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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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虬-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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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儿子陈大虬拴住了儿媳妇毕莲仙的心。虽然她并没有拿到媳妇和干儿子之间“过界私情”的真赃实证,但她凭着女人的本能断定,媳妇能下那样的决心,跟她爱着干儿子陈大虬肯定有着很大的关系。
  莲仙过门不久,天时妈就看出媳妇对干儿子产生了情意。这情意是从她看大虬的眼神中飘出来的,是在给干儿子端汤送水的动作中流出来的。那眼神如同一团又温暖又轻柔的丝线,常常在陈大虬的脸上、身上缠绕滑动。媳妇和干儿子说话时的声气,也像含着浓浓的蜜的味道。凭着女人本能的直觉,她立即意识到,男人味儿十足的干儿子已经把儿媳妇的魂儿勾走了。
  这原本是一件令她十分气恼的事,然而她却不怨干儿子。长得让女人一见就动心并不是陈大虬的错。儿媳妇的魂不守舍,不是陈大虬“攀枝逗花”,而是毕莲仙“落英扑面”,自愿沾上去的。 。。

第04章  义子明志披肝沥胆  干妈顾家觅计寻谋(6)
最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时妈心里非常生气。气得想砸锅摔碗,想拿刀子在谁身上戳几个窟窿!她恼恨儿媳妇,也更加恼恨自己。她非常清楚,媳妇暗恋上干儿子的祸根,就是闹房那晚埋下的。她真后悔当初不该叫大虬去扮假女婿。新房闹不闹,有啥要紧?冷清就冷清点,天塌不了地陷不了,难道不闹房娶到家的媳妇还会飞了不成?可是自己当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邻里乡党的怂恿下,居然采纳了那个“借假女婿凑热闹”的闹房意见。闹房闹房,房倒是闹得很热火,可如今闹出这么个不菽不麦的尴尬局面,不是木匠戴枷、铁匠戴铐——自作自受么?
  不过,天时妈是精明的。天时妈的精明就精明在她是很会想事的。一阵气恼之后,她马上又想开了:不怨不怨,不怨闹房。怨闹房的啥呢?出现这样的情景,原本也不在于闹房时怎么个闹法儿。男女情分的事情,就跟天上下雨河里流水野草发芽树木开花一样,那是自自然然的事情,是谁想挡也挡不住的事情。就是没有闹房时那一场戏,媳妇早晚也能见着大虬的。她若是真爱大虬,迟早都会爱上的。
  好在干儿子陈大虬倒还老诚,不管媳妇的目光多么柔媚,声调多么润甜,语气多么绵软,大虬都似乎浑然不觉。端过水来,他洗,递过手巾来,他擦,洗过擦过了,憨厚地一笑也就完了。茶打来了,他喝,馍拿来了,他吃。吃了喝了,也还是那么憨厚地一笑。有时也搭几句话:“嫂子,你做你的活,洗脸水我来倒。”“嫂子你也吃。不要招呼我。都是自家人。”偶尔也拿闹房时的事说几句笑话,但大样子是规规矩矩,本本份份,看不出有啥非分之想。
  不过天时妈心里也明白:大虬老诚是老诚,但那心眼也是极通灵的。正处在春情勃发时期的男人,哪个对男女之事不跟馋嘴猫儿似的?有道是“石头也怕大火烧”呢,如果媳妇这边的“火势”不减,干儿子这块“石头”保不准哪天也会被“烧化”的。
  为了免生尴尬之事,天时妈当机立断——自己掏钱给大虬娶媳妇。她想,大虬有了媳妇,不但拴住了大虬的心,也能断了莲仙的念头。果然,当大虬和他的新媳妇罗英入了洞房之后,天时妈终于看到了儿媳妇明显充满着失望甚至忧怨的目光。
  天时妈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夜里梦也做得香甜了。
  莲仙生了暄璋以后,天时妈悬着的心就更稳当地放下了。她看得出,媳妇很爱孙子,命根根心尖尖似的爱得不得了。媳妇把爱恋,把柔情,全都倾注到小暄璋身上去了。她几乎再也没有看到媳妇眼里那种让她焦虑让她恼恨的眼神了。
  送天时到县上医院去的那天,莲仙跟大虬回来时天已黑了好久,她一心挂牵着儿子,见面只问天时的病,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听大虬莲仙把天时在医院的长长短短说完之后,她攥成一疙瘩的那颗心才松了下来。然后才想起来问:“吃罢晌午饭那阵子,雨大得怕怕,那会儿你俩在哪搭哩?”
