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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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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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像一只养在心里的虫子,凶猛地吞噬他的心,痛得他喘不过气。 
   
  他拼命捂住嘴,小声地呜咽。等发现眼哭肿时,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为难:要是别人问起他的眼怎么哭肿了,可要怎么回答呢?他苦思冥想许久,想起古越裳读书的小楼一直空着没人,就拣没人走的小路悄悄跑过去,把自己藏到大书架子后面。他缩在角落里又哭了一会儿,心里一点也没有觉得好受。 
   
  哭的时候,他想明白了一些事──原来连最卑微的愿望都是没有办法实现的。他从前以为自己只要一辈子站在少爷后面就成了,裳哥儿的出现像打在他脑袋上的一记闷棍,他才突然开了窍,突然明白站在少爷身后的人不会总是他,少爷身边会出现别的人,一个、两个……越来越多,那些人会挡在他和少爷之间,把他和少爷越隔越远。 
   
  他本来打算哭一会儿就好,越想越伤心,于是越哭越厉害。 
   
  想到漫长的一生,他感到害怕。他不知道除了站在古越裳的身后,这世界哪里还有他的位置──就算有,他也不想去。但他的人生从来不是由他自己掌握的。别人要他去哪里,他就要去哪里,如果有一天有要安排他离开古越裳……他不敢想! 
   
  天黑下来的时候,锦瑟哭累了,趴在地上睡着了。 
   
  睡梦里仿佛被人抱起来,锦瑟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双秀逸绝伦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想自己一定是做了梦,在梦里见到了少爷,不由得伸手揉眼,却被按住了手。 
   
  “别揉,眼都肿了,再揉要揉出毛病来。” 
   
  长相守 15 
   
  古越裳微笑着,把锦瑟的手拿开。 
   
  他们躺在书房内间的床上。古越裳禁足小楼读书时,锦瑟做伴读,冬夜寒冷,常常挤在这张床上睡。少爷怎么会在这儿?自己怎么会跑到床上来?少爷不陪棠哥吗?想到那猫一样活泼灵秀的少年,锦瑟心里一悲,凄然地看古越裳侧卧在旁边,撑起一支手臂支头微笑。一年前的刀伤没有毁掉古越裳的脸,淡淡刀痕反而勾勒出高深莫测的神秘笑意,似喜如嗔,秀丽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风情。 
   
  烛光如幻,难道是一场春梦? 
   
  “怎么哭成这样?真可怜……”古越裳把手指搭在锦瑟的眼皮上,微笑,“让我来猜猜看──有人打你了?没吃饱饭?挨骂了?” 
   
  锦瑟老实,小时候常挨欺负,后来长大些,古越裳不好好读书,老爷子专挑古越裳身边的人罚,锦瑟这个贴身伴读成了头一个受害者,挨饿挨骂兼挨打。但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古越裳十六岁后,锦瑟身为古越裳跟前的伴读,在府中也算是小有地位,人又乖巧懂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也都很关照他,别说挨打,连句重话也没人说他。 
   
  锦瑟摇了摇头。 
   
  古越裳看着他,突然问:“是因为我吗?” 
   
  突然被戳中伤口,激痛之下,锦瑟第一反应便是要否认,却被古越裳扳住脸。古越裳看着锦瑟,慢慢说:“我找了你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找到你……小锦,你还记得金燕子和胡彦之吗?我要是让你做我的金燕子,你愿意不愿意?” 
   
  即使是一个炸雷打下来,锦瑟也不会比现在更惊愕。他猛地睁大眼睛,嘴张成圆圆的,吃惊地瞪着古越裳。古越裳贴近他,轻轻碰触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颊,拉开距离,微笑着注视他,“一年前离开的时候,你说要一辈子守在我身边的吧?换一种法子可以吗?做我的金燕子……” 
   
  月光下赤裸的身体,脂玉一般,漆发的长发在夜风中披拂,流水淙淙,桂子传香,起伏间愉悦的呻吟,高挑的颤抖的微音……记忆中的画面如一蓬烈火烧上来,锦瑟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几乎晕过去,可头被古越裳有力的手掌固定着,一双眼睛被古越裳专注的目光盯着,他没有办法晕倒──何况,他也不敢晕过去。这么重要的一句话,石破天惊,天崩地裂,他怎么能不好好听着! 
   
