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惊梦》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十年惊梦- 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皇太极嘴角漾起一丝笑容,冲刘第点了下头,刘第便转到他身后俯看。
  过了很久,刘第才看完,重新跪下,一言不发,我盯着刘第的脸,面色竟然有些惨白。
  皇太极也狠狠地盯着他,语气却风清云淡:“你一定给朕服过解毒的药吧,已经觉得好多了,你可要接着努力才是。”
  “属下无能…”刘第只是匍匐着身子,不住地颤抖。
  “去弄些吃食吧。”皇太极淡淡地吩咐。
  看来他的精神好了些,气力也恢复了一点,刘第将干粮饼子烤得热热的,我不顾刘第怎么看怎么想,我不会对我失而复得的爱情放手,抱着他再不肯松开,让他偎在我的怀里吃,又亲手喂他喝水,他亦劝着我吃了些干粮,许是太疲惫了,我倒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隐隐绰绰只觉得他们两个人轻声说些什么。
  天蒙蒙亮时,我才醒了过来,一只有力的臂膀环着我,看着依旧清朗的面容,满脸的幸福和安祥,抚着他青色的胡子茬,我的心中漾满了幸福。
  “你醒了?”他握住我的手。
  “觉得好些了么?”
  “好多了。”他精神确实好了许多,只是,脸色并不比昨天有起色,依旧苍白。
  见我只是盯着他看,他轻轻为我拣掉头发上的草梗,刘第说过这里是前线的两不管地界,我们躲在几棵大树后,席地而睡,茂密的草丛将就遮挡住外界的视线。
  “喝点水。”
  “不渴。”
  “不渴也要喝。”我的霸道又落在了刘第眼里,他眼光瞟着别处,只作看不见、听不到。
  他乖乖地喝了水,出神地望我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宝宝,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我说过的多了,你说的是哪一句。”我又白他一眼,不知为何,自他苏醒后,我一直都是霸道地欺负他,我恨他让我担心,让我揪心,让我一度以为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了,他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说,若是要我放弃了一切,比如皇位,比如所有的人,只是和你在一起,我肯不肯呢?”
  他的眼中笼上一层轻雾,温柔地说了出来,将我带回了两年多前的那个元宵节,那个冰冷的皇宫,差一点要了我的小命。
  就是在那样寒冷的清夜里,屋中炉火熊熊,依然挡不住心头的寒意,就在那个清夜里,我问他肯不肯舍了一切,只和我在一起。
  那时的他没有回答,那是此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说的话,他还牢牢记在心里。
  我用手抚着他苍白的脸,“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是啊,老天把他还给了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只要他一切安好,我什么都不在乎。
  “宝宝,”他将我拥入怀中,胡茬顶住我的额头,“我们就此离开,从此浪迹天涯海角,只有我和你,好不好?”
  此后的一两天里,我自认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盼着他养好了伤,我们可以南下,去一个不知名的江南村落,每日里捕鱼耕作,做一对最平凡不过的夫妻。
  他却甚为着急,硬说自己的伤不碍事,隔一日就动身启程。
  这天晚上,我们依旧睡在草丛中,暗夜里他的眸子闪着清晖,“宝宝,你跟着我走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我要他快点睡,明日要赶路,会很辛苦。
  “若是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恨我,没有陪你走完一生一世?”
