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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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恋歌--开在岩缝的花(长篇小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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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一声,李宇轩就笑喷了:“呵呵呵!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山路,在林间无尽地扭曲着,半天似乎在同一个阳光照不到的林子里和山坳间转悠,总出不了头,路幽长极了。林子太深,又没有鸟,于是没有了活力。空中伫立着一只苍鹰,是活物,但不动。好在他们有故事,也有笑声,这样使行程就活跃了许多。

  六

  “到了!”爬过一道梁,李队长朝前面一指说。

  前面半山腰上,是一片麋集的农舍,屋顶盖着茅草,墙壁露着石基,大概有好几十间吧,显然是一个并不富裕的村落。

  这里叫云雾村,确也名副其实,云呀雾呀,不知是从哪里溢漫过来的,缠绕在林木梢头竟然不肯散去。再瞧瞧四围,一重重全是山,山连着山,山叠着山,山上面还有着山,千峰万岭直插云天。再往远处瞧,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之中,数点高峰露出嶙峋尖端,犹如礁石浮现在大海之上一般。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山,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山,正惊疑间,李队长已将他带到一排土筑泥墙屋前,说:“进去吧,这便是你们的知青点。”

  这里有七个知青,五男二女,去年,他们就已安排在这里了。

  一进屋,李队长就大声冲他们嚷:“又给你们添来新伙伴了,大家欢迎呀!”

  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下掌声,这让他一愣。他本想向大家打声招呼的,一看到大家根本无视他的到来,竟窘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了避免举止失措,便跟着李队长去了南边一间屋子里。

  屋子不大,仅放着一张木板床,靠窗子放着一张用木板钉成的极为简陋的桌子,窗子还不算大,倒觉得房里光线充足。李队长替他把行李放到木板床上,搓了搓手说:“小李伢子,我们队里就这个条件,你就只能将就将就了。待以后生产队搞好了,我们再给你们盖过新房。”

  他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但仍笑了笑说:“能有这样就蛮好的了,李队长,谢谢你了。”

  李队长走后,他便两只眼睛发红,又有点发直,坐在床沿上,只是发呆。

  一会天就黑下来了,肚子里就像舞台上的鼓声一般地喧闹起来。爬了一下午的山,肚子早就饿了,心里空的难受,吸口气都觉得累的慌。可他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吃上饭,知青们都是各做各的。再说,他也没有一口锅,来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要带上一口锅来,而这里离镇上远,要去买口锅也得待明天了。他便把铺盖展开,在床上躺了下来。一躺下来,他突然感到力气不行,两腿竟然像灌了铅,困得浑身像棉花般松软。

  这时,进来一个小个子知青,身子瘦瘦的,却长得非常精悍,两眼炯炯有光,一副挺斯文的样子。小个子又挺友好地朝他说:“肚子一定饿了吧,来上我那里吃饭去。”

  “我不想吃。”他说。

  “去吧,人是铁饭是钢,谁也不能不吃饭。”

  “怎么这里没有食堂呢?”

  “这是在乡下,大家都是各自为户。别问那么多了,走,吃饭去。”

  他只得跟着小个子走,一条长长的走廊,用土砖垒了好几个灶,这便是知青们各自垒的灶了。小个子把饭菜都端进了自个的房里,房里也是一张木板凳,靠窗用木板钉了一张不大的桌子,这是队里统一为他们制作的。小个子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便与他围桌而坐。菜很简单,就两个菜,一碗丝瓜汤,一碗炒辣椒。由于少油,辣椒特别辣,他吃了两口,就辣得止不住叫了起来。

  小个子又笑道:“怎么,你怕辣?”

