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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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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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夏说:“还没子,只是抛妻。”

    主持人又重录:“我们年轻的科研工作者,离开新婚的妻子,毅然来到生活条件极为艰苦的山区……”

    梁夏又说:“待会给年轻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大特写,那小伙子绝对让你们惊喜。”

    周恕淳也在旁边添油加醋,把苏杭的辉煌简历说了一番。主持人索性开始采访周恕淳:“我们请著名生物学家周恕淳院士给大家介绍基金会成立的故事。”

    不得不说周恕淳极擅鼓动人心,声音醇厚,抑扬顿挫,娓娓道来,梁夏心想这老东西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宋般若的小手伸在车窗外一个劲摇,梁夏往前看,推摄像师:“快拍快拍,年轻的科研工作者在那儿呢!”

    司机停车,主持人和摄像师拖着电线之类的设备直奔苏杭,苏杭原本站在那等宋般若,看见这阵势掉头就跑,摄制组穷追,周恕淳喊着小苏呀你就配合一下嘛,宋般若抱着保温罐撵在最后,梁夏唱歌: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苏杭绝尘而去。

    当梁夏跟着到村口时,发现追赶的队伍被拿着扁担的村民们拦住。苏杭在这不过混迹了一天,居然就将全村男女老少收编了。果然是将门虎子。

    幸好县政府的人随行,村民们听说是来给全村提供免费医疗的,纷纷放下武器,领头的问:“你们是医院来找人试药的吧?”

    周恕淳急忙否认,同时取出随身带的一些样品药给村民看:“这都是你们在医院要花大价钱买的正规处方药,可不是那种还没得到临床认可的半成品。”

    宋般若说:“我们是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是义务来帮助你们的。”

    慈善基金会,这个村民们爱听。

    宋般若放下手中的保温罐,从背包里取出登记表,村民们都挤上来索要。

    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罐颜色鲜艳,孩子们都围上来,伸出满是泥巴的小手来摸,有胆大的孩子打开瓶盖,菌汤的馥郁香味飘了出来,一个孩子伸出手指蘸了点放在嘴里吮,其他的也见样学样,有个更小的孩子索性凑上去喝,于是争先恐后抢做一团,等宋般若发完登记表时,保温罐已经在孩子们手中底朝天。宋般若又气又急,孩子们知道闯了祸,把罐子丢在地上溜了。宋般若边擦眼泪边把罐子拾起来,梁夏帮她捡盖子:“算了算了。”

    “我熬了一整天。”她伤心地说,“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罐汤,枸杞是我一颗一颗挑出来的。”

    “做慈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给小孩子喝也算是慈善嘛。”

    “这个不行,这是给我老公的!”宋般若越发伤心。

    电视台那帮人拍完这激动人心的一幕,便在周恕淳带领下往村民家中去了。

    只剩下宋般若和梁夏两个。宋般若拿餐巾纸擦着面目全非的保温罐。

    一只手在宋般若肩上拍了拍,梁夏转身见是苏杭。

    苏杭哄她:“别哭了,小气鬼。”

    宋般若破涕为笑,捏拳头往苏杭身上不轻不重只是捶。

    梁夏拿着宋般若的保温罐去洗,没走几步看见一户人家有水井,于是走进院子。

    水井旁有个汉子坐在椅上编竹筛,梁夏对他举了举手中的保温罐,汉子笑:“你自己打水吧。”

    梁夏把桶丢到井里,不急着打水,探身照自己的影子。井水很深,稍稍俯低些,凉气扑面而来。

    汉子在身后说:“你们是基金会的,那和小苏不是一个单位的?”

    梁夏用手捉住井绳摇晃,水面上自己的影子被搅碎,无法辨识,他把桶转来转去:“他是研究所的。”

    汉子说:“你们基金会一来就是这么多人,研究所怎么就来了他一个?是不是搞研究吃亏些?”

    梁夏开始汲水。

    汉子停下手里的活,欲言又止的,终于还是说:“你们多关心关心小苏。昨天我去镇里,遇到邻村的人,说小苏在他们村子的时候昏过去了,好几小时没醒,天晚,又没车,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们就学电视上做人工呼吸,捣鼓来捣鼓去,幸好最后还是醒了。”

    梁夏把水桶拎到地上,开始洗那只保温罐,有很长时间他无法组织语言,闷头擦了一会,才问:

    “怎么昏倒的?”