  “不许再说话,快睡觉。”我喝令,他果然乖乖地睡去,很快就鼻息均匀。
  我没有了困意,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些困惑,挥之不去的困惑。
  轻轻拿开他的手臂,缓缓起身,走到十米开外的刘第处,他斜倚着大树,也许未睡着,听到我踩着草丛的脚步声,立即站起身来,“见过,呃,福晋。”
  我有些好笑,他们知道我是睿亲王福晋,在他眼里,我又是皇太极的女人,这样乱伦的恋情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我想起件事,你若还未睡,想和你说说,”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又要行礼,我挥手拦住,“我不是什么福晋,你也不是皇上或是洪承畴的属下,只怕仅此一次机会了,能和你随意说说而已。”
  夜色中,他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陪我坐下来,身畔微风吹过,草丛簌簌而动,头顶偶有飞鸟鸣叫,在夜色中格外凌厉。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的心里只觉得乱,无从开口。
  “福晋,您有话对属下说,”见我许久不吭声,他试探着问。
  “明日我们便要走了,从此之后,他不再是皇上,我也不再是福晋,”顿一顿,我盯住刘第,“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刘第愣住,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静默中,苦涩翻涌上来,让我几乎坐不住,几欲瘫倒。
  本以为,隐藏在内心的那一点点忧虑只是我的猜想,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
  “他的伤情只怕是不大好了,是么?”咬着牙问了出来。
  “福晋,您…我…”刘第再也说不下去。
  任冰冷的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也无意去拂,流下的不是伤心的泪水,只是恨。我以为,经此一劫,上苍自会垂怜于我,可以让我和真心相爱的人白首到老,可是,造化弄人,没想到皇太极中毒之深,刘第简单两粒丸药根本不能治愈。
  那么他为何要答应我抛开一切,走遍天涯海角呢?
  眼泪迷蒙中,我懂了,他自知不愈,不忍见我日后受苦,想把我送往安全之地了此一生,只有瞒了我,我才会安心跟着他走,只有他帮我安顿好了一切,他才会放心地告别。
  只是,他不知道,若是他不在,这个寂寥的古代我如何有勇气独自活下去?
  就这样坐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泪,恨了一夜,苍天无语,没有人能帮到我,我还是只有自己撑下去。
  “他还有多少时日?”
  “唔…”
  “直说吧,你是军伍出身,何必婆婆妈妈象个酸文臣。”
  “属下的两粒药丸是祖传的解毒密方,虽不对症,却一定能延缓些时日,不过,不过若是没有寻到解毒的方子…只怕也不过月余。”
  冷风吹了一夜,我的头痛得厉害,神思却格外地清醒,抬头望天,黎明前的黑暗,好黑。
  “拜托你件事,我能否信得过你?”
  “属下愿闻其详。”
  我冷笑,“不是我的私事,是你们大清的国事,是你家洪将军的公事。”
  他犹豫片刻,终于郑重跪下。
  “你将你们皇上护送回盛京,悄悄的,不许惊动了咱们的军队,更不许栽到吴三桂手里,”我的眼神几乎要戳到他身体里去,“只有他平安回宫,你才能飞黄腾达,你家洪将军才能立下大功,从此在我朝立一席之地。”
  他轻轻颌首,我继续咬紧了牙,一字一字说下去:“回宫之后立即命全体太医给他医治,至于解药,我也再去试试。”
  片刻的静默,他跪地叩首:“属下一定遵从您的吩咐,拼了这条命也会平安护送皇上回去,只是,福晋您…”
  “趁着他还未醒,我走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立起身来,理理头发,回头远远望一眼,天将明未明,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不敢走近,怕惊醒了他,其实看不清也无所谓了,他破如春风的笑,温暖的关切,大手中凛冽的纹路,都牢牢地刻在我的心底,一生一世,即便是有来世,喝了孟婆汤忘了彼此,心底的那份情意也一定不会忘记。
  “不要告诉他我回去找吴三桂了,其他的随你怎么说都成,只要能把他弄回宫。”
  转身,走开,眼中有滚烫的液体,却几乎流不出来,这个乌黑的夜里,我一生的泪行将流尽。
  离开明军属地时乘的是马车,没觉得有多远。可是,我这次往明军的属地方向赶路,既要避开大路,怕皇太极追上来,又要躲开两军阵前,才发觉这段路有多遥远,吴三桂的营帐是那样遥不可及。
  又累又饿,天即将擦黑时,终于见到了明军装束的兵士。
  对着明晃晃的刀枪,我不再害怕,“我是大清的睿亲王福晋,要见你们总兵吴三桂。”拼了最后一丝气力,不让声音有一丝怯意。
  “快去禀报总兵大人。”听到窃窃私语,见那些士兵收起刀枪涌过来,心头一松,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依旧是那顶帐子,依旧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眸子里有温柔,有犹豫,还有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只是,我已无意再读。
  与他直视,不语。
  他也不语,深深地看我一眼,扶我起来,扶好软垫,兵士恭恭敬敬地端了热水进来,他一手揽住我,让我的头靠在他肩上,一手用勺子将水喂进我的嘴里。
  只是这些,原本是那个帐中的丫头该做的。
  肚子里有了东西,我恢复了些精神,“不敢劳烦总兵大人,请那个丫头过来帮我可好?。”
  “她死了。”他仿佛说一件最轻易不过的事,妥贴地将软垫拿开,又让我躺回枕头。
  盯住他的眼睛,“混乱之中,也是中了乱箭的毒,毒发身亡?”