  没等大虬回答,莲仙已接口说道:“在半路上一个好心的庄户人屋里。要不是人家心好让我们躲雨,说不定把俺能淋死呢。”
  老婆听了,一个劲儿地感叹:“在家行好事,出门遇好人。没淋就好。”她并没往别处去想。
  儿子死后的这些日子里,她忽然从媳妇身上又觉出了那种让她不安、让她气恼的东西。而且凭直觉,她断定媳妇和干儿子之间已经有事情发生了。然而此刻,她心里已不再是单纯的气愤和恼怒,而是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从纲常伦理说,她不愿意他们之间发生那种事。从家族脸面、门户声望说,她更应该对那种事深恶痛绝。但是,从冯家目前的现状和未来的光景说,她倒有些盼望媳妇能和干儿子在一起相爱相亲了。

第04章  义子明志披肝沥胆  干妈顾家觅计寻谋(7)
儿子撒手而去,媳妇若硬要改嫁“后走”,她挡是挡不住的。亲家老两口来访时跟媳妇的一席话,就是递给她的一个的信号。媳妇若是听了她爹妈的话,真的改嫁走了,丢下自己一个风烛残年的孤老婆子拽扯着一个不懂人事的小娃娃,日子的艰难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如果大虬能拴住媳妇的心,媳妇不“后走”,加上大虬的善良和吃苦耐劳,那么,她的孙子,她的家业,她的后半生以及她的养老送终,不就都有了依靠吗?
  媳妇给她爹妈的回答,等于给天时妈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除了感戴媳妇对她的情义之外,也深深地感激着干儿子陈大虬。毕莲仙是一茎叶儿绿得闪亮、须儿嫩得冒水的生命力旺盛的青藤;她之所以不向别的枝干上缠绕攀爬,全是因为碧竹寨里有陈大虬这棵强悍伟岸壮硕挺拔的大树啊!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精明的老婆子心里萌生了那个计划,那个在外人看来有些可耻但她自己觉得十分合宜的计划。尽管这计划有无奈的酸涩,甚至还有些“阴谋”的苦辣,但和冯家的后人有人抚养、冯家的产业有人照料这样的甘甜比起来,这点儿酸涩、这点儿苦辣又算什么呢?
  当然,实施这样一个计划,还有两道“坎儿”横在老婆子的心上。一是把大虬跟莲仙撮合成了夫妻,罗英怎么办?当初是自己害怕莲仙恋着大虬,才急急忙忙地把这个可怜的并不漂亮的女子送到了大虬身边。而往后想要大虬跟莲仙在一搭,把这个苦命的女子怎么处置呢?自己这样做,亏良心不亏呢?
  还有,想让大虬跟莲仙成夫妻,原本是想借大虬的力量保住冯家的家产,可大虬要是和莲仙也生出个裆间带把儿的“主儿家”来,冯家浑浑全全的一份家当,不就要让姓陈的分去半壁江山么? 老婆子你这样煞苦费心绕了这些圈圈套套,值么?
  不过这两道“坎儿”天时妈很快就迈过去了。她是这样给自己开导的:人要会算账;更要有良心。凭天地良心说话,在老掌柜的死后这几年里,天时体弱多病;虽说莲仙也能屋里地里忙活;但说到底也是个妇道人家;没有陈大虬顶天柱子一般撑着;这个家的架子不全败落怕也塌得七歪八斜了。且不说大虬将来跟莲仙会不会有儿子;就是有,那也是大虬的儿子。既然大虬成了你的儿子;大虬的儿子理所当然也就是你的孙子,跟暄璋一样是你的孙子,就是跟暄璋平分了这份家产;也比败了家强得多呀!一旦败了家,你的暄璋不是连一分一文一针一线都没有了吗?比起败得山穷水尽米光面净,能得一半的家业也是你孙子的幸运哪!
  至于罗英,其实也不难办。自打罗英跟大虬成亲以后,村里人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来大虬并不爱罗英。虽说两人从没红过脸拌过嘴,大虬从没当众骂过罗英一个脏字、手指头从没在罗英身上重重地弹过,但是两人的行容举止,却像小池塘的水一样,很平静也很平淡,没有波澜也没有浪花。他们只不过是一对搭伙儿过日子的男女,说不上情也谈不上爱。更何况,成亲好几年了,罗英也没为大虬生出个一男半女来。罗英如果愿意改嫁,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死了媳妇的男人;如果她不愿意改嫁,仍然可以留在陈家,就只当自己给儿子娶了两房媳妇。这方圆村寨里的富裕人家,娶两房三房媳妇的并不罕见。以自己现而今的家道儿,说给儿子娶了两房媳妇,谁都不会大惊小怪的。
  于是,她常有意无意地造出机会,让莲仙跟大虬单独呆一会儿。
  冬日的早晨,暄璋怕冷,天时妈便搂着孙子在被窝里睡觉。暄璋闹着要吃馍馍时,天时妈顺便问媳妇:“天有啥时候了?”
