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刑场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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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刑场1927-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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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己也不晓得,到了地下这才明白了是不是!你们莫怨少爷莫怨老天要报仇就找我一个……我红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送你们去阴世,如今我也来阴世,这没啥大不了。我跟你们说:我红翠得了老爷适才那句话,这一辈子就值了,我红翠不悔,不——”
  红翠的声音在这儿嘎然而止,在用最后一口气说完这长长一段话的时候,不知是回光反照的缘故还是因为心情激动,她曾经美丽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尖尖的十指在空中乱舞,尖锐的声音虽然沙哑却仍旧如波涛般汹涌着刺入苏老太爷的耳心,那致命一刀对肺部的破坏使她的呼吸最后停顿于那个“不”字,于是这世上不再有人知道红翠害死苏老太爷其它妻妾的详细情况,红翠的生命就这样最后被定格在这个“不”字,而这个代表否定的字到底在否定什么,那也同样已然谁都不再知道。红翠一生都在争取,争取苏少爷那一颗心里全部的爱,可她在最后的时刻说出了她一生都在维护的秘密,而这秘密可能将她用一生争取到手的爱损失殆尽。
  因为这爱蕴藏在苏少爷的心中,可现在他这颗心已碎成片片随风洒入黑夜不复存在……红翠死了之后的好几个小时,苏老太爷脑子依然一片空白,还恍然梦中。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12)
他不知何时呆呆地从房中走了出来,一个人走入了茫茫夜色。他走出门的时候好象也有人问了他一句什么话,他也答了一句什么话,可是他已记不得。他只知道因为他这句话,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有个胆大的儿子鼓足了勇气进到正堂卧房里面去证实了红翠的死亡,跟着苏家大宅才开始有了响动,继而很快笼罩在一片波涛般的号啕大哭之中……
  乡民的混战开始不久,黄大扣就脱离了战斗。
  人人都忙着打架,所以没人留意他,苏家的人们更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呆了,几个胆子稍大的则忙着帮助苏老太爷把红翠抬到里屋去急救,没去多留意械斗的乡民,更加没人理会黄大扣,所以他没费啥劲就得以溜出苏家大门。第一回革命的行动就搞成这样,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斗争的瞬息万变使他的心提得老高久久落不下地,心脏嘭咚嘭咚跳得老响而不可抑止,他很肯定地猜测那个卖身丫头出身的地主婆难逃一死,因此也很肯定自己带了命债若被逮住同样难逃一死,可他不想死,他干革命的目的是希望活得更好一些,唉,这世人再苦再难,又有谁真个想死了?
  黄大扣在山里乱转到天擦黑时分,肚子响起的声音将他混乱的头脑提了个醒。家是回不去了,看来今晚就得走,能走多远就多远。但在走之前,他还得去找一个人。
  都是这个该死的谢云山,好好的拉着老子去干啥革命,现下出人命了,你总不能不理不管吧。哼,你要不管,老子就不走,就等着蹲县大狱,只不过老子蹲县大狱你小子也跑不掉得和老子一块蹲。上杀场老子也得拉你垫背。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往谢云山的住处走去,才走到谢云山的土坯屋跟前,就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
  “这回斗争失败主要是因为组织问题,和黄大扣同志临时决策的正误并无多大关系。”说话的正是谢云山,“看来,要将农民引上革命道路,光给他们讲革命大道理是不够的。农民生活的困境并不是一个地主一个家族造成的,而是整个社会历史发展,社会资源分配不公平造成土地集中在少部分人手里。我们今后的工作重点要摆在教育农民必须凭自己力量改变这不合理的分配制度,落到实处就是先对农民进行苦难教育再教育他们如何脱离苦难改变现状。”
  接着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可我姨娘的事怎么处理?父亲派德义德明连夜去县里报案了,黄大扣以及参加这次行动的乡民怎么安排,这件事怎么善后?”
