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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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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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收到了大哥的来信,证实我和二哥的猜测没有错。他被批斗、抄家,定为“右派反攻倒算”的顽固份子。但他是战火中过来的人,经过生死考验,把一切都看淡了。他挺低调,自嘲为‘死猪不怕开水烫’,并不在乎。政治风云变幻莫测,对于我这样一个书呆子,还是明哲保身最为上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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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发出了“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这一天,是6月26日,以后就称谓“六二六”道路。

  医院闻风而动,组织医疗队下矿山、上农村,我也报了名。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心力交瘁。我需要到一个新环境,冷静一下,反思反省。尤其和鲁华的暖昧关系,要有一个了断。爱情的天平上有了政治这个法码,容易失衡。但我很欣赏她的正直善良、仗义,也很珍惜这段感情。但现实是严酷的,我必须冷静的面对,尤其在这个时候,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下来,也许有助于问题的明朗。虽然这是个痛苦的抉择,但必须如此。下乡正是个机会,鲁华兴匆匆的跑来找我,她也报了名,我俩竟是不谋而合呀!

  我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靠江屯。这是松花江边的一个小村落,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我们医疗小组只有三个人,我被指定为组长,还有两位女性,一位是妇产科的俞大夫,还有一位是针灸科的小裘。她俩被安排进了农家,我住在生产队的办公室兼作诊室。

  一早我就起来了,披衣坐在窗前,铺开信纸,给鲁华写信;这是我们的约定,至少三天一封信。她没下农村,更没能如愿和我分在一起。而是去了煤矿医疗队,到了井口医疗站。

  鲁华;你好!,

  我已到了农村。虽然以前我下乡参加过夏锄劳动,读过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小说,看过同名电影。但我真正接触东北农村还是第一次。使我感触最深的是农民的纯朴、豪爽。生产队的支书、队长和社员群众,像迎亲人一样接待我们。尽管这是个贫穷的生产队,生活条件比较艰苦,这对我是个极好的锻炼和考验。

  从喧嚣城市,来到偏僻的农村,尽管一时难以适应,但在精神生活上,这里算得上‘世外桃园’了。我所在的靠江屯,是‘开拓团’的旧址。当年日本军国主义妄想把东北变成他们的后方基地,从日本大量移民到东北,成立了开拓团。光复之后,辽吉冀鲁的农民,闯关东在此安家落户,尤以山东人居多。还有‘三年灾害’时,下放的的干部和工人。

  我们遵照上面指示;访贫问苦,巡查摸底。粗略统计,发病率高达30%以上,几乎家家有病人,除了‘风湿病、气管炎、肺结核’等常见病,还有‘甲状腺肿、佝偻病、软骨症’等地方病。村里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只有一位年长的‘土郎中’。他拉着我的手,恳切地说:“欢迎你们来啊,我一个糟老头,虽然小时候撮过几天药,懂得一点医道,对乡亲的病,束手无策啊!’一位老大娘气喘吁吁的说;“要不是毛主席,像你们这样城里的先生,我们请也请不来啊。”农村缺医少药,农民求医若渴,感到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

  信写到这,听到外面有人急促的喊:“大夫呢?城里来的大夫呢?”只见一个中年农民闯了进来,“你是大夫吧?快去救救我的孩子。”“孩子怎么了?”“他抽风抽过去了。”我背起急救包,二话没说,就跟着出了门。

  到农村半个多月了,北疆春迟,大地虽已解冻,尚未披上绿装。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大葱、韭菜、菠菜、小白菜刚冒出些许嫩芽。在旮旯角,野草泛出几抹新绿,平添了几分生气。高大的白扬树,在春风中摇曳着发青的秃枝、似乎在向春神招手呢!

  远处不时传来爆裂声,开江了!松花江正在跑冰排,听说今年是‘文开江’。我想起高煤海和其开江有关的身世,又想到杨婕、文鹃,想起那些同窗情深的岁月。不知他们近况如何?在江南,早已是春雨潇潇,布谷声声,一派春耕风光了。黑土地,也终于开始苏醒,松花江的咆哮不就是信号嘛!

