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横》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专横- 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乔治安娜苦恼极了。嘉丁纳太太竟然这样跟她说话——而且,她这么做居然还有根有据。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嘉丁纳太太注意到她把脸侧了过去,连忙用比较温和的口吻继续说:
  “亲爱的,我看你精神不振,一定是这个原因才让你表现得这样无情。但是,请让一位比你年长的女人向你断言,时间会治疗一切创伤,即便是——恕我继续直说——你的那种创伤。现在你不会相信这一点,但以后你也会发现它的真实性。再说一句,乔治安娜,我就作罢了。也许短时间内你还不想把心交给任何人,但是,当你要这么做的时候,你得认真去做,要寻找一个像詹姆斯·利-库珀那样忠实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用甜言蜜语和诗句来行骗的人。”
  “但是,我的孩子,”最后她笑着说,“请别这么愁眉苦脸。如果我的话听起来好像很严厉,那只是因为我盼你好,知道你哥哥跟我有同样的心愿。我们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但是乔治安娜无法正视她那鼓舞人的目光。嘉丁纳太太指责中的真情是无可否认的:她的爱情被出卖,她也同样冒犯了别人。她看出来,她对詹姆斯·利-库珀表现得很粗鲁,而且,在这么做的时候,还遭到了一位她那么看重的新朋友、嘉丁纳太太的严词指责。这一整天她只知道自己的痛苦,现在,痛苦之上又增加了对自己的气愤。
  她的头又抽痛起来;她只能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大家,回到她自己的安静的卧室里。嘉丁纳太太同情地注意到她的悲痛,想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是可怜的乔治安娜,完全被悲痛压垮,根本就没有心思,只能尽可能简单地敷衍几句。
  绅士们一到,她便连忙走向达西先生。
  “好哥哥,”她轻轻地说,“求你了,我们这就回家吧?你知道,从早晨开始我就不舒服,我一刻也不想耽搁,这就想回去休息。”
  “怎么啦?”听了她的话,好心的嘉丁纳先生叫道。“达西小姐也要这么早就离开我们吗?我们这里有两位小伙子,但一个劲儿地想着他们在城里有紧急事务;现在又是你,达西小姐,要撂下我们。这年头啊,年轻人简直很难在一个地方待上一个小时,不是吗,亲爱的嘉丁纳太太?”
  “我相信,”他妻子平静地回答说,善意地瞥了乔治安娜一眼,“我们的客人准备离开我们了。她一个晚上都不舒服,我们必须感激她到底还是来了我们家。你最好吩咐人备车。”
  马车一到,大家伙儿便准备告辞。乔治安娜相当镇静地与休·琼斯先生和男主人道别;略带一点不安地向女主人道别。然后,她鼓起勇气,转向最后的那位客人。此时此刻,这整个世界上她最不愿面对的就是他——她刚才发脾气的对象;但是正义要求她至少在他们分手之前表示出友好。她朝他走去。
  “祝你晚安,利-库珀先生,”她热情地说。“要是在你回彭伯里之前我们不再见面的话,我祝你的彭伯里之行一路顺利。纳什先生肯定会惦记你,但是他有所失我们必有所得。”
  但是,他只是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极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当乔治安娜醒来时,觉得城市的种种消遣似乎也索然无味。在这之前,这些消遣完全是提供乐趣的源泉;伦敦的每一条街道对她都是一个故事,那里的每一个障碍物都是街道的魅力的一部分。但是,今天伦敦给她的印象多么不同啊。它那阴森森的烟囱突兀地耸现在那双整夜未合的眼睛前;伦敦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拥挤不堪——这种想法预示的不是消遣,而是危险。难怪这会儿她的思绪飞回了德比郡。在彭伯里,她可以在宽广的花园里闲逛,寻求慰藉,然后,回到新嫂子面前,她那温馨的劝告似乎从没像现在这样对乔治安娜有益。在这里,出门就有危险;而待在家里,困在一种孤寂之中,又无法逃避痛苦的思绪。