    “他就是在那里写东西,好好的就倒了。”

    宋般若笑着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梁夏抬起头,宋般若揽着苏杭的胳膊从院子前过去了。

    汉子又说:“你们发这个药,自己能留好多?我听说那些老板白给钱让你们到处发,你们发一点,多的自己留。”

    梁夏忍着气:“你别编筛子了,到我们那上班吧,然后年底就能盖小楼了。”

    那汉子知道梁夏在呛他,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藏到筛子后面去:“这些话都是听来的。村长家在给你们做晚饭,村子里做饭好吃的女人都去帮忙了。”

    梁夏拎着洗好的罐子到村头,面包车停在那里。宋般若带来的保温罐全塞在旅行包里,这女人看见老公连包都忘了。梁夏提着包去找周恕淳。

    周恕淳说:“我代表研究所,你代表基金会,我们和电视台同志好好谈谈,这里还有几个家庭情况特别困难的老乡。”

    重金属污染造成的疾病,最大难题就在于它很难被排出体外。医生通过用药能够促进从细胞排到血液,最后经过肾脏排出体外,但过程仍然是漫长的。

    病例极多。骨骼畸形、发育迟缓、癫痫、肌肉萎缩。村民们聚集在摄像镜头前,说个不停。梁夏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都那么幸运和幸福。

    不全是支气管病症,但梁夏还是决定尽量给予帮助。这需要增设项目。

    宋般若从门外进来,不施粉黛,却艳若桃李。

    “村里有好几百人家,我们今天就回去吗?”她明知故问。

    梁夏说你不想回就再呆几天好了,宋般若脸红:“不是的,我和你们一起。”她背起药箱,甜蜜蜜笑着往村里去。

    村长望着她,直到宋般若人影都看不见。

    “这妹子俏得很。”村长说,“你们基金会有她,老板哗啦啦掏钱哩。”

    这话梁夏怎么听怎么别扭。倒好像自己和沈谦同行。

    他想起一件事来。

    “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戒除药物依赖的办法?”梁夏问周恕淳,“比如海洛因、大麻这些。”

    周恕淳说:“单纯从药理上说,解除依赖是可以做到的。难的是心理依赖,毒品给人造成的愉悦感是无法在现实生活中得到的。而且,这类人一般都处于社会的边缘状态,药物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精神安慰。”

    传说某烧火僧曾因园中花甚美,移种盆中,于是花萎。师父说,有些东西因为想得到所以才失去。

    菱角以为蓝色的烟雾就能带来幸福,所以幸福弃她而去。或者,她知道自己所能抓住仅仅是蓝色烟雾那种幸福,这世界别的幸福,从来与她无关。

    晚饭很丰盛,济济一堂的,颇有些点鱼水情深的意思。梁夏发自内心对周恕淳说:“做善事真好。有社会地位也真好。”

    周恕淳说:“我们先把度假村项目做起来吧,现在账上钱太多,放着可惜。”

    这老家伙果然闻到腥味就坐不住。梁夏说:“原则上专款专用,不过你这样搞法我不反对,只要账面上你能交代过去就行。”

    基金会因为是挂靠,所以财务上不能独立于主管部门,但周恕淳仍有办法偷梁换柱:他把剥离出去的度假村项目和公益捐款同时拿出来和企业谈,拂不开情面的企业大喜过望,自然选择了有收益前景的度假村。

    “我和徐旋负责就行了。你心里有数别声张。”周恕淳踌躇满志的,忽然对梁夏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上次你进拘留所,你猜小苏和我说什么了?他说,拿他项目的收益换你欠的钱,所以我才帮你补漏子。”

    周恕淳说完便端着酒杯找电视台女主持斗酒玩去了。梁夏喝了会闷酒,走到苏杭身边拍他:“有话和你说。”

    屋外夜色闲适。树梢上有远山,树缝里是灯光,树上春虫在鸣,幽幽的静。

    梁夏本来准备了不少说辞,却忽然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说:“别这么拼命了。好好休息。”

    苏杭说:“你不要听他们大惊小怪的乱说。”

    “你昏迷几个钟头是大惊小怪?这种病昏迷是因为呼吸骤停,大脑缺氧导致失去意识。你捡了条命知不知道?下回谁知道你还有没有这运气!”