  “乡民以及善后的事咱们一会儿再商量,黄大扣的蛮干行为必须进行批评教育。”谢云山道,“我找过他,但没找着他。”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的问题是不止苏家饶不了他,这回在械斗中伤着了的人也在叫嚷着,四处找他要他拿个说法。真不知这家伙怎么办事的……”
  “你还怨我!”黄大扣在窗台下听得火冒三丈,跳起来就冲锋进了屋。“不都怨你——拉扯我干啥共产党革命,这回倒好,土豪没打着田地没落着倒叫我背上条命债!这龙田县我是呆不了了,现下要逃荒了,咋办,你得给个方子。你莫说都是我办下坏事啥事都得自己兜着……”
  “还有你苏家小少爷!”他一转头又冲着苏德信发火,“姓谢的要灭你族你也眼睁睁瞧着不开言,你算啥苏少爷!你早开言保不准这事就没了是不是?现在事情做下来了,你也脱不了干系!把我弄急了,我送你和姓谢的一块陪我蹲大狱你信不信……”

第一章(13)
“黄大扣!黄大扣同志!你太不象话!你自己看看你象不象一个党员、一个革命者!你的所作所为,简直、简直、简直就是流氓、叛徒……”谢云山忍无可忍,心想怎么没擦亮眼睛弄这么个人来作自己同志。但他没想到现在埋怨谁都太迟,搞好善后工作才是关键。更没想到这当儿再说重话批评人那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只能火上浇油。
  果然黄大扣跳起来就要往外面冲,他可不是好欺侮的,若谁当他说话是放屁,他就要让谁尝尝厉害。幸好苏德信早拦住了门。
  自始至终,苏德信都还算比较冷静。
  “老黄,稍安毋燥。”他安抚着黄大扣,突又想起这没读过多少书的大老粗未必能听懂这句成语,又换了个说法:“你坐坐我给你倒杯水。没吃东西吧?锅里还有红薯米饭,老谢,你替他盛上一碗来。”支开谢云山将事态稍作平息后,他对黄大扣道:“这事既已出了,现在怨谁都不顶事,眼下当务之急是送你出去确保安全。只是我出来得匆忙兜里没带多少钱,呆会儿让老谢替你搜罗搜罗。”
  除此之外似乎真别无他法。况且既然人家愿意给钱让他逃走,也算是负了些责任,黄大扣也就没再说啥话。再说真把谢云山弄进县大狱也没意思,老子还得替他垫背。可眼下难的却是谢云山兜里只有三块大洋加七八个铜板,这笔钱用于逃命简直杯水车薪;苏德信教书尚未满月,工资还在白校长兜里,他家里刚刚才出事总不成寻着家里要吧。一时间,一个铜板倒真急死英雄汉了。
  首先还是谢云山想到白燕其校长解决问题的。县里办学的经费全在白校长手里,因为距离县城远所以钱全是现洋。只不过死的是苏家人,苏德信自然不便出面。谢云山错误地认为白燕其这个前同盟会成员理所当然会不遗余力支持革命,对后果的严重性没多加考虑就径直找到了白燕其,在他面前细说根由,并希望能借二三百大洋以资黄大扣逃走之用。白校长在事发当时就已经知晓了此事,他是亲眼瞧着黑压压一片乡民喊叫着冲向苏家大宅,却万没料到此事的幕后主谋竟然是自己手底的职员。平心而论,他不是反对革命,可现在民国了,怎么还要进行这种战争他觉得总之不大对劲。尤其是跟着他听闻了苏家老夫人被活生生砍死的消息,他就确定了这次行动不是革命而是*,跟抢劫没啥分别的胡来。
  “共产党领导农民进行土地革命?”他喃喃重复了三遍谢云生的话,就在这重复的过程中逐渐从难以置信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同时也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钱嘛,没啥大问题。革命嘛,当然是要支持。只不过这笔钱支出去,总得有个名目吧。不过,光你一个人就借这么大笔钱,只怕不好向其他老师交代,你看是不是多找个把人来签字,算是一齐借支工资?”
