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养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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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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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况且,他早已不当我是母后了。”

    四个皇子中,李弘仁孝,李显憨厚,李旦风雅,然将来最有成就的皇子确只有李贤。只是我知他的诡异身世,心中困扰,一直以来,我总是无意地轻慢这个儿子,他亦有所觉,对我,总不如其他孩子那般贴心。如今他虽败于我手,但我知道,他是不会低头的,他有着与我极为相似的硬气,至死不会认输,积重难返。

    “身为太子,有千里之志欲征天下,并不是他的错。”怒战痛苦地摇摇头,“但他从未想杀你,你亦不能取他性命!”

    “怒战,自你我相识起,你就该知道,善良一词与我无缘。”

    我亦摇头,“杀人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怒战忽轻笑起来:“自你杀义父那日起,我便已知,你是一个即使手刃生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无情之人……”他顿了下,嘴角缓缓襂出血迹。

    我看着他慢慢倒伏于石桌上,平静地道出一个足可令世人窒息的惊异真相:“沙漠一夜,李贤,确是我与你的孩子。”

    “从我第一次见你,我便有预感,终有一日,我必死于你手……我只知你在梅花丛中埋伏了杀手,却不知,你连自己都舍得下毒……”怒战如呓语般说着,“我真想一剑刺入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看看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有着什么样的一颗心……”

    仿佛只是沉睡,他静静地倒下,再无声响。

    一旁的梅花丛中,黑衣素玉飘然而出,单膝跪于我面前:“皇后娘娘。”

    “你退下吧,这已用不着你了。”望着怒战的尸体,我只觉心疲累不堪。

    我探身,端起那杯残酒,指尖轻拂杯沿。女儿泪,是毒中珍品。不知从何时起,我每晚睡前都服下一滴,竟品到一丝别样的滋味,至此,世间所有的毒,都无法令我倒下。

    遗骨埋尘,人世冷冷。

    狂风骤起,梅枝乱颤,玉蕊琼靥忽地有了生气,随风而去,雪瓣冰痂碾作尘,一片血斑渲染,绽开,凝固。

    “母亲,连你亦无法认同我么……”心中哀痛,我将壶中的酒全数饮下,心中忽然释然,有某种喜悦萌发。终于,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也就不再有任何的愧疚。

    我斜斜靠在石阑上,一痕浅淡微霜溅上我的衣襟。

    如此,一醉便好。

    ***************************************

    绿萍浮水,青莲满池,不过转瞬之间。

    太子李贤的谋逆罪名被判成立,皇后太子之争,就此分出胜负。缠于病榻的李治匆匆传旨,此事不必再追究了。

    我只冷冷地说道:“为人子者谋逆,天地所不容,大义灭亲,何可赦也!”

    李治无言而对,最终网开一面,免去李贤一死,废为庶人,幽禁于宫中。

    从东宫搜出来的数百甲胄运往天津桥当众焚毁。李贤交游广阔,王公大臣好友众多。

    不久,他的心腹张大安首先被流放,而后郝处俊罢相,李义琰也在不久后托病退休,曹王明、蒋王炜、东阳公主,乃至一众开国功臣如张公谨、唐临等的后人都被牵连进来,皆流放出京。

    这一场血腥的清洗,牵连死亡之人不计其数。经此一劫,太子的势力基本被肃清干净,而我的权威与威信也牢不可破地树立了起来,我很快便将裴炎与薛元超则分别升为两省长官侍中和中书令,而后将李显立为皇太子,改调露二年为永隆元年,大赦天下。

    窗外一派锦绣,凝脂敷锦,流灿若金。

    我静坐案前,手上不停,银针上下轻摇,在白绡上疾绕数圈。而后我放下银针,将绣品摊平,问上官婉儿:“你看我绣得如何?”