    苏杭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个新发现:哮喘病人的细支气管通道往往比正常人窄得多,破坏通道里的部分平滑肌,就可以降低发作几率。所以,手术也许能够治愈一部分病例。”

    梁夏恶声恶气答道:“这是个好消息。回头把你洗剥干净放在手术台上剖开来试试。”

    苏杭还没住口:“英国已经在临床上有过成功的尝试了。但并不是说这种疗法立刻就能广泛使用,因为这是一种新技术,疗效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梁夏对着树干猛踢过去:“你就做中国无药治疗的第一只小白鼠吧!”

    苏杭闭嘴了。梁夏说:“你这种身体不可以单独下乡工作,必须有人和你一起。研究所的人都死光了吗?”

    “他们手头都有自己的事。”

    “那你今晚就给我滚回昆明!我们发车的时候你必须同车回去!不然我就把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妈和你老婆!”

    “明天我差不多就结束了。”

    梁夏攥住苏杭往外拖,苏杭不跟他去,两个人在那拉扯,宋般若跑到院子里来,梁夏说:“我帮你把他弄回昆明。”

    宋般若上前拉开梁夏的手:“他不想回去就别勉强他了,不然就算回去他也不安心。”

    苏杭赶紧说:“我明天就回去。”

    梁夏丢下他们回屋,找到村长:“今晚别让小苏一个人睡。”

    村长点头。

    梁夏又说:“等会我给你药,万一他有什么意外,千万别耽误。说明书上有用法。”

    村长忽然怒形于色:“我早听说了,小苏身体都熬坏了咧!你们只管等有电视台来拍的时候凑热闹,平时谁也不踏踏实实到这里做事情,做事情不实惠,你们都精明得很。”审视了对方片刻,果断指出:“你肯定是党员!”

    梁夏点头。

    村长愈发激动:“保持党员先进性,我在村委会天天说。小苏凭啥不是党员?我们几个村子说好了,年底你们评先进,我们都上省城去,让研究所给小苏说法。”

    “我们不是一个单位的。小苏领导是老周。”

    “我知道。我和周主任也说了。他们光荣榜挂的那些人我们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不能漏掉小苏。他们不能这么欺负人。不然我们就打到市委去。我们才不怕。**说过,不替老百姓说话的天下就不是共/产/党的天下,就不是代表老百姓利益的共/产/党,群众就要造反!”

    “市委我认识,我给你们带路。”

    周恕淳的脑袋钻到两人中间:“你们说什么?小梁你不要鼓动群众武装暴乱。”

    梁夏说:“你们研究所每年评的先进都不疼不痒。”

    周恕淳回答:“小苏对这些无所谓,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无所谓是他的事。”

    周恕淳突发奇想:“你也挂靠个正规单位吧,我觉得你肯定能评上。”

    梁夏把自己从周恕淳的胳膊里绕出来,坐到苏杭身边。宋般若说:“周末你来我们家吃饭吧,我还约了艾北崔颖。”

    梁夏说:“我给戒毒所打电话,让菱角也去。”

    宋般若表情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

    对宋般若来说,菱角离她的世界越来越远,过不了几年,这个年轻的基金会秘书长和那个戒毒所卖春女之间的鸿沟就会变得不可逾越。梁夏的心如芒刺在扎,他不能想象菱角就这么成为过去。

    然而,是不是有些注定会过去,无论你是否愿意。 

25 你自信的时候真的美多了

从房间布置很容易看出主人的内心世界。梁夏去过艾北的新居,和苏杭宋般若的房子完全两种感觉。其实两套房子面积都差不多,但艾北的家看上去有点小,很多高纯度和高饱和度的色彩被应用在墙壁和家具上,富丽且热烈,就艾北崔颖的年纪来说,这设计太成熟了,也殷实过度,苏杭宋般若的房子则不然,减少色彩,减少透视,减少不必要的构成,极简主义在抛掉一切关于空间和实体的伪饰后,是简洁的平衡。明亮的房间甜美可爱,就像挂在卧室的那张婚纱照一样淡雅。

    菱角在宋般若和崔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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