  他说这话已是迹象分明地在套词了。以他对谢老师的了解,谢云山要策动这一场*那还差着点能耐,他此举至少可以弄明白自己治下有没有还暗伏着的麻烦。对白校长来说,这是防患未然。只可惜谢云山毫无这方面经验,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他只设身处地替白校长作想似乎不便让别人为难,于是想也不想就把苏德信说了出去。
  “苏先生?”这回白校长已不止是惊讶了,而是震惊。他吃惊地盯着谢云山,飞速判断着这是不是谢云山使的什么诡计。但谢云山坦诚的目光使他不能不相信这句话的真实可靠。唉,这都啥世道,儿子打老子,而且还是暗枪。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14)
“算了,你让他来在借条上签个字吧。”他叹着气,这长长叹息中有对苏德信的失望以及将学校交给苏德信而自己功成身退打算的落空,真是种种无奈。
  既然无奈,那就该咋办就咋办吧。
  想到这里,白燕其更加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将要进行的是一个正确抉择。于是他对前来签字领钱的苏德信笑面以对,态度和蔼亲切得好象是他问别人借钱,然后在苏德信拿着钱去找黄大扣的时候,径直来到苏家。
  “你说啥?……”苏老太爷被白燕其校长的说辞弄得背上汗毛直竖。睡在枕边大半辈子的老伴刚刚去世,去世前留给他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这秘密已经可以叫他余下的日子不得安生,他甚至分派不了这是谁的责任,红翠杀死这许多人到底为的是啥。从昨晚到清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从前情景,苏佑祺清楚记得每位姨太太进门红翠都在旁边瞧着,脸上喜洋洋的看上去没一点介蒂,仿佛完全是在衷心为他喜悦替他祝福,他实在无法想象她这表情竟全是违心装出来的,全是为着日后杀人埋下的伏笔。唉人家三妻四妾怎么就可以举案齐眉其乐融融,他苏佑祺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却搞得同室操戈,这到底是咋回事儿,红翠你这到底犯的是什么浑。这一整天苏老太爷一直不吃不喝不择地方的想着这个问题,可思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不断埋怨红翠干吗要把这些事说出来。她倒是走得安生了,现在把不安生全留给了自己。
  白燕其在苏家大宅寻着苏老太爷的时候已近午时。他和德义德仁在苏宅后院的一丛茅草里寻着他的时候苏老太爷正盯着那深长齐腰的草杆子发呆。见着白校长,他才强拉着自己回到现实,在德仁的扶持下站起来,挺直腰板从后院一直走到前堂。他利用这一段路的时间,努力恢复自己苏门当家人的神态,但那并不太奏效,所以他还是用机械的神态坐在主位上,机械地吩咐德仁为白校长上茶,又机械地一面埋怨着德信这当儿不知去向,他向白校长道歉说若德信回来一定教训他,德仁上的是极珍贵的福建铁观音,而白校长此时却食不知味。他强烈要求苏老太爷找间僻静的地方,因为他有要事与苏老太爷商谈。苏老太爷茫然一片的脑袋此刻对什么事都点头称是,当然不会反对白校长的要求。
  反正苏家足够大,僻静的地方多得很。
  在后院一间偏僻阴暗的小屋里,苏老太爷听着白燕其的话,整个人如坠冰窖。他一遍一遍要求坐在对面的白燕其重复那一席话,痴痴呆呆的神情使白燕其提心吊胆。可是这话说出去就再收不回来,除了让苏老太爷面对现实已然别无他法。于是白燕其重复道:“我刚刚查明白,昨天黄大扣带领着乡民冲击苏家院子的事端,全是由令郎德信和我校的谢老师背后主使的。您老想想黄大扣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哪有能耐想出啥‘打土豪分田地’的旗号策动佃户造反?再者早不早迟不迟,令郎回来不到一个月就出事,这也极是令人疑心的呀。”
  “我当然也是事后才意外得知的。”他很诚恳地接着说,“原来令郎和谢老师都入了共产党,听说这个共产党在江西和两湖已经干了不少这等事,弄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好多富户都已经遭了殃……苏老爷,我白某人一向敬你是长辈,泽被一方的士绅,这才顾不得情面来实情相告。当然话又说转来,现下老夫人已过世了,人死不能复生,再追究令郎只怕于事无补。所以我得到消息第一个来寻苏老爷而不是打算往县里报,如果苏老爷不追究,我白某人自当守口如瓶,只当这事儿没发生;如果苏老爷追究,我白某人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总之事件请苏老爷申量着办理。当然对姓谢的咱们犯不着留情面,总得有人对冤死的老夫人有个交代是不是?要没这点交代,老夫人于九泉之下……”

第一章(15)
他长篇大论地说这段话,却刻意隐瞒了自己资敌潜逃的事实。当然他不是怕自己洗不干净,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抓住黄大扣的作用远比不上逮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苏家少爷就算了,姓谢的正好当替死鬼。
  “白校长走好。我这就吩咐德仁多带点人去,方圆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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