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帝国:刀锋上的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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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帝国:刀锋上的苍狼-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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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师达利加起身,面朝苍天,大声呼号道:“头曼单于,一代雄主,于我匈奴,承前启后,今遭奸人戮杀,此乃我全匈奴之耻。呜呼,国殇如此,我王驾崩,祈请上天护佑,我匈奴六畜兴旺,国富民强,傲立西域,逐鹿四方,国祚永久,万世无疆。”说完,又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向着吐哈怀抱的头曼尸首和湛蓝苍天顶礼膜拜。围着吐哈的士兵见状,也都弃了长刀和戈矛,一起跪地,齐声喊道:“撑犁孤涂大单于,撑犁孤涂大单于!”声贯四野,犹如雷霆。单于庭上下,一片骚动,王公贵族和低贱奴隶纷纷伏地,脸色悲戚,以刀割面,血泪迸流。

  头曼的数十个美丽阏氏,闻听头曼暴死,一个个如丧考妣,花容惨淡。冒顿犹如一头受伤的豹子,一路飞纵,冲到头曼的尸首面前,一边大声嚎啕,一边掏出径路刀,划破面颊,一时间,满脸血污,犹如魔鬼。吐哈看着,忽然感到恍然,像是置身梦境一样。一切都出乎意料——都布拉齐说他是残杀头曼的恶贼,达利加对苍天发了一顿感慨,冒顿又突然而至。这一连串的场景,真像是一场连续的梦境。

  吐哈站在原地,怀中的头曼尸首一开始沉重无比,而到最后,却变得轻若无物。吐哈的脑袋思绪纷乱,不知道自己究竟处身何地,身边跪着和围着的人一个个像是木偶。直到冒顿一声长嚎,吐哈似乎才想起了什么,恍然之间睁大眼睛……怀中的头曼尸首扑腾一声掉在地上。都布拉齐、达利加一声惊呼,快步抢了上去。正在这时,冒顿一个纵身,像一只善跃的豹子,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吐哈身边,伸出猿臂,将头曼尸首抱了起来。

  冒顿又是一声长哭,声如风吼。吐哈忽然觉得,冒顿的声音异常熟悉。他想到了在西峡谷时从山顶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哦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下意识地喃喃说了一声:“原来是你!”话音刚落,冒顿猛然抬其头,如刀的眼光直刺吐哈。吐哈感到:冒顿的眼光就像两把冰冷的刀子,令他不敢正视。不自主低下了脑袋。等他再看的时候,冒顿已经抱着头曼,大步穿过人群,向着单于宫殿走去。怔在原地的都布拉齐、达利加,以及闻讯而来的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家族贵人,也都站起身来,带着各异的表情和心事跟在冒顿身后。

  单于庭内,阔大广场上,只剩下还在懵怔之中的和年老的辅弼骨都侯都布拉齐。都布拉齐干笑一声,走到吐哈身边,拍了拍吐哈肩膀,叹道:“吐哈将军忠勇果敢,血性剽悍,难怪单于如此厚爱。”听到都布拉齐的这番话,吐哈才如梦初醒,脑海中迅速闪现——头曼猝然出宫,纵马狂奔,峡谷遇刺,再到抱尸而归,单于庭上下号丧雷动……这接二连三的突然场景让他目不暇给,犹如梦境。都布拉齐说完,用一双堆满皱纹的眼睛看着吐哈,脸上飘着一层暧昧的笑意。吐哈动了一下,发现四肢僵硬,且麻困不堪,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脸庞,看着站着俯视他的骨都侯都布拉齐。都布拉齐围着吐哈转了一圈,又开口道:“将军今番措施不利,使我大单于无辜遭难,是为我匈奴第一罪人,以我国律例,这可是要五马分尸,诛杀三族。”都布拉齐说完,眼睛眯成一道缝,轻蔑地看着吐哈。

  吐哈听了,哦了一声,仰天叹了一口气,猛然站起身来。走到都布拉齐近前,盯着都布拉齐的眼睛说:“骨都侯用得好计谋啊,太子也好凶残狠毒,弑君杀父,令我等心寒!”都布拉齐一听此言,猛然抓住吐哈的前襟,眼露凶光地盯着吐哈低声说:“将军说话可要小心了,污蔑大臣,诽谤太子,罪加十倍!”吐哈听了,仰天一声长笑,道:“我吐哈生为匈奴之人,死为匈奴之鬼,今大单于遭弑,身为护卫首领,没有保护单于的人身安全,早已无颜面苟活于世,今自削头颅,以报旧主也。”