  “愿意吗?”古越裳紧紧逼问,眼神炯炯,鼻息喷人欲化。 
   
  锦瑟嘴唇颤抖,意乱神迷。古越裳的身子贴着他的,天这么热,被古越裳挨着的半个身子都要融了,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傻瓜,呼吸啊,你要憋死吗?”古越裳搂住锦瑟,轻轻拍打锦瑟的背。 
   
  如果不曾在抱朴寺外看到月下的那幕香艳野合,如果不曾遇到胡彦之与金燕子,如果不曾赴京参加殿试因偶然的际遇被卷入朝庭势力斗争中而与锦瑟分离一年之久──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巧合,也许他和锦瑟只能维持一辈子的半主仆半兄弟半朋友的畸形关系。 
   
  可他偏偏遇到了胡彦之与金燕子,偏偏看到了那幕让人喷鼻血的画面,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体偏偏被激出了火花。送胡彦之北去,回到家再重新面对锦瑟,他已经混乱,却不自知,直到去了京师,路见不平从端王党羽手下保住棠哥儿,在梨香院里,棠哥儿要拿自己的身报答他时,他才突然发现,眼里看着别人,心里想的竟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木头人──他的傻木头在家等他。 
   
  长相守 16 
   
  灵犀一点通透后,才蓦然发觉,十几年间的相依相伴点滴在心,从不曾忘怀。箭在弦上,最后一刻,他还是收了回来。棠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他只能半真半假地哄几句,穿上衣服提脚走人。端王与东林党人的斗争愈演愈烈,古越裳因为救棠哥儿被卷进其中,这一年遭遇无数凶险,终于将事情平定,立刻便护着棠哥,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赶了回来。 
   
  他的人是回来了,可锦瑟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古越裳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锦瑟。那个哑巴木头人再不情愿,也只会低着头说好,实在不愿意顶多也就是把头一低,抿着嘴不吭声。于是,他就不避讳地由着棠哥儿折腾。锦瑟的反应让他欣喜若狂,他高高兴兴地想要抓住锦瑟表白,他的木头傻瓜却哭着跑了。 
   
  他找来找去找不到人,最后在这个角落里找到了锦瑟,从来温吞水一样的木头却把眼睛给哭肿了。原来不是木头,古越裳总算松了口气──只是,他松了一口气,锦瑟的一口气却憋在胸口吐不出来。 
   
  一边轻轻抚着锦瑟的背帮助吃惊过度的人恢复呼吸,古越裳柔声说:“我心里没有棠哥儿,也没有别人,只有小锦。我喜欢小锦,想要把小锦留在身边,吃小锦做的桂花糕,喝小锦酿的梨花白……人生百年,白驹过隙,我想要小锦陪着我做所有快乐的事……我不逼你现在回答,等你想清楚了,告诉我你的决定。” 
   
  古越裳捧起锦瑟的脸端详着,突然一笑,在他额心印下轻轻一吻,“慢慢想,想多久都没有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转身,衣服却骤然被拉住。 
   
  古越裳心中微动,身体僵直,一个身子已经扑了上来。 
   
  “少爷……不……不要走……”炽热的颤抖的身体紧紧贴着古越裳的背,细瘦的手臂小心地搂住古越裳的腰,“我……我……我……” 
   
  后背一阵潮热,古越裳的心被烫得又暖又疼,轻轻握住圈在腰间的手。少年的手瘦不露骨,柔软滑腻,掌心浮着一层细汗,指尖微微颤抖。 
   
  “我……我……”我这么卑微,这么渺小,可是,可是……锦瑟把头埋在古越裳的腰线上,心中大悲大喜,“我知道我不配喜欢少爷,可是,可是……可是我想要……想要一辈子跟着少爷,想要……想要……” 
   
  “是吗?”古越裳心里最后一道壁垒轰然倒塌,微笑不自禁地溢出了嘴角,手掌轻翻,转身把锦瑟拥入怀里,就势一滚,倒在床上。 
   
  长相守 17 
   
  此夜大雨。 
   
  夏雷阵阵,轰鸣不止。 
   
  天刚亮,古越裳就冒雨去百里外的绿柳山庄向老爷子请安。 
   
  锦瑟扒了几口饭,坐在小楼的门槛上,正捧着下巴望着珠帘一样的雨幕发呆,下巴忽然被人轻佻地勾了起来。锦瑟以为是古越裳回来了,惊喜抬头,被一张漂亮的脸蛋几乎要逼到他鼻子上来。锦瑟惊得往后猛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你怎么这么笨啊?”棠哥儿笑着朝锦瑟伸出一只手。锦瑟不喜欢他,却不习惯拒绝人,便把手递到他手里,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棠哥儿昂首挺胸检阅古越裳的书房,仿佛主人驾临,锦瑟只好亦步亦趋紧跟其后。走着,棠哥儿突然转身,揪住锦瑟的头发迫锦瑟仰脸,一只手扯开锦瑟的领口往里面张望,“古越裳上了你吧?咦,没有吻痕,一个红印印也没有?咦,奇怪啊!”一边说,把手伸进去,撑开衣领往下面张望。 
   
