱼子埋放烤木薯的地方，大摇大摆地用粗鼻头和獠牙拱起木薯，啃了起来。
“他他妈的，还真上上脸了！”结巴在几株松树中间，看到这大家伙，虽觉得对方够气派，个头也挺威风，但一想到身患怪疾的娘，哪里管那么多，也忘了先用枪，抽了把随身短刀，就摸过去要开猪膛掏取猪心。
这下可真够昏了头的！
本想这山猪就算比家猪多两根獠牙，个头比较大，背上的猪鬃像黑色的大箭一样，根根竖起，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猛兽。那家猪不都是一见白刀子就软趴，见屠夫就哆嗦么，看来这山猪肯定也是这样，趁它吃木薯，过去马上给它一刀，杀倒了再掏了猪心。
结巴的算盘一打，人也跟着行动起来，然而，没料到那头山猪看似憨厚，体态粗笨，可看到有人竞敢拿刀来打扰它吃美食的雅兴，觉得受了污蔑的英豪似的，不分三七二十一，粗黑的毛鼻孔里哼哼地叫了两声，一个摆尾摇头的猛拱，用猪臀部将结巴拱翻在地，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身，沉下猪鼻，就要用两根向上翻卷的翘长尖獠牙和结巴放对。
这山猪力大如野牛，皮粗肉厚，在森林里平时连老虎也不敢轻易去惹，碰上个把人自然不当什么，看到结巴被拱倒，山猪越加发了性子，凶狠地想用獠牙对穿结巴的肚子。结巴虽然莽撞，但行动还不失迅捷，本身力量也大，一看被山猪发现意图，又被拱倒，连打了两个筋斗，随着山势翻滚了十几米，才惊愕万分地站起来要跑，而那山猪在山林中活动惯了，一拱不中，早就低下头用獠牙改作对穿，来赶结巴。
这一下，把结巴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对抗，危急中想到平时人们说的猪上不了树，鸡飞不起天的俗话，连跑带跳地想要找棵树爬上去。无奈这山猪追得急，又是在黑夜当中，乱树丛中又无现成的路，当下只能撞折碍路的低树，往前发跑，却不敢停下找树爬了。
人和猪就那么一个逃，一个追着在夜幕深笼的山野间奔忙起来。
鱼子起身时正好看到结巴被山猪追在屁股后边，眼见着山猪是要追上结巴了，赶紧抽出毛瑟驳壳，就着冷清朦胧的残月，连发了四五枪，击在了山猪身前，黑夜中也不知有几枪射中山猪，但一看到鱼子朝它开枪，发现了鱼子站立的地方，那山猪竞然放弃了追击结巴，转过头来，滚巨石一样，震响如雷地火剌剌追向鱼子。
鱼子在朦胧的月亮下看得真切，吃了一惊，又连发了七八枪，慌乱中也打不着跑动迅如飞箭的山猪，见那山猪一跑就冲倒树丛，破掉荆棘，瞬间沙土飞石滚滚扬扬，一眨眼猪鼻就拱到了身前，连忙插好枪，抱住旁边的一株海碗粗大的松树，爬了上去。鱼子刚爬上不到两米高，那山猪已经到了树下，跳跃而起，那气势一副要把鱼子从树上扑下的来头。
鱼子吃了一惊，虽说自古以来人们都说猪不会上树，但这山猪后腿极其发达，攀着树干跳起高来一点不逊色给老虎狮子什么的，鱼子看到山猪人立着跳起来要跟他拼命，慌忙收起双腿，又往上爬了三四米，爬到一枝斜出的小树杈上。看到山猪耐何他不得，这才停下，回头瞧眼前这牛犊一般大小的大山猪。
鱼子看到这山猪跟平时在镇上偶尔有猎户捕杀到的有所不同，这山猪除了个头特别大之外，那两根獠牙也特别的长，特别的白亮，最惹眼的是那山猪在月光下的毛色黑亮黑亮的，背脊像小山一样圆圆地隆起，背上一丛一丛地长了一溜又粗又尖的箭毛，看上去像一根根尖利的黑色箭头一样；此外，山猪那双又红又尖锐的小眯眼，瞪着望向鱼子时，一直气哼哼一眨也不眨，大有一副要用眼神吓倒鱼子的意思。
这猪的眼神一向只有比人的混沌无知，而眼下，从立起来的老山猪，鱼子发现对方的眼神像一个凶狠残暴之极的杀人凶手，眼光射出缕缕阴险的凶光。
鱼子惊愕地瞪眼对着山猪，口里向结巴喊：“结巴，小心了，这头山猪也吃过人肉。”