    白绡上一丛白梅浮在斜晖中,竟有气韵的波动,如一缕青烟于我掌上翻腾,

    上官婉儿叹道:“美极……”

    “我已多年不动针线了,如今看来,手艺仍未退去。”我笑道。

    上官婉儿摇头:“不,我说的美极并非指这副绣品,而是娘娘的手。”

    “我的手?”我一怔,缓缓摊开手掌。阳光下,我的手似浮泛流光,白瓷般晶莹细润,如玉凝脂。

    “我的手好看?”我喃喃问道,恍惚中,指尖掌心似乎有什么正缓缓流淌而出,灼红如霰,殷红如血,如暗夜中狰狞的魑魅魍魉,它们游上我的脖颈,迎面扑来。

    这双手,染尽我一生的罪孽。

    上官婉儿自然不知我心中所想,她疑惑地问道:“娘娘,我不懂,您为何要弃长安而来到洛阳?”

    不久前,关中大旱,粮食匮乏,斗米涨到三百文钱。为权者无人喜 欢'炫。书。网'天灾,我却不同。我上奏,请求李治与我一同东巡洛阳。因洛阳的漕运之便,库存了大批从江淮运来的粮食,可解朝中大员的膳食之急。从隋代开始便有关中灾荒赴洛阳就食的传统,所以李治虽病体难支,亦只能劳师远途。

    思即,我微微笑了。李治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病入膏肓,随时会撒手人寰。我曾亲眼目睹太宗皇帝驾崩后的政局变幻,长孙无忌只手遮天的情形仍在眼前。前车之鉴,这令我不得不提早戒备。如今已是最后时刻,一子错,便会满盘皆输。

    “为了一个心愿。”我轻抬手,一流**的银光,微微刺目,倾泻在玉石般冰凉的手上。

    *****************************************

    洛阳一连几天皆有雨,雨势不大,只是那飘飘忽忽、断断续续雨丝在风中眷恋纠缠,仿佛永远割舍不断,不会止歇。

    我踏入李治寝宫时,雨势忽大,满目飘零。雨点细密,砸在屋瓦之上,其声铮铮,叮当乱响。

    李治侧躺于榻上,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缓缓朝我伸出手:“你来了……”

    “我来了。”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绵软而无力,我这才惊觉,他,真的老了。

    一时相对无言。

    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真到了唇边,却是一字也无。

    “媚娘。”

    “嗯?”我一愣,他已许久没有如此轻声唤着我的名。

    他幽幽问道:“你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的那朵黑牡丹么?”

    多少年前的某个秋日,艳色浓密如幄,花气深熏,我在牡丹丛中流连忘返:

    “花妖!”有人在轻快地唤着我,他笑吟吟地将一朵黑牡丹别在我的鬓上,“这是牡丹中的极品‘冠世墨玉’,尤为珍贵,红中透黑,黑中泛红,光彩夺目,与你很相配呢。”

    清凉雨声,淡淡弥漫于天地间,将我的思绪拉回。

    李治握着我的手,深深叹息:“即使这花丛中的牡丹朵朵艳丽,却都比不上你的娇媚。”

    如此多年过去了,他的声音依然温雅平和,眼眸依然深情如水,似一个令人沉溺的梦境。

    “媚娘,你知道么,其实那时我在牡丹丛中躲了许久,一直不敢将手中的黑牡丹赠于你。”李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一抹孩子似的天真与得意,“我看三哥(李恪)将白牡丹戴在你的发上,亦看见大哥(李承乾)毁了那牡丹,而后我才现身。所以,最终,得到你的人,是我……”

    我心中恍然惊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隐忍,是被平庸慢慢虚掩的少年野心,他才是当时那棋局的最终胜利者。

    “我知你对三哥,始终难以忘怀。”李治温和的声音依然在耳畔,“你的那方高山流水,我永生也无法企及。我与你,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你永远在云深不知处的彼岸。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曾爱过我……”

    手仍与李治紧握,我却转头望着檐前成串泻落的雨滴,一颗颗晶莹如明珠。我不曾爱过他么?不,我是不曾爱过自己。

    数十年来,我皆浸在他的眸中,时日一久,便成了一生的烙印,疼痛、难堪,却亦无法抹去。曾几何时,他温暖的手掌,如珠如宝似地捧着我,捧着我在岁月中缓缓沉淀,慢慢变老。而如今,我亦有错觉,似乎老了我仍是他手中的明珠,温情而自然,这是一生的命运牵系。

