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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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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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

传令官扬手挥下令旗。

千余支箭飞蝗一般冲著城头落下,那支北凉王骑的士卒却十分灵敏,从鞍上取下皮盾,挡住後心向远处策马逃散。

白凡怔怔的看著他们逃出些距离後,苏漓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中计了。”

他说著,掀起衣摆就匆匆向城下跑去,却迎面撞上赶来的亲兵:“白副将,不好了,霍郡遭袭!”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什麽?”白凡蓦地一惊,脊梁上冒出一股冷气,“他们是如何绕到霍郡去的?”

苏漓伸手打断了他:“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转过头急匆匆的向那名亲兵道,“城内如今形势如何?”

“敌军带了巨大的攻城槌,眼看城门就要被砸塌了。”小亲兵满面的惶然。

“传令下去,霍郡内所有军民一概退入函厩郡,封锁其余城门,绝不能让北凉军队冲破霍郡。”白凡这时候镇定了些,连忙喝道。

“是!”

眼看传令的士卒骑上马飞快的奔去了,苏漓也忘了自己并不擅骑马,拉过城楼下一匹高大的黑马就爬了上去。

霍郡与启郡都临著北凉原,分属灵州两侧,一西一东,距离不短,等到白凡带著军队赶到时,霍郡的北城门已是一片焦灼,几乎变成废墟。

守城的几名校尉大都负了伤,满面狼籍,勉强上前向白凡行了军礼:“启禀白副将,蛮子刚刚退去。”

苏漓扶著城墙头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上次计划以霍郡围困北凉军时,加筑了其他几面城墙,要是让敌军从这里直攻入灵州,长驱而入,那可就完了。”

“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白凡铁青著脸看著一地的伤兵,“他们既然来了一次,就会来第二次。”

苏漓挠了挠头,转头问那校尉:“你方才说,他们带了攻城槌?”

“是,”伤势稍轻的那名校尉点头道,“极大的攻城槌,大约要两百人才能推动,两边是盾甲兵,以箭雨掩护,我们备好的巨石还没来得及推上城墙,就已被射伤多名士卒。”

苏漓摇头:“徒手搬动巨石横木太费力,对付这样的军队,沸油铁汁还是好用的多了。对了,这一战,霍郡有多少伤亡?”

“伤了千人……”校尉神色一黯,低下头去,“只是撤退时匆忙,几千名城中百姓都被蛮子掳去了。”

白凡怒极反笑:“他们这是来打草谷了?”

当年北凉极盛之时,兵力胜过中原数倍,将灵州一线的边城当做自家谷库一般,隔三岔五便来劫掠一番,除了粮食布匹,还常常掳走百姓,男为奴仆,女做娼妓。他们称这为“打草谷”,十分的乐在其中,然而对於大炎,尤其是大炎的守将们,则看做奇耻大辱。

算来从封大将军戍守开始,近百年北凉军都不曾再侵入灵州肆意“打草谷”,然而今日,竟再次重演,白凡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苏漓见他把马鞭上的鞭杆都握断了,忙道:“白副将,北凉军此刻说不准正想激怒你出城一战呢,可别中了他们的计。”他低声道,“就眼下的人马,平原马战我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依靠灵州这座城墙,耗几个月的守城之战,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白凡低低的吐出一口气:“罢了,你说得对。”

“再有,如今大将军的兵马深入北凉腹地,才是给他们的致命一击。而我们,只要守住这座城,便是赢了。”苏漓意味深长的说完,费劲的爬下马,向霍郡那片坍塌的城门走了过去。

夕阳下的草原泛著碎金一般的色泽。

阿穆尔接过手下递上的布巾,将腰刀两面的血迹反复擦干,然後利落的插回了鞘里,他是现在王帐内少有的能带刀的贵族,奴隶们看他的眼神也比别人要多了些尊敬。

他站在巨大的华贵帐篷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边的奴隶却已为他掀起帘帐,请他进去了。

“阿穆尔,你来了。”女人的声音隔著一层帘幕,隐约的有些低沈。

“大汗。”他向著声音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敬地行了大礼,里面的那个女人他曾经很熟悉,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他会用紫色的野花编成花冠哄她开心。然而现在,他对她却感到极为陌生,甚至有些恐惧,这种恐惧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感受,北凉的各部族几乎都已领教过这位新大汗母狼般的凶狠。

