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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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网-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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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给她回了封信,给她寄去1张5镑钞票,在信的结尾说,要是她开恩,想在周末见他的话,他将乐意前往。不过她不必改变她原定的计划。他焦急地等待她的回音。她回信说,假如她早知道的话她就会作出安排了,但是她已经答应人家星期六晚上去杂耍剧场了。此外,假如他待在那儿的话,公寓里的人也会讲闲话的。他为何不星期天早晨来,并在那儿玩一个白天呢?他们可到米特罗波尔饭馆吃午饭,尔后,她带他去见见打算照料她孩子的那位不同凡俗的贵妇人似的女人。 
  星期天,谢天谢地,天气晴朗。火车渐近布赖顿时,阳光透过列车的窗口射了进来。米尔德里德在站台上等他。 
  “你太好了,前来接我!”他拉起她的手大声说道。 
  “你盼望我来接你,不是吗?” 
  “我期望你来接。唷,你的气色真好!” 
  “这儿对我的身体大有好处,我想我尽量在这儿多待一些时间是明智的。公寓里住的都是非常体面的人。好几个月来我什么人也没见,我需要乐一乐。有时我闷得慌!” 
  她戴着新帽子,显得很漂亮。那是一顶黑色的大草帽,上面插着廉价的花。她脖子上围着的那条长长的仿天鹅绒的围巾迎风飘着。她还很瘦,走起路来有点驼背(她历来如此),不过,她的眼睛似乎不像原来那么大了。尽管她的脸从来没有什么血色,但原先皮肤上的那种土黄色已经褪去了。他们向海边走去。菲利普记得有好几个月没同她散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跛足,为了掩饰这点,他尽量迈着僵直的步伐。 
  “你见到我高兴吗?”他问道,心中燃烧着爱情的火焰。 
  “当然高兴。这还用问。” 
  “对了,格里菲思向你问好。” 
  “脸皮真厚!” 
  他曾对她谈起格里菲思的许多事情。他告诉过她格里菲思如何轻浮,还常把格里菲思的风流韵事也讲给她听,以取悦她。而这些事是在菲利普答应保密的情况下才透露出来的。米尔德里德有时假装厌恶的样子,但一般地说总是好奇地听着。而菲利普则赞不绝口、加袖添酷地夸大他朋友的漂亮的外貌和迷人的魅力。 
  “你一定会跟我一样喜欢他的,他非常快活、有趣,为人可好了。” 
  菲利普告诉她,他生病的时候,他和格里菲思还素不相识,但是格里菲思从头到尾护理他。提到这件事时,格里菲思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你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的。”菲利普说。 
  “我不喜欢漂亮的男人,”米尔德里德说,“他们太傲了。” 
  “他想认识你,我向他谈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事。” 
  “你对他说些什么?”米尔德里德问。 
  除了格里菲思,菲利普再没有别人可以倾吐他对米尔德里德的爱情了,他一点一点地把他和米尔德里德的关系全向他说了。他对格里菲思描绘她的容貌足足50次。他情意绵绵地描述了她外貌的每个细节。格里菲思对她那双纤细的手是什么形状,她的脸蛋如何白皙统统了如指掌。当菲利普谈到她的苍白的薄嘴唇的魅力时,格里菲思嘲笑他了。 
  “天啊,我很高兴我并不像你那么拙劣地看待事物,”他说,“否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菲利普笑了。格里菲思哪里懂得热恋的喜悦,它好比酒、肉、人呼吸的空气,好比一切赖以生存的基本要素一样。格里菲思知道这个女孩子怀孕时菲利普照料过她,而现在就要跟她一块出去度假了。 
  “好了,我得说你理应得到某种报偿了,”她说,“你一定花了不少钱的,幸亏你花得起。” 
  “我花不起,”菲利普说,“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 
  用午餐的时间还早,菲利普和米尔德里德便在广场找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一边晒太阳,一边观看来往的行人。有三三两两的挥着手杖的布赖顿男店员,还有一群群布赖顿女店员吃吃地笑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他们一眼就可以认出哪些人是从伦敦来这儿度周末的;清爽的空气使他们疲乏的身体为之一振。还有许多犹太人,敦实的太太穿着紧身的缎子衣服,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肥胖的男人则讲话时打着手势,表情丰富。还有住在某个大旅馆度周末的中年绅士,衣着很考究,他们在丰盛的早餐之后不停地散步,以便有好胃口享受更丰盛的午餐。他们在星期天拜访朋友,谈论布赖顿博士和海滨的伦敦之类的闲话。时而有一位著名的男演员走过去,引人注目,而他自己却显出旁若无人的样子;有时他脚上穿着漆皮靴子,身着阿斯特拉罕羔皮领子的外套,手里握着银质把手拐杖;有时,好像是打了一天猎刚回来似的,他穿着灯笼裤和哈里斯呢的长外套,后脑勺戴着一顶花呢帽。阳光洒在蔚蓝的海面上,蔚蓝的大海波光粼粼,一平如镜。 