  莲仙看了看外边,说:“日头刚到崖顶。半早晨了。”
  天时妈说:“大虬一大早黑愣愣地就起来扎地去了。做了半天活,肚子怕也饿了。你把刚烙出来的锅盔给大虬送些去。”
  毕莲仙高兴地应道:“对。我这就去。”
  ……
  然而,几次这样的机会“造”过之后,她的“战略计划”似乎并无收效。这“无收效”是从媳妇的脸色和眼神里显现出来的。她让莲仙和大虬单独相处了几回之后,原以为会看到媳妇像鲜花经了雨露之后那种容光焕发,那种神采飞扬,那种走路飘脚飘手的形容神态,然而媳妇跟干儿子单独呆过之后回来,眼睛里却无精打采,流露出来的是失落,失望,甚至是怨尤。渐渐地,天时妈看出媳妇脸色有些憔悴,那桃花似的脸蛋儿隐隐地有了黄叶儿的感觉。那身子也明显地消瘦了。天时妈判断,正气的干儿子可能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拒绝了或者说辜负了媳妇的情意,不敢接受媳妇向他表示的情爱。而这“不敢”的原因,十有*是害怕——他害怕对不住死去的天时,对不住有恩于他的冯家。
  看着媳妇的模样,天时妈决定加快她实施“战略计划”的步伐。不能跟干儿子结为夫妻,媳妇虽然不至于立刻离家另嫁,但就是这一番苦苦相思把她忧累出病来,也是家中的不幸。这样一个祸不单行的家里,再不敢雪上加霜了。小暄璋已经没爸了,他再不能没有妈呀!为了能让媳妇安心守在冯家,她必须尽快让大虬将媳妇拴住。她决定给大虬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他从心里彻底打消那种“对不住”的负罪感。
  这就是她想约大虬娘一起去上会的主要目的。给大虬“捅破窗户纸”前,她要先给大虬娘说明白。她不仅想把大虬和莲仙撮合成一对儿,甚至还想让大虬拥有两个媳妇、两个老娘和一个儿子,两家人光明正大地合成一家人。尽管她觉得大虬娘应该是很乐意的,但这些话又似乎不能直戳戳地说,最好是在逛会时说笑之间说出来,这样谁都不会因为觉得蹊跷而尴尬。
  她没想到春芽儿到月子了而罗英恰好要去娘家,约大虬娘逛会的计划竟落了空。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大虬明天将陪他们一家三口人去逛会,即便在会上不能把话点明说透,她也一定要用别的法子让大虬悟出她的意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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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香泉镇玉锁传心事  暖窑屋红灯耀柔情(1)
天时妈刚走不大工夫,大虬回家了。
  大虬娘说:“明天你干妈想带上莲仙、璋璋去上会,约我来了,我不得去,我得服侍春芽儿去,英娃也得回娘家给她爸跟兄弟做几天饭去,你就替我娘们陪你干妈逛会去吧。好好叫老婆子散散心。你天时哥死了以后,你干妈心里头苦啊。你一定要叫她开开心,听下了没?”
  大虬连忙应声:“听下了娘。你放心。我一定叫干妈逛得高高兴兴的。我这会儿就去拾掇推车子……”
  猛听到母亲叫他陪干妈跟莲仙逛会的话时,大虬心头由不得扑嗵扑嗵狂跳了几下。娘跟罗英不知道他心头为啥狂跳,可他自己心里明白。
  这些日子,他的心其实一直在矛盾痛苦中不停地挣扎。
  那天他跟春来在竹林说的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他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当“重然诺守诚信”,“说是钉子便是铁”。既然答应了冯天时,就非挑起这副担子不可。不管这副担子有多么沉重,也一定要挑起来,挑下去,一直到精疲力竭挑不动的时候为止。
  他没读书时,听老人们讲说过《三国》;读了书以后,也一字一句地看过《三国》。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诸葛亮,自己入根儿就没有诸葛亮那么高的材料,但他仍然觉得冯天时临终时给他的托付,很像是刘备在白帝城托孤。既然像白帝城托孤,自己往后也就该像诸葛亮辅佐后主守江山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每想到这一层,他便想起杜甫《蜀相》中的诗句:“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从心海里涌起的情感,竟也常常英雄一般悲壮与豪迈。
  在大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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