“今天这一战,很好。”乌兰从帘幕後走了出来,坐在大帐内铺著豹皮的矮榻上,她曾被北凉人称为草原上的明珠,比起中原名门仕女的美貌倒多了几分英气。

“大汗,”阿穆尔放低声音,“听说那个百里霂大败那钦之後,又带了数万兵马迎著克什库仑去了,似乎准备攻打吉达大汗王。”

“那又怎麽样,”女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你以为我会下令救援克什库仑?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的是炎国的肥沃土地。如果能够攻下灵州,吉达那个蠢货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阿穆尔沈默了下去,过了一会,他像是下定决心问道:“大汗,真的要那麽做吗,”他抬起头看向女人明丽的脸庞,“当真要以这种手段将灵州的守将激出来麽?”

乌兰冷冷的笑了,并没有直接解答他的疑惑,她捏紧了扶手上的皮毛,话语严厉:“阿穆尔,我现在坐的位子,本该是我阿爸的,或者是我哥哥的。可惜啊,那古斯家的男人越来越懦弱,扎纳大汗是猛虎,他的子孙却变成了羔羊。阿爸不敢放手与他的兄弟们开战,反而去借敌人的兵马,逼得带著整个北凉向中原人称臣,这是耻辱!”

阿穆尔低著头没有说话。

“阿穆尔,”女人又低低的唤了他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麽,你在想,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是当初的乌兰麽,是不是?”

“大汗。”阿穆尔艰涩的开口,“老大汗之前那麽做是为了保护你们,保护那个摇摇欲坠的那古斯家的王座,他不是个懦夫。”

乌兰摆了摆手,继续说了下去:“坐上个位子的时候,我才明白,只有放弃那些感情和顾忌,才能做一个伟大的大汗,像扎纳大汗那样,统一诸部,率领铁骑入主中原。”

阿穆尔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那是隐约的一片青灰色城墙,北凉人世世代代想要攻破的那座城,他曾经进去过,却从未真正的看清它。

“北凉贫瘠,中原富饶,为什麽我们就要一直守著这片苦寒蛮荒之地,我们也可以做中原的主人,那片骑著骏马也跑不到头的土地的主人。”她说到这突然笑了,扫除了阴晦,带了些轻蔑的笑意,“而且,不必高估中原人,我知道帐外那些人有多麽惧怕灵州的那个将军,我见过他,我看得出,他其实也是个懦弱的人。”

六月初十,夜。

这夜的天空十分清朗,满天繁星,映照出峡谷里一片绵延的营帐,帐内外稀稀朗朗的几点火光,已是深夜了,连续激战几日又继续行军的士卒们大都疲惫不堪,早早入睡。

曲舜依例巡完营後向著中军大帐走去,却意外的发现堆满图卷的矮桌後空无一人,连亲兵也无法说清大将军究竟上哪去了,只是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将军说今夜星空璀璨,想要出去走走。”

幸好逐日的毛色即使在夜色里也十分显眼,使得曲舜轻易的找到了他的踪迹,百里霂正仰躺在马背上,随意的摊开双臂,像是一个闲散的游击骑兵。

“将军在做什麽?”

“在看星星。”百里霂懒懒的答道。

曲舜也仰起脸,仔细的辨别著星辰的方位,歪了歪头:“我们没有走错,再向著北斗的方向行军半月,应该就能遭遇上吉达的军队。”

“曲舜,”百里霂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只是在看星星。”

曲舜被噎了一下,有些无措似的,便不再说话。

百里霂却已收起了慵懒之意,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是有什麽消息吗?”

“灵州……”曲舜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麽说,“在我们离城之後,就来了一支北凉军队围攻了灵州城,是北凉王骑。”

“王骑?”百里霂狠狠皱起眉,却又道,“就算是王骑,估摸著城内的军备粮草,也够抵挡几个月的。”

曲舜有些沮丧的说道:“前日他们已破了霍郡一次,听说是用了从未见过的巨大攻城槌,北凉之前从未如此擅用军械,想必还是拉拢了西域的伽摩等国。”

“霍郡内其余城墙才加固翻修过,想必是在内城拒了他们?”百里霂摇摇头,“如今鞭长莫及,我们在这揣测也是枉费心机。白凡沈稳,苏漓细致,我既留了他们守城,便是信得过,只要他们死守住灵州,不要出城迎战,便无大碍。”

“将军,我们不回援麽?”曲舜眉宇间很有些纠结,“若是现在回去,说不定能杀个敌军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百里霂笑了一声,“那位新大汗已经在灵州城外布了巨网,等我们去扑,还说什麽措手不及。更何况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些战机,怎能就此放手,再由对手掌控呢。”

“可是白大哥他……”曲舜低声道,“真的能挺住麽?”