  午饭后他们到霍夫看望照看孩子的女人。她就住在后街的一栋小房子里,房子收拾得很整洁。她叫哈丁太太,是个上了年纪的健壮的妇人,头发灰白,脸又红又胖。她戴着帽子,一副慈母相。菲利普认为她看上去挺善良的。 
  “你不觉得照料婴儿太麻烦吗?”他问她道。 
  她解释说,她丈夫是个副牧师,年纪比她大得多,他很难找到一个永久性工作,因为牧师们喜欢录用年轻人当他们的助手。只有某位牧师去度假或者生病的时候,他才去代理一段时间,挣几个钱。要不就是慈善机关给他一点津贴;她的生活寂寞,照看孩子总算有点事干,而且一星期挣的那几个先令也能帮助她维持生计。她答应要好好照料孩子。 
  “像个贵妇人似的,是吗?”他们离开时,米尔德里德说道。 
  他们回米特罗波尔饭馆用茶点。米尔德里德喜欢那里的人群和乐队。菲利普懒得说话,注视着她的脸,只见她那双敏锐的眼睛盯着进店的女客身上服饰。在估计东西的价格方面米尔德里德有特殊的眼力,她不时凑过来低声地把她琢磨出来的结果告诉他。 
  “你看到那儿的白鹭羽毛了吗?每一根能值7个畿尼。” 
  要不就是:“菲利普,快看那件貂皮长袍。那是兔皮,那是——那不是貂皮。”她得意洋洋地笑了,“我老远也能认出来。” 
  菲利普愉快地笑着。看到她这么快乐,他也很高兴。她谈话时的那种坦率使他既觉得有趣,又深受感动。乐队正演奏着伤感的乐曲。 
  晚饭后,菲利普挽着她的胳臂往火车站走去。他把他为他俩的法国之行的安排告诉她。她周末应返回伦敦,但是她说她要到下周的星期六才能回去。他已经在巴黎一家旅馆预订了一个房间。他正急切地盼着去订船票呢。 
  “乘二等舱你不介意吧?我们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呀,关键是到了那里我们能够过得舒服。” 
  他对她谈起拉丁区足足有100次了。他们将在拉丁区那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漫游,将悠然自得地坐在迷人的花园里。要是天气好,又在巴黎玩够了之后,他们说不定还会去枫丹白露。那边的树木大概刚刚吐出嫩芽。 
  春天里,森林一片翠绿,这景色比什么都美。它就像一支歌,一曲交织着苦与乐的恋歌。米尔德里德默默地听着。菲利普转过脸来,凝视着她。 
  “你确实想去,是吧!”他说。 
  “当然啰!”她微笑着。 
  “你不晓得我多么盼望此行啊!以后这几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过,生怕夜长梦多,终于去不成。有时我无法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呀,这简直要使我发疯了。现在,终于,终于……” 
  他突然不说了。他们到了火车站,刚才在路上耽搁了,菲利普几乎来不及同她告别,匆匆忙忙地吻了她一下,便拼命地往售票窗口跑去。她站在原地不动。菲利普跑路的姿势真是怪极了。     

LⅩⅩⅣ     下个星期六,米尔德里德回来了。当晚,菲利普一直守在她身边。他买了戏票。晚餐时他们还喝了香槟。她在伦敦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开心,于是,她尽情地享受一切乐趣。看完戏后他们乘马车回平姆利科去,菲利普在那里为她租好了房间。一路上,米尔德里德紧紧地偎依着菲利普。 
  “我想你见到我一定很高兴。”他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温存地捏着他的手。她对他表露这么亲昵的感情是很罕见的,菲利普简直被弄得神魂颠倒了。 
  “我已经邀请格里菲思明天跟我们一块吃饭。”他告诉她。 
  “噢,那太好了,我正想见见他。” 
  星期天晚上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可带她去玩,菲利普唯恐她整天和他在一块会感到无聊。格里菲思很风趣,他会帮忙他们打发这一夜的。菲利普很喜欢他们俩,希望他们互相认识,互相喜欢上对方。临走时,他对米尔德里德说:“只剩下6天了。” 
  他们预备星期天上罗曼诺餐馆的走廊吃饭,因为那儿的菜肴可口,价廉物美,又显得排场。菲利普和米尔德里德先到一步,只得坐下来等候格里菲思。 
  “这家伙老不准时,”菲利普说,“他情人不少,说不定这时正在同其中一位厮混呢。” 
  可是不久,他就来了。他长得挺帅的,瘦高个,那颗脑袋与身材很匀称,这使他具有一种使人为之倾倒的迷人风度。他那头卷发,那双豪放、友善的蓝眼睛以及他那红润的嘴唇都非常迷人。看到米尔德里德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他,菲利普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格里菲思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你的事我已经听到很多了。”他同米尔德里德握手时对她说道。 
  “恐怕还没有我听说的关于你的事多呢!”她回答说。 
  “也没有那么坏。”菲利普插话。 
  “他一直说我的什么坏话了吗?” 