  在这位年轻小姐多事的生活中,很少发生过像昨天晚上那样令她心烦的情况。以前乔治安娜也尝过愁的滋味,但难得自责。不过嘉丁纳太太的话——以前从没有人敢对她说这么刺耳的话——让她受到了震动,使她清醒过来。以前尽管很傻,她一直把自己想象成沃尔特·司各特爵士的浪漫故事中的女主角,近来又把自己想成某一位休·琼斯先生诗歌中的女主角。现在,她清醒过来——而且,这种清醒是残忍的,好比一个在此之前一直失明的人突然看清了自己丑陋的面容——她明白了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任性,多么自私。她对保姆的批评不屑一顾;她引起哥哥的焦虑;她对姨妈的不敬;甚至她最引以为自豪的行为,她近来为维护伊丽莎白而与邻居的争吵,也只是造成别人的积怨,有百弊而无一利。然而,这一切与她昨天晚上对利-库珀先生的放肆态度相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好一个女主角!她只是一个任性的姑娘,一个十分自负的人,就像她常常诋毁的咖苔琳姨妈一样,只是表现方式跟姨妈的不同。
  回想起过去与那位年轻的建筑师发生的争执,她再也找不到为自己辩白的理由。也许他的言谈举止中流露出专横,而她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曾那么冒昧地打听他的家庭关系,那么具体地询问他是怎样获得他的高等教育和学问的!这都是不得体的。如果她——出身高贵,地位优越——可以表现得这么没有礼貌,那么他生气也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但是文雅的风度,不管是她的也好,他的也罢,都不重要。詹姆斯·利-库琅也许会表现得比她傲慢,也许不会;比风度更重要的是,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一个正直的人,忠诚不贰,比外表潇洒的海伍德上尉高尚得多。乔治安娜完全亏待了他。他临走时对她的冷落完全是情有可原的。确实,如果他从现在起决定完全回避她,如果他们像在彭伯里的厅堂里那样无可避免地见了面,其结果不是像从前那样欢快的交谈,而是冷冷地点头和默默无声,那完全怪不了他。想到这个,她不由得叹口气,止不住的泪水刷刷地流了下来。
  这天一大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乔治安娜的家门口,又有脚步声上楼来往她哥哥的书房而去,但是她太沉湎于自己的反思中,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不过,当汉娜带着十一点钟的邮件上楼来时,通过开着的房门从楼梯平台上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其中有一个是乔治安娜最想不到这么快就在这里、在她哥哥的家里听到的,这就是詹姆斯·利-库珀的声音。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奔到楼梯口;只要她能友好地跟他打个招呼,她也许就可以开始弥补她早先的失礼。
  但是她一看见他——他正和休·琼斯先生一起离开书房,两位先生的表情都挺严肃——她的勇气立刻就荡然无存了,她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等到他们离去。
  直到这时她才上前去跟哥哥打招呼。“亲爱的费茨威廉,”她开口说,“我觉得今天我的头疼几乎没什么好转,我不得不想,也许德比郡的空气比伦敦的任何一位医生都对我有利。我们能不能马上就回去呢?”
  达西和蔼地听着她说话,但是他的表情显得他另有心事。“乔治安娜,”她刚说完,他就接着说,“我得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是一件关系到你也关系到伊丽莎白和我的事情。你先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然后容我将这个消息全盘告诉你,因为我几乎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他这番话里的严肃劲儿把她给吓坏了,她乖乖地跟着达西来到起居室。等她坐好以后,达西开始说了起来:
  “乔治安娜,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会觉得这是一件我们两人都不愿意听到的、不那么让人高兴的事情。我当然明白你近来在某位绅士手里遭受的痛苦。现在又该着我来让你增加对这个人的了解,虽然这会让你痛苦。昨天,我发现海伍德上尉是个寻机发财的无耻之徒,但那时候我想象不出他到底有多邪恶。”