  我们的任务是巡回医疗,走屯串户,访贫问苦,送医送药。由于春季病人多,以靠江屯为圆心,十公里内的村屯几乎都到我们这里看病。24小时不消停,还常被邻村请去往诊。

  人手不够,我们带的免费药有限,一时感到压力挺大。被人们誉为毛主席派来的大夫,我们更不能推诿病人。幸为我有点内科的底子,对内科、儿科的常见病,尚能应付。春萌病发,慢牲支气管炎、风湿病人最多。小裘的中医针炙派上了用场,尤其是针炙,颇受欢迎。俞大夫看妇科,她说:“由于卫生条件差,这里的妇女十有*有妇女病。最严重的是子宫脱垂,俗称‘掉茄子’。原因是生孩子多,产后没能充分休息。”一天天忙得不亦乐乎,但感到非常充实。见到病人那种期盼和感激的目光,我们由衷的感到欣慰。

  我们在生产队里搭伙,每人交三角钱,一斤粮票。队部有一个看门人,既是管理员又是服务员,还是炊事员。零丁一看,是个累弯腰的老头。其实他不到二十岁,严重的罗锅(脊柱畸形),站直了也不到一米五。他是烈士遗孤,为人热情开朗。他最高兴的事,是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还私下问过我;“能否开刀搬正罗锅?”他本姓宗,人们称他小罗锅。我们叫他‘小罗’,和我们相处得挺好。他是当地一本活字典。不管哪个村来的病人,他都能说出他的背景,有时还自告奋勇的陪我们去往诊。

  每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大楂粥,咸菜疙瘩。他烙的‘苞米饼’又脆又焦又甜又香,可惜一个礼拜也吃不上一回。清明节那天,他不知从谁家里,要了一把韭菜,炒了一盘鸡蛋,还从村里供销社给我们买来一斤‘土烧酒’。酒一下肚,他的脸就红了,话也多了,给我们讲了不少当地的轶闻趣事。

  刚端起碗要吃中饭,只听‘吁一吁一”的吆喝声,一辆马车冲进院子。车老板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嘴里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小罗撂下碗筷;“咋的了?”“老孙头,他,他…”“别着急,慢慢说。”老板一把拽住我,“你快看看吧。”

  马车上码着五六个麻袋,麻袋上躺着蜷曲成虾米似的老孙头。我一碰他,他嗷的叫了一声。我忙招呼;“快把他抬进屋去。”他不能平躺,手捂着下身的*,呻吟不止。我让他脱裤子,他说啥也不肯。小罗一把扯下他的棉裤,骂着说:“这老孙头,啥份上了,还封建!?”里面没有*,只见阴囊像个猪泡似的,肿的发亮。我明白;这是‘赫尔尼亚’,学名‘腹股沟疝’,当地俗称‘小肠疝气’。

  我问老孙头;“掉下来多长时间了?”“约摸两个时辰了吧。”车老板说:“我俩一早去‘公社粮站’拉种子,老孙头逞强,连扛了五个麻袋,突然疼的不行了。”我仔细的给老孙头作了检查,试着按摩还纳掉下来的疝内容物,还让裘大夫试着针炙,但都无济无事。我摸了摸疝口,挺紧的。我知道这是肠管在疝口绞窄,引起了‘嵌顿’。要在医院,做个小手术就能解决了,可这是偏远的农村,就难办了。

  我寻思着;时间一长,嵌顿疝引起肠梗阻、肠坏死,就可能危及生命。时间就是生命,拖延不得。我向闻讯赶来的张支书、宗队长说明了病情,赶紧送医院手术。支书和队长嘀咕了一阵,犯难的说:“送县医院得过江,江里正跑冰排,不能下船。”“附近有没有别的医院?”我问。“有倒是有一个,阿凌达农场医院,但不知道能不能开刀?”俞大夫插嘴说:“作这手术倒是小菜一碟,没条件没器械也不行啊。”小罗没太听懂,问小裘:“俞大夫说的啥意思?”“就是说没有手术条件。”“什么条件?”“开刀要有手术室,要有器械,还要消毒,穿手术衣,戴手套,麻烦着呢。”小罗挠了挠头,转了转眼珠;“广播里说,解放军医疗队在炕头就能开刀,是真的吗?”一句话提醒了我,我也从报纸看过类似的报道;“可我们没有手术器械啊!”我有些懊恼的皱起了眉头,张支书恳切的说:“这老孙头一大家人哪,还有个病病歪歪的老娘。全指望他呢,你们给想想办法,死马当活马治,有啥问题有我们兜着。”我真有些左右为难,宗队长也说:“老孙头是贫农,从小当长工,农家活是把好手。也怪我不该派他去拉种子,他要有个好歹,我咋向他一家老小交待啊!。”