  他的手略一停滞,对上我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的头离我很近,我几乎能听到他胸中的一声叹息。
  “见你走了,我留着这个丫头也没用,便杀了。”不再看我,他仍细心为我掩好被子。
  “吴三桂…”我狠狠地念出这个名字,他不再是我印象中的吴仁了,不再是那个穿着长衫在酒楼中陪我闲坐的儒雅书生,不再是那个带着干净纯真的笑容看我落泪的朋友,不再是那个雪夜里要带我远走高飞的多情人。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军人,残酷冷漠的军人。
  我继续昏睡过去,一天中,几乎吃不下东西,仅能喝两口热水。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把公务都搬到了我的帐子里,也不避我,只不知从哪儿弄个破屏风挡在床前,属下来往请示和发号施令都在帐中,也不怕我听了军机,只是稍有空闲便立刻转过屏风来看我,轻声问我可是渴了或是饿了,我只是闭着眼睛不理。
  掌灯时分,公务显然少了,他又到床前看了看,轻叹口气出去。过了约半个多时辰,一阵喷香扑鼻,这饭香让我的胃一下子空了,喉头有口水流下,睁开眼睛,他端了一碗汤面立在床前。
  见我睁眼,他有些想笑却又拼命忍着,扶我起身,将碗凑在我眼前,轻声道:“你看看这素汤面,可还吃得下去?”
  恍惚间几乎要错认他还是从前的吴仁。
  也不拒绝,就着他的手臂将一碗汤面吃下,饭好香,还是从前熟悉的味道,只是,物是人非。
  用过了饭,斜倚在软垫上,一双眼睛看着他,眨也不眨。
  将头顶的红缨护套除下,露出略有些散乱的发髻,他坐在床沿,也定定地看着我,“小玉儿,你到底要怎样呢?”  眼中又是一阵温热,却流不出泪,“吴仁,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要解药,你肯不肯给?”
  他不语,屏风破旧处,透出桌上煤油灯悠黄的火苗,晕一圈一圈地扩大,总想往无边无际去,定睛看去,也不过是那么点范围。
  其实,来之前,我自己也知道可能要不到解药,可是,若不拼力一试,我怎对得起皇太极的情意,怎对得起上苍给我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吴仁,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你肯默默陪我坐着,让我在一室缭绕的茶香中想心事,却不觉得孤单,”淡淡地说起从前,心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好疼,“对你这个朋友,我从未有过犹疑,即使是你要纶妹妹嫁入王府,即使是你有意无意向多尔衮打听军中动向,即使是你在雪夜能避开守卫潜入山中的吉祥室。”
  “我知道,”他的眼中有温柔划过。
  “你若是肯给我解药,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心里千回百转,为了皇太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比如性命,比如,我自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希望他为我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我宁可受伤的是我自己。
  “可是,我若说没有解药呢?”
  其时天籁俱寂,连帐外巡夜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只有屏风外的火烛“噼啪”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浑身毫无力气,倚在软垫之上,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耳中一片嗡鸣。
  他只是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有和着温柔的冷漠,就那样哀伤地看我。
  有兵士跑进来,跪下的声音,“大人…”
  “说,”他眼皮也不抬,依旧望着我。
  “禀大人,府中来人,闯王逆贼攻入了京城,皇上下落不明,府中也被逆贼占了,圆圆夫人,也被掳了去…”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握紧,起身冲到帐外,一片呼喝之声,急促的脚步都进入帐中,大小官职的声音顿时嘈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