  锦瑟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一张清秀小脸顿时胀得通红,慌忙捂住领口,把自己的身体从这小魔王的魔掌里抢回来。 
   
  “他到底有没有上你啊?他为什么不上你?他明明很想上你的嘛。”棠哥儿放开锦瑟,跳到书桌上抱着手臂坐,翘起二郎腿,一边摇腿一边笑:“你不愿意?你拒绝了他?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他没了兴致就不上你了。说话啊,他到底有没有上你啊?真的没有吗?” 
   
  锦瑟的耳朵尖红了,脖子也红到了根。 
   
  棠哥儿心中怦然一动──眼前仍然是刚才的清秀少年,刹那间,面色绯然,羞赫万端,风致动人,仿佛粉荷沐光,清新中一抹艳光,艳丽得欲杀人──原来,对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无趣,原来,这个名叫锦瑟的少年还有这样的一面……毕竟,喜欢一个人不是毫无理由的……毕竟…… 
   
  他猛地收住心思,望着锦瑟微微一笑:“男人跟男人第一次做很疼,屁股像被刀割一样,不过只要男人疼你,做的时候温柔点,疼个十次二十次的就不疼了,再做个几十次,就会变得舒服。你不用怕,裳哥的功夫很好,对人嘛,还算温柔……做到后来啊,那滋味儿真叫销魂蚀骨,叫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锦瑟垂着的头蓦地抬起,愕然地望着对面这放肆大胆的少年。他无法想象,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把那么羞人的话挂在嘴边,毫不脸红,反而洋洋自得、陶然而醉。十次……二十次……再做个几十次……棠哥功夫很好……销魂蚀骨……突然之间,仿佛一把刀从头顶尖劈下,把他一劈两半,心碎神伤,恸不能言──昨夜枕边盟誓,说一生一世,说此情不渝,却已与别人……别人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昨夜,少爷脱去他全身衣服,摸遍吻遍,不顾他的反对,连那最羞人的地方也拿手指碰了又碰,甚至还亲了一下,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少爷中途似乎的确曾笑着说:“别这么僵啊,别紧张啊,放松点啊……”难道真的因为自己像木头人一样呆呆的,所以少爷没了兴致,懒得再碰自己了,少爷……会不会不要自己? 
   
  长相守 18 
   
  “别哭啊,你别哭!”棠哥儿笑着跳下桌子,过来揽住锦瑟的肩亲热地说,“你要是怕裳哥不疼你,我教你点讨好男人的办法,你配合点,迎合着点,裳哥再小心温柔点,也不是疼得受不了。以后你我二人共事一夫,就算是哥们儿了,我会提点着你的。我今年十六,比你小,以后就叫你小锦哥哥,来,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锦瑟猛地一挣,后退一步,羞愤地看着棠哥儿。他也并不傻,知道对方是来炫耀的,知道对方是来示威的。 
   
  心痛若死,若寂灭,若成灰。 
   
  少爷昨夜说喜欢他,他应该高兴,应该知足。 
   
  可原来人心的欲望是无限的,他以前只希望少爷能回头看他一眼,现在却发现,他想要少爷身边只有他一个。 
   
  他和少爷,两个人,长情相守,一生一世。 
   
  容不得第三人插足,容不得一丝杂质,这份情柔软若睛目,一粒沙子便成地狱,一根小刺即成血泪。心里千回百转,眼里憋出了泪,最后却没能说出来一个字,只得落荒而逃。 
   
  裳哥儿笑眯眯地看锦瑟跑开,一个人在大大的书房里转了几圈,从画筒中抽出一幅纸卷,打开,画中一盆海棠,海棠花下,清秀少年伏在自己雪白的手臂上沈睡。他怔了怔,又抽一幅纸卷,一幅又一幅,十幅中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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