  这真是逼上梁山,只能背水一战了。我问俞大夫;“是不是有个接生包啊?”“有。可里面没有手术器械。”我皱了皱眉,“快去联系一下,公社卫生院和农场医院,有没有器械?”小罗摇了好一阵子电话,公社卫生院说,啥医疗器械也没有。农场医院是院长接的电话,他挺热心的问了情况,回答说他们只有一个做‘女扎’的‘计划生育手术包’。我一听,喜外望外,我做过女扎,知道这个包里的器械,虽然少了一些,但刀、剪、钳一应俱全。我向他说明了情况,请求支援。院长答应,马上亲自送过来。

  我们紧张的行动起来;把队部办公室的办公桌拼上作手术床,搞了卫生,地上酒了消毒水。还挂了两个新床单,换了两个大灯泡。俞大夫忽然问:“没有麻药咋办?”我果断的决定;“针麻。小裘,行吗?”小裘说:“试试吧。”过了近一个小时,听到了马蹄声,穿着一身旧军装的陈院长骑马赶到,我紧握他的手:“你们还是军队作风啊!”“救人如救火,这我懂。”

  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陈院长当了我的助手,俞大夫充当器械护士。针麻效果不错,手术进行的挺顺利;切开皮肤,分离皮下组织,剪开筋膜,嵌顿的肠管就露了出来,已有些发紫,我小心的把肠管纳回腹腔。刚松了口气,难题又来了,没有缝合线,疝门闭不上,俞大夫建议用纳鞋的麻线,我沉吟了一下,忽然灵机一动,就地取材,取下一块腱膜,折成条条,分三次缝合了‘疝门’。用细麻线缝合了创口。陈院长不胜钦佩的说:“你真有招。”手术顺利结束,等在外面的人都涌了进来。小罗锅到我跟前,“方大夫,你真行。我以后作罗锅手术,一定找你。” 

  宗队长吩咐小罗;“快,快去打酒。”这顿庆功饭很丰盛,吃了两个钟头。淳朴的农民,倾其所有,有猪肉粉条、咸鸭蛋、大葱醮酱、小鸡炖蘑菇、红烧兔块。在贫穷的乡村,这都是稀罕物啊!我夹肉的筷子,怎么也不好使,心里漾着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农民,才是我们共和国真正的脊梁啊 。。

(19一132)
靠江屯,临江有几排高大的白杨树,它们像卫士似的守护着有几分传奇色彩的小屯。听小罗说,不远处有个废用的飞机场,是小日本当年侵略中国的罪证,无数劳工惨死在这里。

  起早我去那儿蹓哒,望着一个个隆起的飞机掩体,虚幻着当年硝烟弥漫的情景。联想到风起云涌的这场*。不知要把中国引向何处!?

  我见一个小女孩和小罗比比划划的,不知干什么。她见到我扑的跪下了,我吓了一跳。她抱住我的双腿,怎么也拽不开,我只好问:“小罗,咋回事?”小罗拉起这个小女孩;“这是个小哑巴。”

  这女孩长得挺俊俏的,看上去不到十岁,一双求助的眼光,可怜兮兮的望着我。小罗解释说:“可怜这小哑巴,五岁时打链霉素打聋了耳朵。不久,又就没了娘,爹又病恹恹的。她想说话啊!”我摇摇头;“哑巴说话,铁树开花,难啊。”小哑巴比比划划的说起来,我也没弄懂什么意思。她吱吱呀呀的哭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我接过来一看,报上有一张照片,登载着某解放军医疗队,勇闯新路,用针炙治疗聋哑的事迹。

  我明白了小哑巴的来意,就和小裘商量:“能试试吗?”小裘瞥了一眼报纸,有些为难的说:“针炙治聋哑,我早就听说了。可‘哑门穴’这个禁区,我可从来没扎过呀。”“既然有了先例,那你就试一试吧。”“出了事怎么办?”“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就不会出事。”小裘故意拿出那根最长、最粗的针炙针,在小哑巴跟前晃了晃,小哑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咧开嘴笑了。

  小裘先后给他扎了六个穴位,小哑巴真的挺坚强,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扎‘哑门穴’时,小裘胆怯了起来,我鼓励她:“慢慢进针,看看她的反应。”针扎进了哑门穴,小哑巴兴奋的“啊”了一声,我们松了口气。以后小哑巴天天来扎针,见到她和小裘那亲密的样子,令人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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