  说完,吐哈抽出长刀,朝自己脖颈割去。都布拉齐一声断喝,猛然按住了吐哈提刀的左手臂。吐哈死意已决,用力太大,都布拉齐毕竟年迈,力气稍显衰弱,被吐哈带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也因了这一阻挡,吐哈的刀刃偏离了咽喉,从耳边擦了过去。这时候,都布拉齐急忙站直了身体,再次冲到吐哈身边,伸出双手,死命地按住了吐哈握刀的手臂。

  2

  冒顿抱着头曼尸首,一路前行,贵族、军士、奴隶们血泪迸流,跟在冒顿身后,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阵容浩大的队伍。到单于宫外,早有人准备好了虎榻,置于殿外草坪上。这时,落日辉煌,远山静默,归圈的牛羊依旧咩咩鸣叫,驼马巨蹄持续敲打着大地。真可谓是:牲畜懵懂人间事,众生命运皆一同。将头曼尸首轻轻放下后,冒顿抬起左臂,擦了一下泪水模糊的双眼,然后重重跪了下来,紧接着又发出一声撕心裂帛的长嚎。

  贵人们、军士和奴隶们也都再一次发出悲声,像是潮水一样,在阴山上下回荡。随着夜幕的缓缓降临,哀伤逐渐消歇。掌灯时分,左贤王拉祜共率先来到,跪在头曼面前涕泪横流,尖利的径路刀划过面庞,殷红的血水在灯火中变得紫黑。不过一个时辰,右贤王曼顿、休屠王醍醐逐疆和浑邪王达达索等人率众飞马赶到,也像左贤王拉祜共那样,扑到头曼尸首之前,也都以一副极度悲戚的神情,割面痛哭。

  夜幕大幅度降临,星辰显露,热风变凉,哭声也逐渐停息。这时候,早有人拔掉了头曼身上箭矢。令人吃惊的是,这些羽箭与匈奴、东胡乃至月氏等部族常用的不同,顶部的铁头四周,环着四根状如青稞籽粒的铁片。奴隶们在地上垫了一片麻布,将这些箭矢放在上面。将头曼尸体清理完毕,正要裹起的时候,出身兰氏家族,现为辅弼骨都侯的兰木走到近前,伏在头曼尸首之上,大哭一阵。无意间,看到了这些与众不同的箭矢。

  兰木咦了一声,停止悲戚,俯身捡起一支,两只手掌握住箭杆,打量了一番,抬头,若有所思一下,又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把箭矢放在原地,转身向自己的帐篷快步走去。此时,都不乌拉急匆匆走到冒顿大帐。冒顿见到,起身叫了一声“额娘”,都不乌拉嗯了一声,站在冒顿面前说:“按我匈奴族制,大单于新丧,太子应当主政。我儿为何在此闷坐?”

  说完,都不乌拉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冒顿。冒顿说道:“额娘所言之理倒是没错,然左右贤王及贵人大臣们至今缄口不言,儿臣若是擅自入主单于宫,若是众人不服,岂不得不偿失?儿臣以为,还是少安毋躁的好。”都不乌拉闻听,大声说:“人言太子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果然不假。”说完,转身朝着门外大声说道:“你们都进来吧。”话音刚落,只见门帘掀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冒顿帐中。

  都布拉齐和达利加进门,面对冒顿和都不乌拉双双躬身说道:“骨都侯都布拉齐、巫师达利加见过国母及冒顿太子。”都不乌拉阏氏走到二人面前,盯着两人说:“单于崩丧,太子乃我匈奴大单于唯一继承人,然当下形势复杂,众臣各怀心机。太子由不宜擅自落座,为今之计,需忠实大臣簇拥而立,方可消除众臣疑窦,堵人口病。”都不乌拉说完,都不乌拉和达利加心神领会,齐声对都不乌拉说道:“国母放心,臣等这就去办。”说完,二人便又躬身而退。

  单于宫内灯火辉煌,冒顿、都不乌拉、拉祜共、曼顿、兰木及达利加、须卜氏家族贵人亚布答拉、休屠王醍醐逐疆、浑邪王达达索、前左贤王之子呼衍贝其等人先后入宫,像往常一样,分站两旁。都不乌拉大阏氏站在单于贡案之下,高声道:“今我大单于遭人杀戮,御龙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按我匈奴族制,冒顿身为太子,理当嗣位。即日主持大单于葬礼及国家政事。”

  都不乌拉说完,台下贵人和大臣们立马骚动起来,交头接耳,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发表意见。巫师达利加使劲礅了一下桑木手杖,出列大声说:“臣昨日夜观天象,帝星西移,主太子嗣位,臣以为,当顺应天意,故同意太子继位,领位单于。”达利加还没有说完,都布拉齐也出列大声道:“太子嗣位,天经地义,老臣亦恭迎太子登龙庭,继承大统。”