那山猪看到跳起来无法扑到鱼子，想也不想，也不作停顿，低下粗壮的黑猪头，像一辆推土机一样，将粗尖的厚鼻子和那两根长獠牙插入地下，连拱带翻，把松树周围根部的泥地给松了一遍，那松树本就不甚大，又是长在斜坡上，树小根浅，三下两下，眼见就要被山猪连根推倒。鱼子在树上摇摇欲坠，看得亲切，心里暗自叫苦，这样下去那山猪不到两分钟就能把整棵松树连根拔了，他的驳壳枪里弹匣已空，备用弹匣没在身上，一个人赤手白拳哪里经得起山猪的力量和那对长獠牙？
结巴被山猪追得出了一身冷汗，在绝望之际，看到山猪被鱼子引开，急忙找了棵树，爬了上去，爬到树上时，看得亲切，发现那山猪很快要将鱼子连人带树的拱倒了，鱼子这一倒下，就是有十条命也得让山猪给报销掉，看在眼里，结巴急得哇哇乱叫起来。结巴的那杆汉阳造被山猪追时弄丢了，眼下手中虽有一把短刀，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山猪的对手的，只好大声喊叫应该已经听到动静的斜眼。
“斜斜眼——你他妈的到哪去了？独独眼龙，快过来！——”结巴还在大声嚷叫要斜眼赶紧过来救援，在自己旁边的一堵巨石上边，突然砰地一声，一溜火药的火花一闪而过，一发枪弹嗖地一声，贴着自己的脚底，射向在鱼子趴着的树下乱拱的山猪身上。
结巴慌忙低头看时，发现斜眼拿着杆汉阳造，趴在一堵岩石上，瞄住了眼见就要拱倒松树，将树连鱼子一同拱倒的山猪。结巴的喊声还未落下，他已经笑嘻嘻地咧着嘴，朝月光下黑乎乎的大山猪开了枪。
一声枪响，山猪发出声惨痛的嚎叫，然而，这一枪显然不足以令山猪倒下，枪一响，山猪嚎叫一过，那家伙竞然更彻底地发起狂来，嗷嗷地怒吼了两声，一个弹跳，跃起来三米高之多，咔嚓一声，将那棵松树连同鱼子都给扑倒在地，树断人也跌落，结巴担心地大叫起来，斜眼赶紧又开了一枪。这枪可能是射在那山猪的前腿肩膀上方，山猪疼得嗷叫一声，收住了要继续扑向鱼子的势头，被枪子的击杀力弄得翻了半个筋斗，整个小山一样的猪身咕噜噜地翻倒在地，压折了无数的小树，滚肉球似的一路滚到了山坳下边。
斜眼的这一枪可谓是危及万分，也算得上是及时可贵，救了鱼子一命。
本来鱼子被连树带人的扑倒后就被树干树枝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山猪冲过来收拾自己，没想到闭眼叹绝之际斜眼的一枪竞解了危局，改变了猪与人的基本战略态势，将战局严重倾向山猪的情势给彻底扭转了过来。
看到那山猪鼻子恼火暴烈地哼哼着滚下山坳，结巴赶紧跳下树，去拉起鱼子，斜眼也赶紧拉上第三发待击发的子弹，寻找山猪的踪迹。不过，那片山坳着实是林木太密，一道道的山坳彼起此伏，山猪哼哼着翻了下去，一时哪还能看到它的踪影。
斜眼也赶忙趁机赶到鱼子身边，察看鱼子是否受了伤。
“我没事。树倒时跳得时间把握不好，被几根树枝压了压。结巴你不要紧吧？不要紧就好，现在我们得下去重新找出那家伙，我看清楚了，那确实是头跟牛犊差不多大的山猪，两颗獠牙足有半米长，模样非常罕见。”鱼子被结巴拉起，开动了一下筋骨，感觉似乎没受什么暗伤，建议三人赶紧继续追捕山猪，别让它跑远逃掉了。
“看样子大家伙至少中了三四枪，不过这家伙确实是皮粗肉厚，又中不了要害，现在可能已经被吓住，找地方藏了，要让它藏好我们再找，就难找多了。打铁趁热，打鼓趁势，我们还是继续追踪，别错过了机会。”
斜眼让结巴去找回他的枪，三人沿着山猪滚出的一道歪歪斜斜的树根小苗，追踪着山猪滴出的黑血，一路往山下一片岩石崖侧边的沙滩上追去。那头山猪可能是感到不可对三人力敌，已经逃遁了，不过，按山猪受伤的程度和三人追踪的速度，山大王绝对是无法逃脱三人的追击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章 时间隧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