    在这一刻,我们想起了相同的往事。虽然我们之间的路途是如此的遥远与分歧,但那曾有过共同的最初的美好的记忆,永生无法抹去。

    只是,已回不去了。

    他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你在我怀中笑着,我却总也看不懂你的笑意,稍一凝神便坠入你的眸中,悲欢离合皆为你丝丝牵动。”李治虚弱地笑着,伸手来抚我的眉眼,“你便是那丛牡丹中最变化多端的那朵,世间色相皆袅绕于你的眉梢眼角,你的眸中,藏着毒,隐着妖气,却又甜若蜜糖。我自幼喜 欢'炫。书。网'甜食,喜 欢'炫。书。网'甜的人,生性软弱。软弱与否,起起落落,所以直到如今我仍不懂自己。”

    他并非不懂自己,而是不懂我。纵然是三十年相濡以沫共过患难的夫妻,他仍是不懂我。

    他的手愈发冰凉,我轻轻执起,放在两掌中搓揉。

    “我问过自己,倘若一切可以重来,我是否还会为你的一颦一笑而梦萦魂牵?我是否还会不顾一切地为你争取皇后之位?答案是肯定的。”李治的语调仍是温柔,“我一直宠你如宝,以为你是只轻盈温柔的灵雀,却没料到你却是一只会啄人眼眸的苍鹰。我教会了你如何翱翔,却再也无法束缚你,掌控你的方向了。如今,我真不知自己是爱你,还是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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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李治驾崩



他的声音愈发温柔,如初春暖风,听在我耳中,却字字是寒冬冰雪:“媚娘,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全给你。只是,如今,我要你答应我,不是你的,你就别惦念了。”

    灵雀飞出了丝笼,若不能变成苍鹰,便注定了夭折的命运。幼狮嗜血,一旦得到了操纵他人生死的快感,便再也不可能甘心平庸的人生。

    我静静地笑着,唇角绽出最纯净最温柔的笑意:“好,我答应你。”

    这个男人,他几乎给了我世间所有的一切,而如今,我最后能回报他的只剩一个承诺,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承诺,他亦能瞑目地去了。

    得到我的承诺,李治露出澄静笑意:“媚娘,我真想和你再去看看那丛牡丹……”

    我缓缓颔首:“等雨停了,我带你去吧。”

    “雨停了,”李治虚弱地笑了,伸手似想来抚我的脸颊,他最后的声音随着垂下的手而归于寂然,“那时候,我想……”

    窗外雨势汹涌,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地苍茫间,宫阙模糊,惝若迷离的浮光倒影,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场雨中沉灭。

    眼前浮现出初见他时,苍白少年,温润如玉,羞涩浅笑,眷恋花丛,情丝暗结:“花妖,花妖姐姐,我便这样叫你,好么?好么?”

    “好……”我喃喃应道,微微低头,将唇印在李治的额上,似轻吻第一朵凝露的晨花。

    尘埃落定。

    窗棂大开,似有一滴雨飞溅上我的脸颊,微凉如泪。

    从此碧落黄泉,天人永隔,再也不用相见。

    ***************************************************************

    弘道元年,李治病逝于洛阳贞观殿,命裴炎辅政,皇太子李显即皇帝位。

    长夜寂然,权力的交替亦平静如水,江山已在一夜之间易主。

    李治遗诏:“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於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於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我平和地听着内侍诵读遗诏,毫无戚容,没有露一丝虚伪的哀悼与怀念。

    兼取天后进止。

    只要有这句话便足够了。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李治对我的信任仍未完全消失。

    但仅凭这句话仍不能令我大权在握,因为这遗诏有有两重限制:其一是指军国大事;其二须是在李显不能决断的之时,方才须听取我之谏言。

    翌日,裴炎上奏,以嗣皇帝尚未正式受册为帝,也未听政,故不能干预朝政为由,宰相议政向太后奏议,由太后宣令于门下省施行。

    只是,李显守丧只需短短时日,留给我的时日少得可怜。李治已死,那些潜沉的反对我的人定会接连浮出台面,危机已是迫在眉睫。

    大殿旷远,望之生凉。月华皎洁,如从天而泻的一披雪白丝缎,轻盈地映入殿来。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莺的鸣叫婉啭,遥远得似在天边。

    “情势危急,不知太后可有对策?”如此静美的月色仍入不了裴炎的眼,他稍显浮躁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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