  “这太辣了,我从未吃过这么辣的。”

  “你要学会呀,刚开始时,我也是怕辣,后来也就习惯了。”

  “我只怕学不会。”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学不会也得学,”小个子看着他说,“山里头湿气重,多吃辣椒对身体有好处。”

  他就点了点头,但仍忍不住辣,就端着碗倒了一碗凉开水,咕嘟嘟灌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好了些。两人相互作了介绍,小个子叫邱文斌,是株洲市二中六三届的高中毕业生。邱文斌还告诉他,这几个知青有从株洲来的,有从湘潭来的,也有平阳本县的,他是从长沙下来的,就这长、株、潭的都有了。

  他便笑着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着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可有些弄不明白,他虽是刚来,但他感觉到这里知青点的知青不团结,各人都各顾各的,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邱文斌告诉他说:“这个队全都是梯田,约有20%的田在山冲里,地势高,日照少,只能种单季稻,其它田有一半种禾,即早稻还未收割就将晚稻种下去,叫牙禾。山区季节晚,加之习惯于‘懵懵懂懂,清明下种’的老传统,早稻成熟比山外要晚十来天。牙禾长的高,产量低,易倒伏,收割时几乎全部倒在地上,亩产只有一百来斤。早稻不知是什么品种,亩产也不到三百斤,一年到头,连肚子也混不饱,家家户户吃红薯丝饭,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白米饭。”

  “知青也是这样的吗?”

  “不这样还能哪样?我们来了一年,男生定量是一年600斤口粮,女生定量是500斤,还有一多半是红薯,大家都吃不饱,就只能各人顾着自己的了。”

  他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好一会,邱文斌又说:“明天,我带你去队里领口粮,你要是不会做饭,就先在我这里吃着吧。”

  “饭我是能做的,”他说,“明天我去镇上买口锅来。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到农村来,日子就这么过吗?”

  “当然是这么过了。”

  “你们习惯了吗?”

  “不习惯也得习惯,这怨不了谁,是我自己要求下来的。”

  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自己会要求呢?没人动员吗?”

  “学校开了一次动员报告会,我就报名了。”

  “是吗?你真个报名了?”

  “是呀!毛主席有篇《青年运动的方向》,你学过吗?”

  “学过,而且我还能背诵。”

  “这就对了嘛!毛主席在文章里说:‘五四’以来,中国青年们起了什么作用呢?起了某种先锋队的作用……什么叫做先锋作用?就是带头作用,就是,站在革命队伍的前头。想想毛主席的话,就激动得热血沸腾。”邱文斌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又激动起来,全身起了一阵热潮。

  他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便说:“但愿这只是暂时的困难。”

  “我想,我们是能够克服的。”邱文斌说。

  “对,我们是能够克服的。”他说,似乎身上有了一种力量。

  七

  樟木坳是一座上七里下八里的高山,是云雾山公社与溪涧公社的分水岭,山的那边是溪涧澄潭桥镇。樟木坳是从澄潭桥进入云雾山的必经之路,也是队里送粮去买化肥的必经之路。上山的路不宽,两边是茂密的竹林和葱绿的灌木。到了山顶,才有平坦处可歇脚。转过山口下山,路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无边无际的开阔视野,可以望到远处的重叠的山峦和澄潭桥镇。

  这天,队里安排他们与社员一块去澄潭桥挑石灰。一早,他便与知青们一人挑上一担箩筐,一径往澄潭桥奔去。

  澄潭桥,说是镇,其实极小,就一家粮站,一家生资公司,几家饭铺、商店。只有逢集的日子,便有卖柴卖菜卖鸡鸭的挑子、小推车,人来人往的。不是逢集的日子,就变得冷清与荒僻。

  社员们有比他走得早的,也有赶在他们后面的。待他们赶到生资公司时,已有好些社员挑上石灰走了。拿十分工的男社员,每天都是挑上百多斤一担,男知青都只是拿到七八分,也就只挑上七八十斤,两个女知青挑的更少。要翻这么一架高的山,莫说挑担,空手走路都不容易,对于知青来说,挑石灰算是最累人的活了。李宇轩许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挑担子翻山越岭的厉害,竟然挑得比男社员少不了多少。

  邱文斌悄悄对他说:“你别挑那么多,那座山是不那么好翻过去的。”

  他笑笑说:“试试看吧,可不能让人家小看了我们。”说着,便挑上担子又上路了。

  这时,太阳已从东边山顶上爬出有一竿子高了。太阳一出来,地上就像下了火,一脚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烟。