  这两个人一说,贵人和大臣们又是一阵交头接耳。骨都侯兰木快步出列大声说道:“大单于新丧,且遭刺杀,大仇未报,真凶未擒,在下以为,待查明真相,擒获真凶之后,太子再祭祖祭天,龙袍加身,继承大统不迟。”兰木刚刚说完,拉祜共和曼顿几乎同时站出来大声说道:“兰木大人说的极是,单于身遭杀戮,这在我匈奴史上,旷古未有,如此大辱,不雪不消,必令臣民心寒,众族耻笑。”

  大臣们见二位朝廷重臣,左、右贤王如此一说,立即随声附和,或是频频点头。浑邪王达达索出列说:“老臣以为,大单于新丧,国不可一日无主,在此之际,必要新主登基,主张大事,太子为大单于生前所立,理当此时继大单于之位。”众臣听浑邪王这么一说,又是一阵唧唧喳喳,莫衷一是。正在这时,宫门大开,两位带长刀的护卫押着独立大将军吐哈走了进来。

  骨都侯都布拉齐快步走到吐哈面前,伸手抓住吐哈的前襟,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弑君之贼乃独立大将军吐哈也,按我匈奴律例,可立即五马分尸,诛灭九族,以消大单于惨死之恨。”说完,两名护卫便又押着吐哈向外走去。忽听一声大喝,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骨都侯兰木脸色涨红,豹眼环睁,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兰木大声说道:“独立大将军吐哈跟随大单于数年,从无一丝冒犯,怎会有弑君之为?大单于尸身之箭,形状奇异,若老臣所料不错,此乃我匈奴唯太子冒顿专有。”

  说到这里,兰木猛然转身,看着站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冒顿,厉声说道:“如果老臣判断不错,乃是太子弑君篡位也。”此话一出,众臣愕然,巫师达利加走到兰木面前道:“骨都侯此言虚妄,在下以为,万不可牵涉宗族斗争,更不可因箭而疑。没有亲眼所见,还是不要信口开河为好。”都布拉齐也开口说:“兰木仅凭箭矢断定此事乃太子所为,未免太过武断了。”一直在旁边冷眼相观的大阏氏都不乌拉忽然站出来,对着兰木大声高喊道:“兰木心怀叵测,污蔑太子,该当何罪?”说完,又转身对着宫外大声说道:“来人啊,将此忤逆之贼拿下!”

  拉祜共和曼顿相互看了一眼。拉祜共一扭头,冲着跑进来就要将兰木按到在地的护卫吼道:“且慢!”护卫一看是左贤王拉祜共,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都不乌拉阏氏的脸色,脸露犹豫。都不乌拉正要发作,只听拉祜共说:“辅弼骨都侯兰木所言,未必就是认定弑君之事真是太子所为,只不过猜测而已。大单于遇刺,尸骨未寒,真凶未擒,太子若仓促登基,恐惹人怀疑。”

  拉祜共话落,始终站在拉祜共身边的右贤王曼顿也接口说:“大哥身为匈奴太子,已是不争的事实。终会荣登大宝,为我匈奴单于。我看,也不必急在一时。”从始至终,冒顿站在那里,脸色凝重,始终不发一言。都不乌拉听了拉祜共和曼顿两人的话后,立即开口道:“二位大王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匈奴大单于遭此不测,国内无君,东胡月氏,甚至楼烦、丁零等贼必然趁虚而入,以我之见,太子还是早登龙位为好。”

  3

  都不乌拉阏氏说完,皱纹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直逼曼顿的眼睛。曼顿心中一凛,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头曼单于托拉祜共带去的那些话。不由得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拉祜共见曼顿神情有异,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刚刚站定,就听兰木又大声说:“鸣镝飞箭,在我匈奴,独太子之军所有所用,无论如何,太子也难逃干系!”

  兰木话音没落,只听得一声怒吼,众人再看,只见巫师达利加的桑木手杖已经落在了兰木头顶,随后是噗的一声闷响,兰木的脑袋就分裂开来,白花花的脑浆随着身体摔倒而溅了一地。众人齐声惊呼,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巫师达利加。只见达利加仍是满脸怒气,鼻息咻咻。冒顿一声大吼,一个纵身,欺到达利加身边,一探手,就把达利加手中的桑木手杖夺了过来。

  达利加见状,怒气尽敛,看着冒顿,扑通一声跪下道:“太子息怒,小臣气急,本想教训一下信口胡言的兰木,没想到用力过大,致其死命,小臣愿以死相抵。”说完,达利加便从袖口掏出一把径路刀,兀自向自己的脖颈削去。冒顿见状,抬起桑木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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