  虽然乔治安娜一听到上尉的名字就恶心,但她还是想公正一点。“哥哥,”她叫道,“你是什么意思呀?海伍德上尉选择眼彬格莱小姐私奔也许是让人吃惊的,甚至是不体面的;但是,这算不得罪恶。他是个世俗之人,完全有能力决定自己的行为。如果有什么人该受责备的话,那就是我自己,谁叫我错误地相信了他呢。”
  但是达西先生不耐烦地大摇其头。
  “好妹妹,你还没明白。海伍德上尉的确是个无耻之徒——光说他对你的行为吧,就足以证明了,虽然你的话很宽宏大量——但是;仅仅是三心二意倒也罢了,偏偏他还有更大的罪过。”
  乔治安娜依然不吭声,困惑不解。
  “你可记得,好妹妹——也许你只顾着悲伤,所以没有注意——昨天晚上那位年轻绅士是多么突然地离开嘉丁纳家的?这是大家始料不及的——你知道,嘉丁纳先生特别想凑一桌惠斯特的——但是晚餐桌上有人说的一些话让他们十万火急地离开了。要把这件事说明白,乔治安娜,我必须从头说起。”
  “琼斯先生在比利时执勤的时候,好像医治过一个叫亨利·伯杰斯的少尉,那是一个十足的窝囊废,琼斯先生果断地锯掉他的一条腿,救了他一条命。这个伯杰斯如今住在伦敦,日子过得很惨,恐怕是在收获一辈子的挥霍奢侈给他的报应吧。医生心地善良,总是力所能及地照料他,虽然他并不指望他的效力会得到报酬,或者从与他作伴中获得灵感。但他一如既往地照料着他。
  “最近,这个家伙好像在醉酒时向琼斯先生吹嘘说,他将有一笔钱进帐。琼斯只是当它耳边风,因为诗人的注意力是常常开小差的,更何况,他了解伯杰斯是个吹牛大王,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不过这一回他吹嘘的是这么一件事。在赌钱的时候,他有两个特别好的搭档,像他一样的卑鄙,一贯的挥霍无度,只要能堵住债主的嘴,可以不择手段。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民团士兵,最近刚跟一户新发迹、不谙世事的人家联姻;那户人家他不想伤害,因为他有顾虑。这个三人集团中的第三个人、也是最大胆的一个——亏他有本事想得出来——提出一个计划,帮助一些乡下傻子解除一些新近得到的财产的负担。这个计划,乔治安娜,就是故意指控某个家庭成员偷窃当地一家店铺的花边。”
  “天哪,哥哥;”乔治安娜无比惊愕地叫道,“你该不是……”
  “别急,听我说完。这件事很快就由哈福德郡一位受到城市生活腐蚀的年轻的店老板帮助完成了;那位女士被拘押了,她的自由,甚至她的生命,都悬而未决,要等到她的丈夫拿出一千镑来才能得到安全。这个最邪恶的诡计的策划者,照伯杰斯的吹嘘,就是那位口碑甚好的海军上尉,他孩提时的一位朋
  友——他是在赫勒福德郡沃林福德村里度过童年的。其实,琼斯认识他,根本不相信这个故事。所以,乔治安娜,当他听我说起我们这位可爱的托马斯·海伍德,皇家海军的上尉,也是来自那个沃林福德时,他的情绪就可以想象了!
  “琼斯和利-库珀马上离开嘉丁纳家,径直去到科文特加登伯杰斯的住所。那位少尉像他往常这个时候一样,酒气熏天,而且兴致很高,固为他听说了他的老朋友一连串的不幸中最新的一次不幸。不用鼓励,他就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了。
  “看起来海伍德上尉在欧洲大陆确实很有名气;但是并非如他说的那样是个英雄,而是个从来不做好事的家伙。他的邪恶行为有很多——有一些,亲爱的乔治安娜,简直无法向你启齿,那会玷污了你的耳朵一但是最不可救药的是他嗜赌如命。赌台早就吸干了他所有的钱财;很快他又赔上了家产;债台一年高过一年。由于绝望,兵役期一满他就来到了伦敦,想找一个有钱的妻子,以重整旗鼓。
  “伯杰斯这个无赖把他老搭档的倒霉事说得有滋有味。在肯特郡,有一位女继承人一度似乎很可能被他追到手,海伍德上尉抱着很大希望;后来她的母亲不知怎么发现了他经济上的窘迫,就让他卷了铺盖一咖苔琳姨妈,不管你怎样评价她,在有关她女儿财产的问题上,是很精明的。在这儿——伦敦,他忙于实施最新的诡计,暂时无暇顾及猎获巨额财产的打算——或者说直到两天前这种情形才有所改变。
  “就在这个房间,亲爱的乔治安娜,海伍德上尉发现他的真面貌暴露了,他的意图有了危险。看起来,伯杰斯常常在上尉面前吹嘘著名的诗人兼医生休·琼斯给他看病的事;但他俩谁都没有想到琼斯认识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