  格里菲思哈哈大笑。菲利普看到米尔德里德注意到格里菲思的牙齿多么洁白、整齐,他的微笑多么令人愉快。 
  “你们应该觉得像老朋友一样,”菲利普说,“我已经为你们作了一番详细的介绍了。” 
  格里菲思的心情好极了。因为他终于通过了最后考试,获得了医生资格,刚被委任为伦敦北部一家医院的住院外科医生。他5月初就要赴任,同时还要回家度假。这是他在伦敦的最后一周,所以他决心趁此机会尽情地欢乐。他又开始谈那些乱七八糟的趣闻了。菲利普很佩服,因为他自己就讲不来。他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容,可是他的活泼劲给他的话增添了分量。他身上洋溢着一股生命力,感染着每个认识他的人。这股生命力几乎如同身上的体温那么敏感。菲利普从未见到米尔德里德这么活跃过。看到他的小晚会很成功,菲利普感到很高兴。米尔德里德纵情欢乐,笑声越来越高,完全忘掉成为她第二天性的那种装腔作势的斯文与矜持了。 
  不久,格里菲思说道:“喂,要我称你米勒太太实在太难了。菲利普向来只称你米尔德里德。” 
  “如果你也那么称呼她,我敢担保她不撕破你的脸才怪呢!”菲利普笑呵呵地说。 
  “那她必须叫我哈里。” 
  他们继续闲聊,菲利普默默地坐着,心想看到人们这么高兴多好哇。格里菲思时时友好地取笑他一两句,因为他老是那么一本正经。 
  “我相信他很喜欢你,菲利普。”米尔德里德笑着说。 
  “他这位老兄挺好的。”格里菲思接口说道,一面抓起菲利普的手快活地晃着。 
  格里菲思喜欢菲利普这件事似乎使他更富有魅力。他们都是不怎么喝酒的人,一喝脑子便昏昏沉沉的。格里菲思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激动了。菲利普虽觉有趣,但不得不恳求他有所收敛。他具有讲故事的天赋,他的风流韵事从来不乏浪漫情调,不断引人发笑。他在一切艳遇中总是扮演着豪爽、幽默的角色,米尔德里德兴奋得双眼熠熠发亮,一再怂恿他继续往下讲。他滔滔不绝他讲了一则又一则轶事,直到餐馆准备熄灯时她才大为惊讶。 
  “天啊,晚上过得多快啊,我以为还不到9点半呢。” 
  他们起身走出餐馆。告别时,她又补了一句:“明天我上菲利普那儿用茶,可能的话你不妨也来。” 
  “好的。”他微笑着说。 
  在他们回平姆利科的路上,米尔德里德仍声声不离格里菲思。她完全被他的堂堂的仪表、剪裁合时的服装、说话的声音和快活的性格迷住了。 
  “你喜欢他我真高兴,”菲利普说,“还记得吗?你当初还不屑见他呢!” 
  “我认为他真好,这么喜欢你,菲利普。他是你难得的好朋友。” 
  她仰起脸来让菲利普吻她,这是她很少有的举动。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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