  开始,他跟在社员身后,还不觉得怎么样,上山后就渐而有些气喘了。而且豆大粒的汗珠从头上、额上直往外冒,像溪流一样沿着胸前背后直往下淌。几个知青愈发显得吃累,尤其是两个女生,一个叫张小华,一个叫傅燕燕,都还是初中毕业,张小华年纪最小,到今年满打满算还只有15岁。十五六岁,正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可现在她们却要顶着烈日,与山里的汉子一样劳作。两人都长得瘦弱纤巧,一副箩担压在她们的肩上,显得很沉,像要把她们压垮似的。脸孔让太阳烤得通红,头发被汗水浸透了,汗水顺着发梢在山路上洒了一片点点滴滴的印迹,没一会就全没了踪影。他回头一看,几个知青都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便在路边上停下来等着。

  一会,知青们都气喘吁吁地陆续赶上来了,也都放下担子歇着。

  邱文斌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他说:“宇轩,看不出,你比我们的力气都大。”

  他说:“我是经过锻炼了的嘛!”

  “经过锻炼?”邱文斌有些吃惊。

  “我没骗你。”他说,“在城里,我挑过沙子担过土。”

  “你父母呢?要你挑沙子担土干什么?”邱文斌有些不解地问。

  “我父母原先都是教书的,却不幸都已逝世,家里就只有我和弟弟。”他说着便又低下头去,眼睛像被醋浸过了似的,又有些痛胀的感觉,“弟弟还小,需要人照顾,我本不肯下来的,可办事处、居委会的人像催命一样的催,我就只得下来了。”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张小华和傅燕燕眼里就都有了莹莹的泪光。

  他却站起来,抓起扁担说:“走吧,挑担子是个累活,但最忌歇气,只要一歇下来,一身骨头就像散了架,越歇越想歇,咬咬牙干吧。”

  大家便都抓起扁担,他从张小华箩筐里搬了几大砣石灰块放进自己筐里,邱文斌也从傅燕燕的担子上搬了几大块。他抬起汗涔涔的面庞,向上看了看。太阳在高空悬挂着,比先前又厉害了许多。他咬咬牙,便使劲地迈开了步子,把山道上扑蹬起一串尘烟。

  他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不紧不慢,扁担一闪一闪的。扁担嵌进肉里面,后颈上便隆起一块拳头大的肉疙瘩。几个知青跟在他身后就显得吃力得多,扁担时而从右肩换到左肩,又从左肩换到右肩,一会就感到肩膀火辣辣般地疼,但谁都咬牙捱着。

  他看了眼大家问:“你们知道‘一鼓作气’这句成语吗?”

  邱文斌喘了口气说:“还什么一鼓作气,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笑了笑说:“那就更得一鼓作气喔!《左传&;#8226;庄公十年》中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意思是讲打仗靠勇气,擂一遍鼓勇气振作起来了;两通鼓,勇气就衰了;三通鼓,勇气就完了。”

  有人讲故事,大家也就加快了步子。

  “干活也是这样,”他说,“怎么样?加加油吧!”

  大家便真个一鼓作气上到了半山。

  半山有一眼泉水,不知哪位好心人放了一个葫芦瓢,供过路歇脚的人喝水。等到他们气喘吁吁赶上来时,先到的社员已起身要走了。

  张小华和傅燕燕一见到泉水,隔老远就把担子放了,一径跑去水边,喝了一个畅快。喝完后,还用泉水抹了一下脸,立时浑身上下便透出一股无拘无束的快活劲儿。

  男生们这才一个一个地上去喝。他喝了几口水后,便坐到一处树荫下,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用半截铅笔头画着,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邱文斌悄悄地走过去,探头一看,不禁惊讶地叫起来:“哟,像,真像!”

  几个知青都跑了去看。两个女生一看,脸就高兴得腾地红了。原来,他在画她俩人的样子。画上的两个女孩子,充溢着青春的活力。邱文斌禁不住赞道:“宇轩,你怎么不去考美院?”

  “考了,人家嫌出身不好不要。”

  “到底是书香门弟,就比我们强。”

  “有什么强的,”他说,“自古以来,读书人就是最让人看不起的。比如说元代吧,把人分为九等,读书人是属于最末一等的。”

  “所以说,毛主席叫我们下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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