百里霂遥望向灵州的方向:“白凡跟了我十年,希望这一战他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六月十六,清晨。

经过大柳营几日几夜的修筑,霍郡北城墙的坍塌已基本被修缮,离著北凉原开了一条宽阔的壕沟,城门内侧打了一排生铁的撑子。

这日的阳光并不很烈,但是炎热闷躁的天气却丝毫没有改善,守城的军士在轮岗之後走到背阴处解开皮甲,汗水便顺著皮甲淅淅沥沥的滴落到青石砖上,而後又很快被烤干。

白凡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痛快的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他焦燥的唇舌,连同肺腑都清凉了一些,在这期间他的视线一直望著远方,从未移开。

四五里之外隐约出现了一些灰蒙蒙的影子,移动得并不快,白凡眯起眼睛努力想看得清楚些,若是老宋还在……他在心里隐隐这麽想著。宋安的目力一直出奇的好,天气好时能轻易看清五里以外的人马动。思及到此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些苦涩,他放下水囊,抓紧腰间的刀柄,仔细的向远处看了过去。

一名弓弩手在他身边低声道:“白副将,好象不是蛮子。”

再近些,白凡也看清了,这一批走路都有些踉跄的人们穿著虽然褴褛,但仍能看出是中原服饰,看样子分明就是数日前从霍郡被掳走的那批百姓。还来不及惊讶,那起伏的山丘後就紧接著涌出一批轻骑来,他们飞快的驾著马,用鞭子驱逐著前方步履蹒跚的平民。

“他们这是要做什麽?”白凡脸色发青的上前两步,上身都倾出了城墙。

“兴许……是想以这些百姓跟我们交换钱财。”一名校尉嗫嚅著低声道。

他这麽一说,白凡倒是想起来北凉人有赎还奴隶的风俗,他皱著眉看著逐渐向城下逼近的那支军队:“若真是如此,也并没什麽,取些金银给他们就是,”他摇了摇头,“我只疑心蛮子要耍诈,苏郎将现在何处?”

亲兵上前道:“苏郎将早间巡城还没回来,方才已派人去请了。”

转眼间,那些低泣的百姓已在驱赶下来到了距离城墙不过数百步的地方,他们身後的骑兵大约三千,穿著考究的精铠,锻纹钢甲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夺目。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人,畜著短须,白凡一眼就认出那是阿穆尔。

只见他向身後打了个手势,立刻有百名武士跳下马来,原本颤抖著的妇孺们像是见到了恶鬼,趔趄著想跑开些,却被那些强壮的武士们轻易地捉住。他们一只手牢牢地抓著俘虏,然後抬起头,向著城上的白凡露出了挑衅的笑意。

那笑意让白凡有些头皮发麻,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城下喝道:“阿穆尔,你带了我们的百姓前来,是想交换什麽?”

阿穆尔漠然的摇头:“我们奉了大汗的命令带他们来这,什麽也不换。”

“什……”白凡疑窦丛生,正要再问。

阿穆尔已果断的挥下手臂:“动手!”

那百名武士立刻拔出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光一侧,就像宰羊一般轻松地割断了手中俘虏的喉管,血液呼啦一下涌了一地。那些平民软软倒下去时,白凡几乎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被人抹了一刀,火辣辣的痛楚刹的弥漫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副将,想救你的人就出城一战,”阿穆尔垂著眼睛拨弄马鞭上的皮鞘,“要是只敢缩在城里,就等著看我们在这把他们杀光。”

白凡愣住了。

“白副将!”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隐约传来。

城上的士卒们向下望去,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原本霍郡中打米浆的老婆婆,巡城的将士大都喝过她打的米浆,穿过她缝补的衣服。

老妪浑浊的双眼望著城墙,怀里紧紧搂著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老婆子不该拖累各位将军,但是我的孙女儿……”她遏制不住般低声哀嚎,“救救我孙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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